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娘健全了

天将雨，夜空漆黑，无半点星月。

        寂静的村巷中响起一串杂乱虚浮的脚步声。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巷口。两个身影勾肩搭背，摇摇晃晃，靠着巷口一户人家的院墙才勉强顿住身形。

        高个子举起手中的酒罐，仰脖就倒，大张的嘴也只是接到了仅剩的两滴酒。他低低地骂了一声，随手把酒罐甩到了墙根，“哗啦”一声碎裂。

        他身边的矮个子吓得一哆嗦，酒劲儿退了大半，一手按住高个子的手臂，一手食指竖在眼前。“嘘！说好偷偷行事的，你想惊动全村人吗？”

        高个子眯缝着眼，不以为意地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奸笑。

        “马兄弟怕啥？这么晚了，都睡了！能惊动谁？”

        矮个子怯怯的环顾四周，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就被高个子一把拽了出去。

        “走！哥这就带你去傻姑子那儿快活快活！”

        两人的鞋踩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却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三晃，终于晃到了村口的一处茅舍外。

        茅舍的黄泥院墙有多处塌陷，墙身有数不清的孔洞、豁口。破木板子做的院门虚掩着，板子上下参差不齐，像是狗啃过似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院子里只有一间茅草屋，歪歪斜斜像是随时要塌似的。有风吹入斑驳透风的窗户纸中，发出叹息一样的轻微声音。

        两人停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矮个子沉不住气了，用手戳了戳高个子的肩膀，低声道“常哥，你倒是去呀！”

        高个子“啧”一声，有些不耐烦，“你急啥？你咋不先去呢？”

        “是你说赤芍妹妹让咱们毁了这傻姑子的清白，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给了你“芙蓉摇”助兴。到这节骨眼儿，咋就让我先去了？”

        “你少给我装，平日里你可没少吃她豆腐。”

        矮个子听了这话，脸一红，眼一瞪，“你之前还对她搂搂抱抱呢，要不是那傻姑子急了眼往河里跳，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呢！”

        “怎么？咱们门派里的师兄弟们都抱得，我就抱不得？我做了我认，哪像你？尽在那无人处偷偷摸摸地占便宜！”

        “你说谁偷偷摸摸了？你有证据吗？”

        “还用证据？咱们门派中人虽然化作村民隐居在此，谁不是明白人？你都当我们瞎吗？”

        “你胡说！”

        ……

        两人在屋外热火朝天的互相谩骂、互相指责，洪渊在屋门内的炕沿上听热闹。

        说是听热闹，倒不如说是在了解自己这一魂在这个时空的生存状态。听听这遭遇，再看看屋内陈设，看来生存状态堪忧呀！也难怪，正常人丢了魂魄或者先天少魂少魄，都会痴傻不能自理。自己才一魂在世，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一如她每次投胎、重生、穿越……她都是清醒自知的。这次，自己的两魂七魄与自己游移在这一时空的一魂合体了！

        自从自己从一缕神识凝骨血生肉身，化作人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得折腾！作为一个能凝聚上古灵气的容器，她得为这世间每一个潜心修行的生灵争取一个公平吸收灵气的机会，让这无数拜月求灵的动物不被辜负，让这无数甘守岁月孤寂、闭关修炼的人信仰不灭，让这世间恢复它本来的样子——灵气氤氲、大道可成！

        呸！洪渊低低地啐了一口。

        也就是那位号称是自己干妈，又威逼利诱自己拜她为师的岚姑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说什么收集散落在各个时空角落的灵云碎片，说什么重开成仙之路，说什么完成父母辈的遗愿……

        说到底，就是保命！

        上古夺灵之战后，大多数灵云碎片的宿主都想把灵云碎片据为己有，以备自己修炼成仙。他们绝不交出的同时，还会更渴望得到更多碎片。贪欲主导，相互厮杀，你死我活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灵云碎片修行成仙。

        因此，洪渊上蹿下跳的这么折腾。与其说是收集灵云碎片，倒不如说是逃命更准确些！

        “哎呦！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假正经！”

        屋外的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动静越来越大。洪渊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跳下炕沿，掌灯、开门只在瞬息之间。

        “二位不睡，也不让别人睡吗？”

