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要来不及了！亲爱的，你就不能快点么！”钉崎野蔷薇不耐烦的一手插着腰，一只脚在地面不断点着，反复抬起手腕盯着腕表。

        被一大早就活力四射的粉毛青年拖拽出来的伏黑惠，走到宿舍门前，因为骤然接触到阳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被晨光打了一层滤镜的青年，睫毛如同刷子一样微微翕动，明暗交界处修饰着优越的侧颜，即使顶着一头四仰八叉的黑色乱发，也依然无比俊美。

        只是此时，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

        “悠仁，为什么要演一棵会开花的树会让你这么兴奋？”

        虽然早就习惯，但是伏黑惠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虎杖悠仁会每天都有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活力四射？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演话剧诶！而且还是跟惠一起！”

        虎杖悠仁充满少年气的双手叉腰，暗红色的连帽衫因为这个动作绷紧后，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

        他对面的青年把修长白皙的手指插进自己与长相和气质极为不符的、形状可以用刺猬或者海胆来做形容词的头发里，用力揉了揉：

        “那么……野蔷薇，我们排练而已，正式演出在晚上……为什么你也要这么早一起去看啊？”

        橙色短发的女生闻言，眉头一挑。

        她脸上骤然带着恶人看到都会哭泣的阴森笑容，五根手指如同水草一样灵活且诡异的蠕动着。她慢慢靠近伏黑惠，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并发出做作的声音：

        “阿拉～亲爱的，这可是你第一次公开演话剧呢，而且还是男主角……据说今晚会有近千人的观众呢！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作为你青梅竹马、同生共死、此生不渝的亲亲女朋友，怎么能不在现场见证到底呢？”

        伏黑惠另外那只手默默的抬起扶住额头，艰难的支撑住了自己的头颅，没让它因为丢脸而低下去。

        当初抽签的时候，为什么会抽中野蔷薇扮演他的女朋友呢？应该让她去扮演悠仁的女朋友，然后让他们互相伤害去才对！

        他深切的怀疑抽签的时候被这两个人联手出千了，虽然完全没有证据，但是以他对两个同伴的了解，这件事里面没有猫腻就有鬼了！

        而对于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来说嘛……

        如果懂得适可而止，那这两位便不是祸害了伏黑惠数年之久的损友兼生死搭档们了！

        眼见着伏黑惠因为极度为难而显现出羞愤欲死的神色，天生心理素质强大的宫崎野蔷薇、完全不定什么叫尴尬的虎杖悠仁同时笑起来。二人一左一右的架着伏黑惠，脚步欢快的向东大走去。

        ……

        樱花飘落的季节，是开学日。

        这是新学期伊始的清晨。

        金橘色的朝阳挂在钢筋水泥与灯杆电线交汇的巨大森林边缘。

        浅金色稀薄却绚烂清晰的光芒以它为中心，自天际流淌至朱红大门，再掠过艳丽辉芳的初樱，于花蕊之上抹一撒金粉，最后一缓缓映覆至校园内棕红的建筑之上。

        甚至毫不吝啬的给充满历史痕迹的剥落、斑驳的墙壁晕染上一层金边。

        这所全国闻名的高等学府沉浸在尚未散去的薄雾中。

        全国各地各国而来的菁英们尚未褪去学生的稚嫩，却又已经大学生活中有了些大人模样，有早课的学生汇入校园，有的在路口分别，奔向各自的教室，有的在路口汇合，同往一样的终点。

        从东大正门进入银杏并木大道，走过这条两边载满银杏树的校园的主干道直到尽头，就是东大的礼堂。

        今日，一场讲座、一场演奏会和一场话剧决赛密集的排在大礼堂的使用日程表上。

        一大早，各部参加的学生、各个社团便如同繁忙的工蚁一般围绕着大礼堂进进出出，热火朝天的景象，给春寒未歇的清晨增添了点暖意。

        在这样的氛围中，无人注意到，大礼堂如同山峦聚集的围绕着中央高塔的顶端，有个人正坐在楼顶边缘。

        雪白的裤子包裹着修长瘦削的长腿，双脚无比悠闲的来回晃悠着，坐在高塔的边缘处。

        只要稍微向下就能俯瞰礼堂前的小广场，这是一个令人眩晕胆寒的高度，然而这个人却如同在田野荡秋千一样的怡然自得。

        “喔喔喔～殉情～殉情，一个人无法做到～”

