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惜春

　　　　王熙凤给老太太斟了茶，轻巧地走到林朔的跟前，发髻间的金步摇微微晃动着。

　　“朔哥儿，你要的东西大部分我都找到了……就是那氯化钠、硝化钾之物，就连教堂的洋人也都没听说过呢！”

　　她昨天已在京城中四处采买林清单上所需之物，大致上是都齐了，只是其中几项实在是古怪，就连最博古通今的老人都连连摇头。

　　王熙凤颇感自己辜负了朔哥儿对自己的信任，轻咬着红唇，艳丽的脸上有些苦恼。

　　林朔却拍了拍脑袋，勾唇笑道：

　　“氯化钠和硝化钾就是食盐和硝石！”

　　他习惯了用化学式称呼，才发觉这里的人哪听得懂那些？

　　凤姐顿时恍然，轻声道：

　　“原来如此……那我现去叫小厮去买了送到你院子里。”

　　她松了口气，原来林朔要求的东西都很寻常，还好自己没有把差事给办砸了。

　　对于王熙凤这般要强的女人来说，完不成差事就是说明自己能力不行，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林黛玉看了看窃窃私语两人，她今天穿了套绣着菡萏的藕粉褶裙，青丝轻轻挽了个发髻。

　　此时她也凑过来，想听凤姐在说什么，纤细的脖颈像是只姿态优美的天鹅。

　　“你和凤姐姐说什么呢，也不让我听听。”见到王熙凤迈步走开，她轻轻哼了声。

　　林朔笑了笑，说道：

　　“不过就是准备婚宴的事情罢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好奇道：

　　“可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朔沉吟了片刻，如今宁国府内的小厮婢女，都有凤姐管理辖制着，已经是井然有序。

　　酒水礼品等奢侈之物，也由自己来操办。

　　剩下的，就是给宁国府未来的儿媳妇——秦氏的彩礼和首饰头面等物了……

　　他拉着黛玉的手问道：

　　“阿姐，你可知如今京城里哪家首饰铺子最好？”

　　林黛玉和他心有灵犀，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么，便笑道：

　　“你可是想给蓉儿媳妇准备彩礼首饰？”

　　林朔颔首：“是了，我也不懂这女儿家的东西，不知去何处采买好呢？”

　　林黛玉摇了摇头，轻笑道：

　　“你不知道，那首饰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千篇一律的俗物，不如让惜春妹妹画了样子，再交给金匠们去打出来才是真正的珍宝呢。”

　　贾惜春是贾府千金之中，最擅长丹青的女孩子，不管是画山画水还是画人画物，皆是惟妙惟肖。

　　后来贾府修建大观园给贤德妃元春省亲，就是她来给大观园作画的。

　　林朔这才想起来，府里还有位现成的女画师呢，顿时赞同道：

　　“阿姐说的没错，四妹妹擅长丹青，此事儿交给她是最好的。”

　　这时，贾母吩咐完探春，让她不要每天去王夫人的佛堂。

　　贾探春从小养在王夫人膝下，虽将其当成母亲看待，却也不喜欢佛堂里清苦的生活，顿时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王夫人脸色顿时一沉，但当成婆婆的面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遵命。

　　贾母点了点头：

　　“咱们都是有了春秋的人了，平日里念念佛经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只是探丫头她们还年轻，这些佛经道理的最是能移人性情的，还是少念才好。”

　　探春乖巧地点头：“多谢祖母。”

　　说完，贾母的目光又落在正在咬耳朵的林朔姐弟身上，笑道：

　　“你们姊弟两个又在说说笑笑什么呢？”

　　林黛玉贝齿轻露，绽出了抹清丽的笑容：

　　“外祖母，我和阿朔正在商量着，想让四妹妹帮我们画几幅画儿呢？”

　　贾惜春年纪还小，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小比甲，头上绾着两个小花苞。

　　她此时正乖巧地坐在探春旁边的椅子上，笑嘻嘻道：

　　“林姐姐想让我画什么？”

　　黛玉道：“就是几个首饰的图样，要给宁国府新儿媳做彩礼首饰的。”

　　贾惜春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我最喜欢画首饰了，我还喜欢画漂亮的衣裳！”

　　“那就有劳妹妹了！”

　　王夫人看了眼还一团孩子气儿的惜春，眼底闪过轻蔑。

　　这惜春丫头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懂什么画首饰图样？

　　她平日里也不是没看过惜春的画作，虽能看出天资过人，但画笔十分稚嫩。

　　这林家姐弟把彩礼首饰这么重要的活儿派给惜春，只怕做出来会贻笑大方的罢？

　　王夫人乐得见林家人现成的笑话，自然不会提醒他们。

　　探春却心里暗道不好，柔声开口：

　　“朔哥儿……四妹妹虽擅长丹青之术，却只怕年龄还小，见识不够……”

　　听到这话，王夫人瞥了眼自己的养女，脸上闪过不悦。

　　探春何尝不知道母亲不喜自己接近林朔，她也不应该当着王夫人的面出言提醒。

　　但她抚了抚怀里的鸳鸯荷包，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林朔却朗声笑了笑：

　　“就是这样才好呢，你难道没听说过孩子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他相信凭借贾惜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定能够设计出别具一格，前所未有的东西出来。

　　贾探春笑着抿了抿唇，原来自己担心的，他早就想到了啊……

　　也是，像朔哥儿那般聪明才高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都算不到呢？

　　果然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贾母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只是咱们四丫头可不能白白给你做工哦！”

　　林黛玉笑得绽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外祖母放心，我们定不会亏待四妹妹的！”

　　于是，从这天起，惜春就临时搬到了碧纱橱内，和林朔姐弟同吃同寝。

　　毕竟婚宴在即，她也需要在段时间内画出图案交给工匠。

　　一日，贾惜春正伏在案上，手中拿着各色水彩颜料，给已经有了草图的首饰上颜色。

　　晴雯和紫鹃正在帮她研磨，好奇地伸头看了看，说道：

　　“四姑娘画的这图案，我竟从未见过……”

　　惜春笑吟吟地抿唇，露出脸颊上的两个梨涡：

　　“这是我从朔哥儿房间里的那个骨架子上得来的灵感！”

　　晴雯和紫鹃对视一眼，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顿时不敢再问。

　　原来前几天，王夫人养的那条叫“水儿”的小猫死了，本来说是要埋了的。

　　谁知林朔路过瞧见，便要了回来剥皮拆骨做成标本摆在屋子里，时时把玩。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心爱之物……

　　晴雯和紫鹃两个人，吓得好几天都不敢进屋子。

　　唯有惜春看了那标本，也着迷于那干净利落的骨骼结构，更是从中得到了绘画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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