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夕夜

方迟俞哈着气，看白雾从自己口中爬进空气，曲线上升后逐渐消散。她站起身往窗外看，对面楼很多家阳台都锁着，天黑得很早，整个暗纱包裹住了天幕，路上也没什么人。今天是除夕，爸妈在早早地准备年夜饭，方迟俞在厨房洗菜第二次玩水把地板弄湿后，被赶出了厨房。她百无聊赖地在屋里逛来逛去，没什么好看的电视节目，她就跑到阳台吹风。

        方迟俞从兜里拿出手机，范誉的聊天框里还是昨天早上的内容，她左手揣兜，右手懒懒地打字。

        方迟俞：我好无聊啊啊啊啊。

        范誉：？

        方迟俞：我的表姐表弟们都回老家了，没有同龄人陪我玩耍。

        范誉此时在客厅沙发瘫着，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他跟着观众一起笑，末了低头看方迟俞发来的信息，笑意还没完全收回，慢悠悠地回复她：我呀。

        等了两分钟，方迟俞的微信提示音才再次响起，看到屏幕上的“我呀”两个字，她顿时眉开眼笑，心情愉悦起来，原本的无趣与孤寂统统逃走。方迟俞有一股剧烈的冲动，想见他，想隔老远用尽力气喊他，想张大怀抱，大到可以抱住一整个世界，伸展双臂，一头撞进云里或是他怀里。

        但飘飘然后，不过是按捺了所有心思，发送了一句：感动了简直。

        黄昏画出地平线，用金光点缀人间，移步到方迟俞身上，眉眼是专门调和了水的颜料，才能晕出温柔的暗景，要躲在掩人耳目的眼白和瞳孔里，既遍及，又叫人无处可寻。

        直到桌上铺满了带有年味儿的各色荤素，方迟俞才和范誉道了再见，三步并做两步跳到饭桌前，眼里大放贪婪之光，不过伸出的邪恶之手才刚感受到暖烘烘的热气就被拍了回去，方迟俞不情愿地踱到厕所去洗手。

        除夕能缺人，但是不能缺氛围，方迟俞一家干着红酒嚼着肉，打着饱嗝吹着水，就着头顶新挂的红鱼和墙上到处的福，听着电视节目的呼喊，几个人嚎出了十几个人的气势。

        吃饭一时爽，方迟俞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一个个待洗的碗筷盘子，欲哭无泪。全部收拾完后，她感觉自己又饿了。方妈一个眼刀子过去，又似无意地看了一眼体重秤，方迟俞就灰溜溜地将手里的薯片放回了原位，屁颠屁颠地奔过去挤到方妈旁边，拿起瓜子开始嗑。

        春晚的节目还是一如既往地参差不齐，过了搞笑的小品，方迟俞开始眼皮打战，但每次都刚闭眼就被电视里高昂的音乐和热烈的歌舞吵醒，她打了个哈欠，时钟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半的位置，她还是决定守个夜。微信有条未读消息，是范誉发过来的，问她是不是在看春晚。

        方迟俞：不然嘞，你家不看的吗？

        范誉：还真不看，我在自己房间里，我们家没有看春晚的习惯。

        方迟俞：哇，没有嗨起来的仪式感。那你在干嘛？

        范誉：我嘛，唉。

        范誉：就随便刷刷手机，我过了十二点要拜神，不然我早睡了。

        方迟俞：也是哦，你是本地人，还要拜神，我们从来没这流程。

        两人各自吐槽东掰西扯，主持人开始大段抒情，准备进入倒计时环节。范誉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外边有人已经开始放烟花，烟花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夜幕被灿烂的缤纷焰火点亮，方迟俞跟着全国的人一起，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像炸开锅一样，天空成了各色的涂鸦板，不论构图，不论搭色，不论技巧，各地的人同时为天空作画，凌乱地、随心所欲地，完成一个上帝看来，让人满意的，彩色的人间。

        方迟俞也在零点钟声敲响时把早已编辑好的话发了出去，带着最真挚的祝福，与最隐晦的喜欢，郑重地借此佳节传递出去：范誉小朋友，新年好啊！！！感谢去年有你陪伴，希望新年也有你在。新年希望你万事大吉，心想事成，想要的总会来到，还你一句，一切总有最好的安排【微笑】，请你耐心等待。还有，新年快乐。

        零点十五的时候，对面才再次发来消息。

        范誉：刚刚在搞一些拜神的东西。等我搞定就给你也来一个。

        方迟俞笑着回了个ok，将手机甩到床上，打着哈欠去刷了个牙，收拾完已经十二点半了，对面还是没动静，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意识涣散。

        手机振动让方迟俞一个激灵，范誉的消息姗姗来迟：迟俞君，经过去年的相处，不少不成熟的地方承你包含，望以后多多指教，在这里祝你心想事成，桃运攀升。希望你在高考结束后合上笔盖时，有一种还剑入鞘的骄傲。

        眯着眼看着屏幕傻笑，方迟俞觉得“以后”这两个字怎么这么可爱嘞，桃运攀升可以的么，那可就靠你了喔，这海绵宝宝头像咋这么让人想捏呢。

        给范誉发了个鼓掌的表情，方迟俞再也撑不住了，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困意了，老早吼着想睡觉的范誉也差不多，紧接着方迟俞的表情包回复：睡了喔。

        方迟俞：嗯嗯，我也睡了。

        草草发完后，方迟俞熄灯关机，爬上床缩进被子里，听着逐渐归于宁静的月光，唱出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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