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憨憨

方迟俞手指点着桌子，托着腮看着范誉的侧脸，缓缓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方明说你要出去啊？”

        范誉抿了抿嘴，嘴唇微张了一瞬又合上，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定格几秒还是没声音，“……这个嘛……怎么说，这个这个…不好说啊。”

        她努力不笑出声，还好范誉只顾抬头望天构思话语，没看到她逐渐颤抖的双肩。

        方迟俞发誓，真没想到范誉是这样的范誉。看着他下课打闹吹水，上课起哄嘴炮，讲真的，真发现不了这人还会有这么腼腆的一面。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想着他没看见，于是长长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范誉这时才瞥了她两眼，嘴角抽了抽，绷不住了，无奈地问：“这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懂了？”

        方迟俞笑容收住，手一抬，捶捶自己的肩，再顺手拍了拍他的背，嗯，没什么肉。满脸严肃，嘴里胡言：“不用说的，懂你！”

        “行，可以，非常好。”范誉挑眉盯她，从善如流地接受。

        打从方迟俞和范誉之间有了中间商陈任桨，也算是交了个朋友。高二一整年，方迟俞忙着准备下学期的一个计算机大赛，虽然退了竞赛班，但经常神出鬼没，忙得没怎么抬头，没怎么参加活动。众人也很忙，忙得没空闲在座位，活动太多，运动会、晚会层出不穷，让人乐不思学。

        偶尔得空的日子，方迟俞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回忆起来，便是她累了抬起头，范誉的背影，范誉来兴致时凑过来翻她的竞赛书时低垂的眼帘，范誉的声音，范誉灿烂的笑颜，范誉挺拔的鼻梁，范誉体育课上打篮球的身形，然后又是埋头看到的一行行字，以及发着蓝光的计算机。方迟俞想，别说，高二也算没白过，挺丰富的。

        被范誉的眼睛晃了神，不小心让爱情的小苗探了个脑袋后，方迟俞每次经过范誉都假装不经意地瞄两眼，下课见他没去玩，闲得敲桌就顺口聊两句，聊着聊着，哎呀这这这你也看过？什么你也觉得……我就说……！是吧？两人深深地互望了一眼，电光火石间，在内心称好兄道好弟，继续火热地扯淡。

        方迟俞细细观察过范誉的手，他打篮球多却莫名晒不黑，但手也不算白皙，指节修长纤细，乍一看有点像女生的手，再少点肉太骨感，再掌心宽点不好看，方迟俞越看越觉得范誉这样的手非常完美。咂咂嘴，方迟俞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的手，沉默半晌收到了桌下。

        于是高二就在流水的时间中过去。方迟俞不动声色，范誉他仿佛悟了。

        暑假刚开始，陈任桨就在微信上连番轰炸叫方迟俞约张七七出来玩。手机放在饭桌上不停地响，在爸妈迷之死亡注视下，方迟俞硬着头皮拿起来一通操作，终于把他免打扰了。

        然后洗完澡回到房间，电话轰炸地响了起来，方迟俞看着来电姓名，咬着牙挂了电话，打开微信取消免打扰，狠狠地按着手机键盘。

        方迟俞：你脑子有坑？闲得长毛？是不是想绝交？

        陈任桨：别呀别呀，求你啦！方姐方姐！

        方迟俞：事先说好，只约一次，我可没那么闲，你追你的，别打扰我的美好假期。

        陈任桨：好好好，方姐永远滴神。

        方迟俞：呵呵。〔表情包〕

        然后方迟俞切了聊天界面，把消息记录发给张七七。

        张七七：？

        张七七：你再打扰我打游戏，我就把你拉黑。

        方迟俞：要吐槽吐槽他，我只是工具人。

        张七七：呵呵。〔表情包〕当天我就会找准时机掐到他怀疑人生。

        方迟俞：……可怜他一秒。

        于是在陈任桨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情况下，三人约出来玩了一天，当了全天挤眉弄眼的承受者，单身之光的发散者，方迟俞自动屏蔽双方射线，玩得很开心。临走前方迟俞拍了个合照发朋友圈，毕竟张七七很久才能见一次。

        于是，方迟俞看到百年朋友圈潜水族范誉点了个赞。方迟俞有点意外，牵着个嘴角打开聊天框。

        方迟俞：你不是不看朋友圈吗？

        范誉：那要看是谁的。

        方迟俞眼睛亮了一下，大脑疯狂运转回复什么，大拇指在虚空划了几下，发了个表情包：感动〔表情包〕。

        良久，范誉：做兄弟

        范誉：在心中。

        方迟俞看着两条连着个新消息，凉凉一笑，气得牙痒痒。

        方迟俞：别做兄弟。

        范誉：兄弟怎么了？你不要我这个兄弟了吗？

        方迟俞想起方明不满地跟她抱怨：“范誉这人每次跟他说话支支吾吾的，就随便开个玩笑都拘谨得很，真没意思，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腼腆？why”

        呵，慢热鬼。从前的方迟俞打死都不会相信范誉会这么说话，但现在，方迟俞心里只想怒骂一句：可恶！看错人了！这铁憨憨，竟该死的可爱！

        方迟俞：做姐妹。

        范誉：可。

        方迟俞：大可不必〔微笑〕，太魔幻了。

        范誉：哈哈哈哈哈。

        对面没再说什么，方迟俞摁灭屏幕，越想越气，就悟出个这？然后一拍桌子，行行行，认认认！祝全天下异性兄弟终成眷属！

        度过一个被半天用来睡觉、起床唠嗑玩耍的无聊范誉支配的糟心暑假，她终于切身体会陈任桨觉得范誉玩出成绩的说法从何而来。一晃就高三开学，方迟俞一来便注视到埋头苦补作业的范誉，看到方迟俞来了，范誉递给她一个标准露牙笑，走心的那种，方迟俞原本想着谴责他完美打乱她暑期计划的行为，但看着范誉上扬的眼角，没说出来的玩笑话化作抑制不住的扑哧一声，她笑得灿烂，又悄悄掩饰住了眼里几乎藏不住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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