        “喔喔喔～但是但是，两个人就可以做到～”

        这个人口中居然还在哼着歌。

        尽管歌曲意义不明，但这个人的声音却充满磁性，这样丧的歌词，却被他唱的无比轻快。

        他深吸一口气：

        “啊……这么美好的天气～实在是太适合入水了～”

        这人用咏唱一般的语调这样说着，却把头转向背对太阳。

        浪漫春色里，朝阳为他的打着细卷的零碎黑发打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他的脸却沉在阴影中。

        一阵清晨的微风拂过，带着凉意的春风夹杂着细微的冷雾，骤然包围了男人，男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在微风中沉默着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半晌，他才用仿佛呻/吟的声音呢喃道：

        “啊……好冷好冷～”

        “可惜，刚才的入水行动被打断了……”

        他忽然悲愤起来：

        “最不可饶恕的是！入水行动明明被打断了，我都已经准备放弃入水去上班了！可最后还是被迫入水了……”

        “搅乱我入水激情与兴致的家伙……我一定要……啊、啊——阿嚏！”

        最后两句话，语气说说愤怒的咒骂，不如说是带着点忿忿的玩笑……可惜，下一秒就被喷嚏声盖过了所有情绪。

        视线再靠近，就会发现这个男人全身湿淋淋的。

        浅色裤子紧紧的裹在腿上，水波涟漪一样的布料纹路在湿透隐约透着一点皮肤颜色，并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

        男人穿着沙色的长风衣，上半身的部分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在风与阳光中皱巴巴地覆在肩背上，然而腰部以下，却还逐渐过渡显现出布料浸水后还未干透时的深色。

        那头乱蓬蓬头发倒是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发梢在风中飘荡，发尾尚且微微有些濡湿。

        “啊——阿嚏！”

        稍微有些狼狈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男人嘟嘟囔囔的嘀咕着什么，大约依旧是在抱怨——随后他揉了揉鼻子，用普通人完全做不到的灵活姿态向后一仰。

        腰、腿部的肌肉瞬间发力，他向后一拧身，整个人便站了起来，轻盈的落在了楼顶的边缘。

        他伸出手遮挡阳光向下望去，露出手腕到胳膊绑着的绷带。

        男人把腰弯成近乎90度，几乎是上半身都折出去探在外面，这样一个能让普通人吓哭的姿势和高度，却似乎对男人没有任何的影响。

        在轻佻的动作下，那双毫无波澜的，如神佛般无欲无求、又同魔鬼般空洞漠然的瞳孔静静的向下望着：

        “我的目标是清爽的、不干扰到他人的死亡呢……可是入水被阻拦，实在是太让我生气了～”

        喃喃自语的青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他后退了两步，做出一个冲刺的身形。

        “那么，不如就在这里，快快乐乐，轰轰烈烈的～”

        “~信仰之跃——”

        …………………………

        虎杖悠仁等人所在的学生寮就在东大附近，以这三个人的脚程，几分钟便已经出现在了银杏并木道上，

        宫崎野蔷薇打量着大道两旁高大的银杏树，发出感慨：

        “我在手机上看到过，这里的树叶在秋天会变成金黄色，落叶会铺满整个街道，不知道要有多好美啊～”

        “这有什么，等秋天的时候，我们一起看就是了。”虎杖悠仁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右手边。

        “诶——秋天我还可以来吗？”宫崎野蔷薇转过头：“只不过是个潜入调查而已，不会持续那么久吧？”

        “正确的说，是我们上学期间领到了搜查的任务。”伏黑惠认真的道：“实际上只有你一个人是潜入，悠仁是正经考进来的学生，而我是国际交换生。”

