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子协议

作者有话要说：</br>ps今日三更

        就像沈星辰说的，陆南城时间宝贵。

        可他现在却坐在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店里，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耗时间，他将自己的目光从沈星辰的脸上移向窗外。

        此刻正时初秋，依稀有干枯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

        下午三点多，时间不早不晚，路上的车不算多，但不时也会有颜色各异长相各异的车辆疾驰而过，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路人时走时停，有人手里拿着相机手机在寻找拍照的角度。

        这样随时随处都能看见的平淡生活是他曾经三十年里从未留心和在意过的，他微微有些出神，不禁想着如果他真的生于市井长于市井，今天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她，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可是今天之前，又或者，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前，他从未想过生活会是这样的，每天早出晚归，每天忙忙碌碌疲惫不堪生活却依旧琐碎凌乱。

        思绪有些飘忽不定，他想象不出来，平常人的平常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这些词很熟悉，可是那些画面却很遥远，甚至很模糊。

        而让他更加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生活如果变成他的未来，他会怎么样？

        是否，真的也会觉得这样也挺好。

        沈星辰缓缓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那杯咖啡已经冷透了，她也只是在最初端来的时候浅啄了一口，这家咖啡店是她选的，主要就是因为这家咖啡店的咖啡是网红而且很贵。

        花别人的钱尝个新鲜在她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她有些后悔，她已经很多年都不喝咖啡了，苦。

        庄北有些烦躁，这不是他平常处事的态度，但陆南城除了是他老板之外还是他的朋友，今天陆南城突然说要将一切都还给沈星辰的那句话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说起来，这件事他算是从头参与到现在的见证者，从陆南城的父亲查出血癌，到陆南城让他找人去查沈星辰的资料，到今天约沈星辰出来见面。

        他能理解陆南城的心情但实在不能理解陆南城的决定，补偿有很多种方式，而他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决绝的那一种，要知道，这件事牵扯的可不仅仅是他和沈星辰两个人，万一有个什么万一，大厦倾覆不过须臾，他凭什么将那么多人的命运和未来交代在一个如此唯利是图的女人身上，这些难道他一点都没想过！

        时间过的很快，时间又似乎过的很慢。

        陆南城和沈星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最后还是沈星辰忍不住开口，“陆先生，您这么宝贵的时间跟我在这儿消磨不合适吧？”重点是她下午还约了朋友，她真的实在是很想快点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沈小姐，我能问一句，您为什么执意不肯见陆川先生，”庄北开口道，“按您说的意思，您对陆川先生并没有恨意，那么他对您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哪怕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临终老人的小小心愿，我想，沈小姐这点善心应该还是有吧。”

        庄北说完沈星辰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她仔细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庄北许久，不得不说，律师这样的人物她从前还真没遇见过，因为她曾经的平淡生活里实在也是用不上这么高级存在。

        她抿着嘴唇想了想，才开口道，“庄律师……你这算不算是道德绑架？仅仅因为他是更弱势的一方，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你跟他们是更加亲近的关系，所以我就必须去满足他的心愿。如果不，我就成了一个不够善良的人？庄律师，我想有件事大概是你搞错了，我不恨但不代表我就愿意看见他。这世间上的事，不是只有黑和白对与错。我说他是陌生人，但不代表我就愿意去见一个陌生人。根据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统计来说，单就我们国家每天死于癌症的人数就有六千多人，那这么一算每小时死于癌症的人就有200多，而每过去一分钟就有四个人死于癌症，”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这还是不精确的大致估算，如果按您的意思，要是每个快死的人我都要义务去安抚一下，那我还真是挺伟大哈~”

        最后她拖了个长音，看着庄北的眼神又变得戏谑起来。

        “你！”庄北第一次被个女人噎的一时接不上话，他还真是小看她了，“沈小姐口才了得，看来，还是我的功课做的不够到位，沈小姐的思维和反应可远比看上去要伶俐的多。”

        “潜力需要发掘嘛。”沈星辰也懒得去想他话里的意思，她很假的给了庄北一个笑容，然后才转又对陆南城道，“要么按你的来，要么按我的来，咱们这么坐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重点是她不想再跟他们这么耗下去了，她的找个地方消化一下今天这些从天砸下来的消息。

