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那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连安念都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儿来，脑子一转，忙双手合十置于下巴处对着程以墨拜了拜，然后趁热打铁道：“程哥哥，那你一定一定不能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打小报告哟，君子一言九鼎！”

        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好像不答应都不行，况她瞪着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努力挤出的那一副可怜相，让他狠心拒绝根本不可能。

        但也不能由着她来，安家两位教授家教严格，真被二老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怕是自己，就带坏安小年这一条，以后安家的门估计都难进，更别提还想狗胆包天拐走人家乖孙女。

        程以墨习惯性屈指敲了敲安念的额头，“下不为例。”

        安念嗖地举起三根手指来，“保证没有下一次！”发现临时抱佛脚从林琳那里学来的装可怜这招竟出乎意料地好用，就又开始揉着肚子哼哼，“程哥哥，我饿！”

        拖腔拿调的尾音尚未结束已经被程以墨拖着胳膊往路边拦出租车去了。

        看着握在自己胳膊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安念愉快地迷起眼，人生中第一次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突然就觉得年级第一手到擒来，已经没意思透了，这，才有成就感！

        出租车到了一家素食菜馆停下，才停稳安念便狗腿地下了车，小跑至另一侧想要替程以墨开车门，拉了几下竟没拉动。

        被司机大哥善意提醒了，才想起来两人坐的是出租车，这边不靠马路牙子，几年前开始乘客就不允许从这边上下车了。

        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强大心理素质，安念挺着脊梁镇定自若地往餐馆里走去。

        程以墨付了钱默默跟上，瞧着前头那道瘦弱却又铿锵的背影，许久才笑起来，怕她听见也没敢笑出声，憋在嗓子里，整个人都在颤。

        呆子！

        怪不得上车的时候坚持让他先上，如此周到的服务都是跟谁学的？

        别看安念斯斯文文，吃饭却是粗鲁的很，再加上饿的很了，饭菜一上桌，脸埋在碗里就没抬起来过，直到喂饱了五脏庙，才搁下筷子，扯过纸巾擦了嘴巴。

        对面的人一碗米饭才刚下去了一半，看着老程如此优雅矜贵，安念头一次开始反省自己的吃相问题。

        以前也没少被爷爷奶奶念叨，说吃饭要细嚼慢咽，否则不好消化，安念从来不当回事，新买的题集还没刷完，哪能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

        虽然经常和程以墨坐在一块儿吃饭，但这一次安念却有些后悔，看着餐桌上掉出来的几粒米，她想自己的吃相一定很难看。

        可再来一碗已经吃不下，想了想干脆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对面的人，同样一口饭配着一口菜，怎么老程就吃的这么赏心悦目？

        程以墨也是头一回被人用看戏般的眼神盯着吃饭，老实说不习惯，有点消化不良，本来想快些扒完，可又觉得有损形象，对面坐的可是他意欲拐回家的人，于是吃的愈发慢条斯理来。

        直看得安念口干舌燥，刚才太饿也没注意菜是不是咸，现在想想八成盐放多了，见一旁的纸杯里有水，抓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便皱了眉，瞥了眼老程才硬着头皮吞了下去，把剩下的推的远远的。

        杯子里是豆浆。

        安念对动物蛋白过敏，活了二十一年，基本上也就吃了二十一年的素，小时候有次嘴馋，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吃了一块牛肉，浑身起红疹，钻心的痒，还呼吸困难，一连打了三天的吊瓶才好转。

        至此，在安家二老的执意下，整个安家都成了素食主义，见不着肉，也就不想了，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

        好在她不是全蛋白过敏，只是针对动物蛋白，但这也导致安念对某些食物产生了很深的抗拒。

        就比现在，瞪着那杯子，安念恨不能挫骨扬灰了它。

        为了补充蛋白质，豆浆每天都得喝，以前还是甜的，自从她被蛀了牙后，就被换成原汁原味儿的。

        喝了这么些年，山珍海味也该腻了，更何况还是不加糖，甚至连渣都不过滤的豆浆。

        “喝完，一滴不许剩！”

        突来的命令式发言，安念下意识伸出手，碰到杯子前又唰地缩了回来，抬头见老程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饭，正看着她。

        安念将视线转移至豆浆上，满脸都是拒绝，“我早上已经喝过一杯了，再加一杯就过量了，不信你问林琳。”

        程以墨仍看着她，半晌儿往前倾了身子，意味不明地冲她勾了勾唇角，“林琳说，你只喝了一口，其余的趁她不注意偷偷倒掉了。”

        然后就看着安念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在机场外头刚看到他时，眼里淬满了光，也不知是否眼花，总觉得还有一点类似于惊艳的东西，但这会儿，俨然自己就是一个恶毒后妈。

        程以墨抬手捻了捻眉心，哭笑不得道：“安小年，那只是一杯豆浆。”

        安念于是把杯子推的更远了，人也往里挪了又挪。

        然后扁了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可能这次着急了些，表情用力过度，不仅没达到可怜的效果，相反的还很滑稽。

        许久老程都无动于衷，安念不得不放弃，收了表情纳闷儿地缩在沙发座椅里。

        装可怜这招这么快就不管用了？

        几秒过后，余光瞥见对面的人站了起来，安念抬头，就见他阔步走到自己这边，在沙发另一端坐下，然后把豆浆又推了回来，指尖在桌面扣了扣，微皱着眉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道：“凉了会更难喝，或者你想像小时候喂你喝药那样捏着鼻子往里灌？”

        安念神情一滞。

        听说六七岁之前自己体质一直不是很好，稍不注意就感冒咳嗽。

        在医院里打针时还挺老实，不哭不闹，但回家吃药简直就是一场重灾难，需全家动员，爸妈不在家时，还得去楼下请帮手。

        基本上就是这样一种场面，爷爷把她抱在腿上，固定着她的头，程妈妈和程爸爸一人一边拽着她的胳膊，奶奶按着她的腿，而程以墨就是那个捏着鼻子往她嘴里灌药的人。

        即使有重重枷锁，安念依旧不会配合，腿蹬脚踢，鬼哭狼嚎，外加往外喷药，那场面可想而知有多惊天动地。

        结束时她自己累的睡了过去，其他人满头满脸的药水……

        程以墨原本以为如今长大了，多少是要些面子的，却不想她眼睛蓦地一亮，竟说了句“好”，站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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