        “不是吧，你们真打算把东大读完吗？”野蔷薇吃惊的盯着二人：“虽然这是东大……”

        野蔷薇似乎通过这句话说服了自己，她喃喃道：

        “对呀，这可是东大……同级生里面最笨的那个，居然考上了东大……”

        “喂喂，我听得到……”虎杖悠仁顿时成了豆豆眼，控诉的视线向野蔷薇瞟去。

        野蔷薇瞥了他一眼，随后又露出恶魔的微笑。

        她用极其夸张的表情，发出了一个压低的“kia～”的奇怪呼声，随后一脸柔弱可怜无辜的躲到伏黑惠的身旁。

        “呐，惠酱，你要保护好人家哟～那个笨蛋正在狠狠地瞪着我呢！可怕可怕～”

        钉崎野蔷薇拽了拽伏黑惠的袖子。

        由于声音过大，本就很引人注目的三人收获了东大师生热情的围观。

        伏黑惠：……

        他神游天外，眼神已经死了。

        男人的目光要放在星辰大海之上，地球的事东大的事，跟他伏黑惠有什么关系？

        漫无目的的眼神放空中，伏黑惠突然惊讶的目光一凝。

        共同战斗过无数次的搭档瞬间停住了笑闹，同时转向伏黑惠目光所在之处，隐蔽的做出防御的姿态。

        野蔷薇的声音压得低沉：

        “喂，有什么情况？”

        伏黑惠指着不远处的大礼堂，声音略微有些迟疑：

        “不是有危险，而是……那个，楼顶上的塔上面，是不是有个人啊？”

        虎杖悠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眯了眯眼，语气轻快的回答道：

        “哇哦，真的有人诶。”

        “悠仁，这种时候不要用这么活泼的语气！”野蔷薇难得认真的看了虎杖悠仁一眼，正当伏黑惠欣慰的看向她时，只见这位靓丽的少女挽起了袖子，用不良少女的那种卷舌音低吼：

        “对于这种不珍惜生命的人，当然是要先揍一顿啊岂可修！我们走！”

        伏黑惠默默的点了点头，对好友的价值观表示认同。

        随即他看了眼虎杖悠仁的表情，下意识的拉住了野蔷薇的衣袖：

        “等下。”

        “啊，为什么啊！”野蔷薇神色虽然不耐烦，却并没有违背伏黑惠的意思，她放下双手，停住了脚步。

        她与惠一样，把目光放到虎杖悠仁的身上，只见虎杖悠仁神色平静，见两位同伴望向自己，不由得耸了耸肩：

        “我觉得他的自杀不会成功哦……因为他现在笑的很开心呢。”

        小动物与野兽的直觉只有一墙之隔，继承了两面宿傩全部实力的特级咒术师能清晰的看清楚大礼堂高塔顶端的人的神情。

        怎么说呢？感觉是个很危险的人，似乎是真的想自杀一样。

        但是比起绝望自杀之人的神情，这个人又莫名其妙的很清爽呢。

        “虽然这么说……”

        伏黑惠有些担忧：

        “如果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也会在自杀前毫不犹豫地笑起来呢。”

        “嘛，惠亲的说法有道理呢~”

        觉得伏黑惠说的话很有道理，虎杖悠仁点点头，钉崎野蔷薇则是故意贴近了“男朋友”，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呢喃。

        伏黑惠抖了三抖，猛地向后跳了一丈远。

        野蔷薇顿时大笑。

        “别玩了哦，他要跳了！”

        虎杖悠仁垫着脚挥挥手，将另外二人的目光引向大讲堂。

        “啧”

        钉崎野蔷薇掰了掰手腕：“我倒要看看，是谁大清早的就打扰我美好的排练时光！”

        “野蔷薇没有排练项目吧喂！”

        三人组彼此斗着嘴，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和姿势，同时慢悠悠的向礼堂方向卖出了一步。

        下一秒，他们已经消失在原地。

        神奇的是，周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

        在校园中穿梭的大学生们未曾停下脚步，谁都没有注意到恍如梦幻泡影般消失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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