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恋

方明踉跄地后退两步，连忙弯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到的是个男生，穿着一身篮球服，汗津津地，左手抱着篮球，目光穿过方明的头顶，望着远处的篮球场，急着过去，也没在意，淡淡道：“没事。”

        说着抿着唇与方明擦肩而过。方明还没缓过劲儿来，匆匆地抬头看了一眼，只望见那个男生的下巴，下颚线流畅地滑下，显得整张脸很锋利，只是鼻梁是柔软的线条，挺翘却不硬朗。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服里，很快就不见踪影。太阳顺着他的脸打下光来，男生的脸白白净净的，没有因为晒太阳变黑，甚至能看清小小的汗毛。

        方明愣住了，整个人呆立在那儿，心没有防备地砰砰直跳，正如当年的频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运着球跑远了。

        方明转过身，脑海中全是那个男生的侧脸，那时他的侧脸还没那么锋利，倒映在初中校门口门卫室的玻璃窗上，倒映在热血沸腾的室内篮球赛场上，倒映在毕业典礼她按下的快门下。自此，消失不见。方明没想到高中能再见到他，以为淡忘在时间河流里的人影渐渐浮现，无比清晰。

        “方明！”方迟俞从背后拍了拍方明的肩，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去，篮球场上没一个认识的。“看什么呢？”

        方明愣愣地回神看向方迟俞，喃喃道：“阿俞，我看见初恋了……”

        “嗯？！”方迟俞听她讲过初中时那个完美学长，牵扯方明的心许久，可惜没有交集的缘分，“看到了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姜烽呢？让他来治愈你。”

        方明缓缓摇头，“不是，我好像没忘记他……我喜欢他四五年，直到姜烽。”

        “我靠！你别吓我。”方迟俞惊得一缩，又凑过来，“你平时不是那么喜欢看帅哥吗？我以为你是个海王，没想到是个痴情种。”

        方明嘟着嘴，情绪低落地摇摇头：“那都是假象，万一我找到个男朋友，不就不会浪费心情在一个完全没得开始的人身上了嘛。”

        方迟俞赞同地点点头，又惊悚地看了她一眼，“姐姐，那你现在怎么办，你不会想分手去追你初恋吧？振作！你不可以！”

        “哎呀不是！”方明焦急地四周望了望，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方迟俞的嘶吼，想把她拉到一边，但听见广播在播报下个比赛，只好抓狂地挠挠头，甩下一句“晚点说”，便把一脸忧心怕她冲动的方迟俞赶去比赛了。

        顶着烈日，方迟俞和曹挽清一身是汗，上午过后互相拉扯着袖子，头挨着头东倒西歪地走着。

        “都是你，我好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方迟俞的声音弱如蚊蝇。

        “什么？”曹挽清声嘶力竭，有点破音。

        “没什么……不说了……”

        方迟俞好不容易熬过吃完饭，回到宿舍换身衣服后倒头就睡，方明怎么拉都不起。方迟俞是真的疲惫，用最后的力气，伸出尔康手：“方——明——等我——”说着倒在枕头上，眼睛上翻。

        折腾一上午，终于给一觉补回来了。方迟俞下午两点半到场时神清气爽，感觉自己又能大战三百回合。

        下午只有两个小时的活动时间，第一个比赛是同舟共济。五个人把脚套在两个长板上，扶着前面人的肩膀一起走。方迟俞站第二个，五个人之前合作过好几次，这局他们班有望夺冠。

        正如所料，五班的小伙伴们在旁边拼命呐喊着，方迟俞联合着四个人大声喊着一二一，轻易地超过了别班。

        过了终点线，大家激动地跳下长板，尖叫着乱跳。剩下就是后边班的比赛了。黄玉萍面带喜色地挥手让大家自由活动，走时不忘提醒记得参加六点约在三饭堂的大食会。

        黄玉萍刚喊完解散，方明便拉方迟俞和曹挽清冲回宿舍赶着洗澡，走时方迟俞看见陈任桨和范誉并肩绕着篮球场散步，刚想跑过去打了个招呼，还没走出一步就被拉跑了。

        三个人早早地搞定，曹挽清抱臂挑了挑眉，听完方明一番激情演讲，开口：“所以？你想分手？找你的学长？”