        她抬眼看了一眼陆南城，心里忽然闪过另一个念头，他今天来跟她说这件事，那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也想过要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三十年前，因为陆川的一念之间，又或者是因为陆川和她爹两个人的一念之间，她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调了人生，他们互换了身份，互换了未来，现如今他跑来让她认回亲生父母，那他那？他是怎么想的？

        想着以后自己的生活会被颠覆的彻底沈星辰就觉得闹心，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古人说三十而立，那说的不应该是人到三十多少大小该有些成就，又或者是该有些立世资本，她可倒好，活到三十岁天上忽然掉下个有钱的爹，然后……然后她就被电视剧了！？

        这么莫名其妙，这么狗血，要不是还有庄北和路南城坐在对面，沈星辰真想45度角仰望天空问一句，这是什么脑残编剧写的剧本？这tm的太不靠谱了。

        “钱不是问题，甚至……”路南城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我也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只是……请你再考虑一下见他这件事，这对他很重要。即便，你的骨髓真能救他，但他也已经是个快要七十岁的老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一直都活在内疚和自责里，他也曾为他的选择而感到过后悔，沈小姐，您应该明白，每个成年人的选择多少都会有无奈的时候，他……”

        沈星辰抬手打断了陆南城后面还想说的话，她只是淡淡的问，“他的选择有多无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找过我却从来没在我的面前出现过，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诚？”

        她歪着头看着陆南城，十分认真的问，“他后悔，我就要原谅，他道歉，我就要接受，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逻辑？还是，你觉的你们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所以你们就有资格和权利来掌控一切？我想请问一句，陆先生，如果我们易地而处，你愿意去见他吗？”

        “我……”陆南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我愿意。”

        对于陆南城的回答沈星辰也不意外，她笑了一下，依旧还是平平淡淡的口吻，“那我只能说，我没有您那样的胸襟和格局。”

        “不过也对，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你们可是社会精英，”她的目光在陆南城和庄北的脸上扫过，始终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厌烦的情绪，“而且，我不止是白丁还是女子，几千年前老夫子就曾经说过，女子难养。”

        庄北忍不住皱了皱眉，“精英”两个字从沈星辰嘴里说出来总听着像是骂人，这个女人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什么善良温和，什么懂事乖巧，全是狗p！

        “你说吧，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去见陆伯父。”庄北被沈星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也是搞的火大，他知道陆南城在隐忍，但他只是个外人，他没有忍她的理由，“两千万？三千万？左右他也跟你交了底，只要你不是太过分，你想怎么样，说就是了。”

        “哦~”沈星辰拖了个长音，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来，我还真是要少了……”她也开始觉得厌烦，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里跟这两个人耗下去，想了想，她选择让步，“这样吧，陆先生，还是我刚才说得条件，不过如果他真的要死，我愿意在他临死之前去见他一面，就如庄律师所言，我全当是做慈善了。”

        临死之前……这四个字用在自己亲生父亲身上算不算是怨恨？陆南城很难理解沈星辰的执拗究竟为何，他只是在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眉头又皱了皱，无论如何那是养他长大的家人，她这样无所忌惮的将“死”这个字挂在嘴边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又无可奈何，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领导者，他只是个有求于人且心怀愧意的，陌生人。

        陆南城很想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说她不在意，却又坚持不肯去见一面，她的行为和说辞矛盾重重，他实在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沈星辰失了耐心，她从桌边起身，临走的时候只给陆南城留下一句话，“无论你选择如何，请不要打扰我的家人，这是我底线。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你们为了你们的目的去打扰我的家人，那么我也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这话听着好像是警告，但却也不失为一个提点。

        庄北看着沈星辰的背影消失在街的转角，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道，“这到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她在意的自然是她看重的，虽然她跟咱们想的不太一样，但终究也不是百毒不侵。”

        陆南城的目光还落在远处，今天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他现在心里很乱，庄北的声音在他耳边略过，他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帮我跟露西说一声，下午我不回公司了，让她把下午的行程都重新安排一下，我有些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庄北反应他就抓起桌上的那份文件转身走了，庄北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南城说的是他累了。

        这么多年待在他身边，他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他累了。

        庄北忽然就觉得有些黯然，因为陆南城，也因为沈星辰，他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咖啡忍不住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么难喝的东西，全是色素和香精，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个破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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