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灵器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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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既微红着眼,敛下的目光只见李薄倾云靴近在咫尺之遥。
那云靴一半透明之态,青衣下摆随风而动,缭缭风光。
如果……
这便是末路的话……
宁既微凝了视线,目光落在慕容筵昏迷的侧脸上。
鲜血顺着慕容筵的背部不断地往下流淌,染红了宁既微身上的白衣。
白衣广袖沾了血,恍若谪仙掉入了万丈红尘之中。
那一瞬,宁既微心下冒出了一个极为可怖的念头:他想要杀了李薄倾,不管用任何方法!
他被那念头驱使,好似已不是他自己了,而是来自万人尸海的地狱,为了一己私欲而手握宽刀的恶魔。
他兀的抬起了双眸。
他周身的灵力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聚集了起来,那灵力尽数聚集在他心口,凝成一个虚虚实实的,遮掩着的轮廓。
“那是……”李薄倾被宁既微突然召集的灵力阻挡了片刻,待看清时,只瞧见宁既微轻柔地将慕容筵放在一旁。
宁既微站起了身,心口的灵力翻涌,在叫嚣着自他心口处扯出一道纯金色的,极细的灵力分支。
身中剧毒,灵力无法凝聚,任宁既微是宗师也不可能在片刻便召集出如此纯澈的灵力,除非……
李薄倾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那是内丹之力!
宁既微眼中一片血红,他掌心相对缓缓拉开,由着那道纯金色的灵力分支在他掌心游窜,最后化形成一把通体乌黑的古琴。
这古琴唤作池夭,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灵器。
只是听闻这池夭来自上界,是以凡尘修仙者对此等灵器的召唤力度不够,若要使用此等上界之物,需得以本源灵力为辅,才能发挥池夭作用的十之一二。
而所谓的本源灵力,对修仙者而言,最靠近本源的自然是内丹,那本源灵力,便只能是内丹之力。
内丹是修行的基础,每消耗一次内丹之力,便是在减弱内丹的防御,而内丹越薄弱,则日后修行可塑性越低,长此以往,便再无修为增长的可能。
对拥有池夭的宁既微来说,每召唤一次池夭便要消耗内丹之力,这是以修行为代价在召唤灵器,几乎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宁既微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自他得到池夭的那一日起,他便从未使用过这把灵器。
而今,是他第一次使用池夭。
“堂堂宁宗师,竟为了自己的弟子,甘愿消耗内丹之力?”李薄倾死死地盯着宁既微掌心的池夭,他面上神情极为复杂,隐约透出一丝哀色。
宁既微将池夭往半空中一挥,那灵器瞬时变大了许多,俨然是一把正常尺寸的古琴了。
宁既微垂下视线,单手按在琴弦上,灵力波动,“以你祭琴,你该感到荣幸。”
那声音很冷,而比他声音更冷的,便是池夭那随之而来的琴音。
一寸相思尽断,千古佳唱成绝响。
“轰”的一声,李薄倾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击飞,撞到了树木上,但树木却难以承受那力道,于是乎,一片的树木皆被拦腰折断。
李薄倾最终停下来时,已是在离宁既微很远的地方了。
李薄倾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他低低咳了一声,看向宁既微的眼神竟是平静了下来。
他其实一早便是强弩之末,多年来受修仙门派追杀,他躲在此地不过为休养生息。
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修仙者闯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才对慕容筵和宁既微起了杀心。