        方明迟疑地点点头：“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姜烽，但是我觉得能再见他一定是缘分，我想追一下他。”

        “那你就这么分手？姜烽呢？不喜欢他了？”方迟俞还是不敢相信这货的决定。

        “这个嘛……”方明顿了顿，“哎呀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想追那个男生——”

        “方明。”曹挽清突然叫了方明一声，方明刚想插科打诨，看到曹挽清变差的脸色，脸一僵，“方明，你了解你的学长吗？你知道他的性格吗？他的未来规划呢？你没和他相处过，甚至一句话都没讲过，你喜欢他什么？”

        方明愣住了，她好像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初遇那天，她父母有点事，已经傍晚了，她一个人盯着自己的影子站了很久，无聊地踢石子，觉得世界真的很无聊，只有影子的黑和夕阳的红。直到门卫室突然响起礼貌的询问声，她应声望去，他就这么站在玻璃窗前，穿着白色的校服，她透过自己的身形看向他，看他撑着桌子打电话，眉眼飞扬，是少年独有的干净和阳光，方明突然就觉得心情莫名被治愈了。自此，心有所属，万地非乡。

        方明被曹挽清的话弄迷茫了，半晌对着她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只是当年叛逆的青春期无人能懂感觉全世界都不好时给自己找的慰藉，一束充满生命力的阳光。

        “是啊，那你说什么呢？姜烽对你不好吗？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另一个男人出现就不一样了吗？突然就质变了？啊？你想清楚了吗？你能不能对自己的感情认真点，也尊重一下你和姜烽的感情。”

        曹挽清说完黑着脸起身就走，方迟俞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砰的一声关门走了出去。

        方明求助地看着方迟俞，她觉得曹挽清说得十分有道理，但是自己需要点时间接受。

        方迟俞蹙眉，斟酌后开口：“方明，我懂你的意思。清清说话是重了点，你也知道她平时对这种事情都比较严肃理智。但她也是怕你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太莽撞。你想一下，你可能只是一种感情寄托呢？你和姜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互相喜欢，这才是喜欢啊，那个男生你现在看见他是这种感受吗？还是你只是喜欢他太久养成一种习惯给自己的错觉。我觉得你确实应该深思熟虑一下……而且，啧……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好好想想，做决定不能靠感觉和冲动。再者，别太花时间想这些……”

        想着方明平日里成绩都稳定在班级中上，方迟俞觉得她应该心里有数，便没再多言，“……要不……我先走？你一个人想想。”

        “不了。”方明拉住方迟俞，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我自己再好好梳理下，你放心，我不冲动，但是我得理理头绪……唉……不提这个了，这个我自己解决。”

        方迟俞看方明那么通达，放下心来，无奈道：“行吧，等会你俩好好说说，让清清认真教育教育你。”

        “行行行，走！带你去找范誉！”

        “哎呀这么懂我？”

        “那必须的！往哪走？”

        “赌一百万，篮球场走起！”

        方明笑着拉方迟俞的手。初中的时候，她秉持着自己的孤傲，与人群格格不入，直到长大了点才发觉自己太过孤僻。但当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交际，直至遇到他，看着他的阳光，才学会与人说笑，与人打闹与人皮。

        方明想到方迟俞，想到曹挽清，想到姜烽，又重新想到他。喜欢他，应该就像喜欢一株面向太阳的花草。现在夕阳照下来，两人的影子狂奔着，他教会了她，完成了他的使命，让她成为了现在的方明，也该让他从她心里离去。

        方迟俞嗔怪她跑得太慢，她大声喊着来啦来啦，笑得就像株灿烂的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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