        高个子常山和矮个子马勃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洪渊斜倚在门框上，藏青色粗布衣裳包裹的身形在烛光的映衬下，凹凸有致，尤其是那细腰仿若三春杨柳、风中幽兰。

        常山攥紧马勃衣领的手软了，马勃咬住常山胳膊的牙松了。两人有一瞬的恍惚，此时的傻姑子似乎与往日不同。可是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不会打理的散发还是松松地拢在脑后，终年被欺负后抹不干净的泪痕还覆在脸颊，怎么看都还是那张饥一顿饱一顿导致的面黄肌瘦的脸。

        没看出什么来的常山惊觉刚才和马勃说漏了嘴，透露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心下没来由的惴惴不安。再看看眼前弱不禁风的洪渊，底气又上来了，眼一横，质问道“傻姑子，你刚才可听到什么了？”

        洪渊一听这称呼，眉梢一跳，脑中瞬间出现自己这具身体往日被这些衣冠禽兽上下其手的种种画面，心下强忍恶心，面上仍是装作不知其意的微笑。

        “也没听到什么，就是打斗声让人害怕。”

        常山一听这娇声软语，不觉心中一荡。再看那笑，似是凝在花蕊中心的那滴露珠，馥郁香甜。

        “渊儿莫怕，师兄这就来陪你！”说着便欺身上前，充满的眼神在洪渊身上上下游移。

        洪渊也不恼，侧身将他让进屋内，“有师兄在，我便什么也不怕了！”再看还在院子里杵着的马勃，“师兄不进来吗？”

        马勃看着她娇俏的脸，目光纯澈无辜，远不是平日痴傻愚钝的样子，直惹得自己喉间燥热，手不自觉的颤动。

        他知道他这一进，很有可能被人发现而身败名裂。之前小心翼翼的在灶间柳下做的那些下流举动可能会被全抖出来。但是，他不管了！他进，可能会后悔。不进，一定会后悔！索性赶了几步便进了屋。

        两人谁也没察觉，洪渊在关门的刹那，眼中浮现的那抹轻蔑的杀意。

        夜重归寂静，空气越发沉闷。

        洪渊转身，一阵浓烈的酒肉臭气扑面。同时，小臂处感觉到被一只略微颤抖的手握住。

        她垂眸去看，那是一只油腻粗短的手。关节肿大，指缝间还残存着没洗干净的肉屑。脑中忽传来低低的啜泣，隐忍绝望。似从荒无人烟的旷野传来，抵至心间，轰然炸开，声声控诉着！

        就是这一只手，搂过她、抱过她、摸过她、在她反抗时掴过她。多少无助岁月里，细碎无尽的折磨、羞辱只能在无人的暗夜里自己忍下。

        她动了！如藕般洁白的腕一旋，反抓住他的胳膊再转回来。“咔！”一声骨折的碎响，瘆得人牙根酸软。与此同时，常山“啊”的痛叫声呼出。可惜这痛叫只呼出一半，就被自己的另一只手堵住了。他惊诧之余才发现，自己一手骨折的同时，另一只手已被洪渊两指轻捻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马勃见状，慌忙想逃，前脚跨出就被洪渊踢出的破凳子绊倒在地。他四肢并用，拼命想抓住门框，天真的认为出了门就能保命了！嘴里哆哆嗦嗦地嘟囔着“鬼上身了，上身了……救命呀，鬼上身了……”

        从不反抗、任人欺侮的傻姑子，竟然出手迅捷会了功夫。人还是那个人，刚才的眼神却阴狠的如鹰如鸷，似有泼天的仇要报。是了！想想自己对她做的，相比常山，绝对有过之无不及。

        终于，他的右手触到了门框，一线生机刚要升起，就被洪渊一脚踩灭。洪渊靴尖轻碾，轻得似是碾灭了一颗烟头。他的肘关节已然粉碎，只剩皮肉包裹着。

        洪渊嫌恶的依旧用两指捻着他已无知觉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脸上，“你才鬼上身呢！你全家都鬼上身，老娘这是……”

        她犹豫了一下，思索着该如何形容，忽的眸光一亮，“老娘这是健全了！魂魄……健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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