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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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退开之后,掩饰一般捏着鼻梁,颇为不自在。
余光无意间发现秦妤安在偷偷瞄他。
只是,她的目光好像是落在……他的喉结上?
神色也奇奇怪怪的,应该是好奇,但是又添了点其他的情绪。
她目不转睛,江远只好故作镇定。
“你”
“那个,江医生……”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步停下。
江远先接话:“嗯?”
秦妤安:“您刚才咽口水了吗?”
“……”
江远表情顿住,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
秦妤安立马苦着脸道歉:“对不起!”
江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他侧过头扯着嘴角指向诊室大门,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
秦妤安尴尬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摆。
捧着手机,她捂住脸灰溜溜地出了诊室。
哪怕已经走出几米远了,都觉得尴尬如影随形。
如果要把人类尴尬名场面记录在册,她肯定比榜上有名,还是名列前茅的那种。
为什么要开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呜呜呜,我只是看到江远喉结滚动了一下,脑子一抽,就……
脑袋里两个小人在交锋,秦妤安欲哭无泪,仰天悲伤了好几分钟。
好在成功拿到江远的微信号稍微减轻她尴尬发言带来的阴影。她一路怀揣着雀跃又痛苦的心情回了学校。
三个室友都出去了,寝室锁了门,秦妤安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去。
蹦蹦跳跳地换掉鞋子,她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翘起腿打算给游筱筱汇报一下进程。
按亮手机,上头还是在微信的界面。
视线停留了屏幕几秒,秦妤安的手指顿住,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什么。
她面色僵硬,颤抖着手点开了自己的页面。
然后就看见了——
那一根全是毛的山药和无比般配的昵称!
很好。
她终于知道刚才在医院江远那莫名其妙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妤安几乎是以神速改了昵称,并重新换了个可爱小猫的头像。
要退出来的那一瞬间,略一迟疑,她又点开了江远微信微信聊天界面。
和自己的无厘头不同,江远的微信昵称就是他的名字,系统默认的头像。
如果不是朋友圈里还留着几条转发的工作动态和一些风景照,他的微信号干净的就像是前一秒才注册的一样。
刚加好友,要不要发点什么聊一下?
秦·直球撩汉第一人·妤安单手支着下巴进行了艰难的思考。
微信提示音在手机上响起来的时候,江远正在整理东西准备下班。
点开手机,是一个微信名叫“此用户不想起昵称”的人发过来的一句话。
—[此用户不想起昵称:请问您需要工作吗?]
陌生的昵称,陌生的头像。
江远下意识以为是骚扰信息。手指刚点进投诉页面,电光火石间,他记起了什么。
点回对话框,显示是几个小时前添加的好友。
哦。
原来是那根山药——
改名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这句话,江远回了一个问号。
对方应该在玩手机,秒回。
—[此用户不想起昵称:我最近在招人。]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江远蹙眉。
—[江远:嗯?]
—[此用户不想起昵称:招人喜欢~]
然后底下还配了一个歌词截图。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恶作剧》]
江远:“……”
很好,脑子里一下就有了三天前关于“衣服料子”的神奇画面。
就不该加微信,这姑娘太会顺杆子往上爬了。
江远轻嗤,神色自若地把手机屏幕暗灭揣回兜里,不予理会。
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自认见识过的人足够多,却没料到这世界上还有秦妤安这种的——
土味情话层出不穷,举止言行幼稚至极。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到厌烦和生气才对。
可是奇怪的是,面对秦妤安,他的很多行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一再退让,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纵容。
他觉得不解,甚至于觉得有几分惊恐。翻寻记忆也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却最终一无所得。
其实给江远发的微信,秦妤安还是在游筱筱的指导下完成的。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秦妤安原本想发个“你好啊,江医生”之类的问候一下。
结果游·恋爱讲师·筱斩钉截铁地说:“你之前见面都敢飚土味情话了,这会儿隔着个屏幕撩一撩有啥好怕的。以毒攻毒,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
神他妈以毒攻毒!
虽然这办法听起来很没有逻辑。
但,对追人一窍不通的秦妤安想了想,还是把土味情话死马当活马医的发了出去。
这会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远回应,她后知后觉猜到自己多半又尬到他了。
诶。
追个人怎么这么难呢!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
怎么到她这,就隔了个“铁布纱”。
她唉声叹气又薅了把头发。
浴室里洗澡的游筱筱开了一点门露出个头,打断了秦妤安的伤春悲秋。
“外面的朋友,帮我把睡衣拿一下。”
“不拿。”秦妤安抬头,看她一眼,说:“自己出来。”
游筱筱倒是不急,气定神闲地扒着门,语气有几分意味深长:“我身上光溜溜的,你确定要看?”
“……滚蛋。”白了她一眼,秦妤安起身,“游女士,让我拿睡衣要有点礼貌,加个请字吧。”
“明人不放暗屁,谈礼貌多伤情谊。”
秦妤安不为所动:“……那你光着吧。”
游筱筱扶着门框,神情悠悠然:“秦妤安小宝贝,帮我把睡衣请过来。”
“……”
忍住吐槽,秦妤安面无表情地把睡衣扔到她头上。
游筱筱一把扯下睡衣,观察了几秒她抑郁的小表情,心领神会了,问道:“咋了,没撩动那位江医生?”
“撩不动。”秦妤安冷漠脸,“心如磐石,石沉大海。”
关上门,游筱筱边换衣服边分出注意力鼓励她:“实践出真知,刘备请诸葛亮出山都三顾茅庐,你这才哪到哪。”
秦妤安:“……”
浴室内,游筱筱还在说:“姐妹,再接再厉永不放弃,总会有滴水穿石、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没等秦妤安回应,她又话锋一转:“实在不行,咱就换个石头,换条海。”
“……”
这般潇洒的胸怀,不羁的灵魂,秦妤安自愧不如。
过了几分钟,游筱筱换好衣服开门出来,懒得去拿吹风机,她扯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随便擦了几下头发。
“我之前听你说那个什么江医生和江砚的声音一模一样。后来我仔细去想了想啊,这可能是暗示你俩姻缘梦里牵,情定三生缘。”
“少看一点算命的小视频吧。”看了眼她还在滴水的头发,秦妤安放下薯片,把吹风机递过去:“赶快吹一下,你那样擦有个毛用。”
游筱筱感动脸:“哇,姐姐爱你!如果五十年后,你还没嫁,姐姐一定给你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养老院,让你安享晚年。”
已经不愿翻白眼了,秦妤安严肃提醒:“你吹不吹头发我无所谓,but,如果把水滴到我昨天刚买的地毯上,你以后就没有头发了。”
“……最毒妇人心。”
游筱筱撇嘴,目光锁定秦妤安手上的包装,她伸手,“薯片给我吃几口。”
秦妤安整包递给她:“自己拿。”
游筱筱把吹风机丢到一边,张开手接过薯片往嘴里塞了两片:“唔你自己天美坐梦?”
秦妤安嫌弃地觑了她一眼:“把嘴巴里的东西吃完了再说话。”
咽下薯片,游筱筱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这几天没做那个梦了吧?”
秦妤安点点头。说起这事儿,她突然想起,好像自己这三天是没有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
难道治疗失眠的药还有“消除梦境”这种奇效?
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这种体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了。
真是太爽了。
人类悲欢并不相通。
秦妤安这边吃好睡好精神好,江远那边却再次陷入梦境。
依然是漫天大雾,不过没有白雪,也没有冰湖。
这回背景是在屋内。
应该是古代女子闺房,锦被绣衾入目之处洁净雅致,陈设之物也满是书卷之气。
水墨屏风后,置了一张梨木桌,古琴和笔墨纸砚皆放在上方。再往后看,镂空的木架上摆放了不少古卷书籍。
“这两三日你都未出门,整日待在屋内不觉得无趣吗?”
江远站在屏风边缘,目光跟随着突然出现在屋内的男子,他这次是一身鸦青色的衣裳。
女孩放下手中的笔,站直身子,无奈纠正:“都说了不是两三日,是这两三年来我都没怎么出门。”
因秦依先前一直坐在梨木桌后低头练字,所以江远也没怎么注意。
直到她起身,他才惊觉,比起上一次的梦境,她好像长高了不少,是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了。
而与她相比,江砚可以说是毫无变化。
“你在写什么?”
江砚绕过书桌,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侧,学着她的样子生硬地握住毛笔。
秦依含笑看他:“我在练字,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江砚立即摇头:“不了,我想吃桂花糕,你这儿还有吗?”
“有的,我出去让紫玉姐帮我去厨房拿一份过来,你在这安静些,别让人发现了。”
秦依像交代孩童那般,认真叮嘱完才推门而出。
很快,外头隐隐传来她和婢女交谈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说话声还没断。
江砚耐心告罄,随手摆弄了几下砚台。
没什么意思,他又走近几步去打量桌上的古琴,奈何衣袖偏长,碰倒了一边的竹筒。
再去补救已来不及,竹筒摇摇晃晃从高处砸落在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屋外的交谈瞬间停住。
江砚在原地怔住了半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床榻上。
还,顺手盖上了被子?
纱幔低垂,锦被绣衾。
远处的江远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江砚这波行云流水的操作,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躲到床上?
他不是会瞬移吗?
身后,门被小心翼翼推开。身着粉衣的婢女率先进来,拾起地上的竹筒。
“郡主,奴婢确实听到屋内传来声响。”
小郡主应该是没撒过谎,瞄了重新放在桌上的笔筒,眼神飘忽不定道:“许是风大吹倒的。”
“怎会有这么大的风?”婢女颇为疑惑,四下张望,“莫不是有小猫溜了进来?”
“应该是吧。紫玉姐,你先替去我准备桂花糕吧,我饿了。”秦依被问得手足无措,只好扯着紫玉的衣袖撒娇。
紫玉自然拗不过她,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异样后便离开了。
等到其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秦依才抚着心口,长长呼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
这边,江砚拍拍衣服,慢条斯理从被子里出来。
“你!”秦依看清他从哪出来,几乎目瞪口呆,惊得声音都发颤:“你怎么躲到那去了?”
江砚完全没意识到这行为有什么不妥,他坦然道:“没地方躲啊,不是你说让我别被人发现的吗?”
秦依一噎,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你都能凭空出现,为何不能凭空消失?”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江砚难得的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他挠了挠头,非常诚恳地解释:“我忘了。”
秦依:“……”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开心,江砚纠结了好一会儿,表情比先前还有诚恳几分:“你的被子好香,比桂花糕香。”
???
江远:“……”
“登徒子!”
秦依耳根发红,瓷白的小脸染上绯红,艳若桃李。
莫名被瞪的江砚默默地闭了嘴。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都夸了她,她为何还这么凶。
还有,这登徒子是什么意思?
目睹全程的江远心情万分复杂地闭了闭眼,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了。
这位顶着和他一样的脸的精灵族老祖宗就是这种德行?
身为精灵的礼仪廉耻呢?
江远是抱着大大的困惑从梦中醒来。
没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抓起手机按亮屏幕,随意扫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多。
经此一梦,他算是彻底没了睡意。
指尖揉了两下太阳穴,他重新躺回到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清醒地思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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