但要杀一代宗师谈何容易,一击被慕容筵所挡,现下连那毒都不能再束缚宁既微半分。
他所谓的恢复实力本就是短暂的,毕竟陈年旧伤哪有那么简单便能恢复成原有的状态,不过是在他所建造的空间之中,营造出灵力恢复的假象罢了。
一旦失手,那他便再没有击败宁既微的可能了。
李薄倾的身形愈发透明,连那青衣都快隐入了虚空之中。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既微走近,池夭在半空中悬着,宁既微指尖轻触,那琴音再次响起。
两寸悲喜无泪,别姬空余此生恨。
只不过……到底还是不甘心吧?李薄倾像是想到了什么,兀自轻笑出声。
那双满是风情的眉眼弯了起来,无端便有几分凄苦。
但最终,他从容地闭上了双眼。
“等等。”
【警告!副本有外人闯入,副本进度结束倒计时暂停。】
系统的提示音与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宁既微看向了来人。
那人一身素色长衫,只是模样不复年轻,较之宁既微印象中的万颐酌要苍老了许多。
“你要阻我?”宁既微指尖要落不落地搭在池夭上,他收回了池夭的第二击,但若万颐酌此刻回答“是”,那他便不能保证,池夭不会对万颐酌出手了。
“并非如此。”万颐酌温和地向宁既微行了一礼,又道:“宁宗师,容我与他叙叙话,此后,你要杀要剐,随你。”
万颐酌说完这话便转过了身,他半跪着瞧着眼前面色苍白的李薄倾,但后者只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眸,极为寒凉地吐出一个字:“滚。”
万颐酌对那话全当听不见,他恰到好处地笑了笑,道:“十年前我未死,如今能与你再见,见我一面,你不高兴吗?”
“高兴?”李薄倾冷笑一声,“我该是可惜才对,可惜那时我被修仙者追杀,没能彻底灭了你,否则,你哪能活到今日?”
“再说了,万公子哪来的脸面见我?你不也想杀了我吗?身为归元门曾经的弟子,除妖卫道,不是你的天职吗?”
李薄倾将“曾经”二字咬得很重,几近吞吃入腹,万颐酌神情变了变,他那笑再也维持不住。
他抬手,瞧着像是要挥下一掌的架势,李薄倾冷冷地勾起唇角,却是猝不及防,便见他抬起的手终是落下,转而将李薄倾透明的手握在了掌心之中。
“放开!”李薄倾恨道。
若不是李薄倾被池夭所伤,现下没什么抵抗之力,否则以他对万颐酌的恨意,那万颐酌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哪会有如今这般温情的场景?
“抱歉。”万颐酌道。
“师尊他……”万颐酌意识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又道:“裴长老他对我叛出师门一事颇为在意,他那时下山对你出手,本意是想借此机会,以我的名义将你诛杀,如此,我便能重回门派了。”
万颐酌昔年是裴长老最为疼爱的弟子,师门中的小师弟,却因了一个妖物叛出师门,这让裴长老如何能不气,简直是恨透了李薄倾,恨不能将李薄倾拆骨抽筋,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裴长老甚至还想着万颐酌能重回师门,为此宁愿顶着万颐酌的名义下山除妖,他那时却是不知,他所疼爱的弟子,再也不可能重归膝下了。
“一言蔽之,你所说的话几分真假,谁又会信?”李薄倾面上有些怒气,他试着抽了抽手,却没挣开。
“你不信便罢了,反正事实便是如此。”约莫是事已至此退无可退,万颐酌索性一股脑地将从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还有,我叛出师门不为别的,我身为归元门的弟子,见妖屠杀百姓却对妖心生怜悯,因了旧情无法对你下死手,我不忠于师门,亦对不起那些死在你手下之人,为了保全师门清誉,我才会做出这种不得已之事。”
万颐酌昔年爱上了一个妖,偏偏这妖还犯下了大错,那些死去的人日夜在万颐酌耳边哀嚎,任他多年来行善积德皆是无法根除此梦魇,夜不能寐时他想到的全是那些血淋淋的债。
李薄倾眼神愈加冰冷,“你现下同我说这些有何意义?我是妖,屠杀对妖来说不是你们所言的本能吗?我在你们眼中生来便是恶的,你既然那么痛苦,那就来杀了我吧,从今以后你想除妖便除妖,与我无关!”
“我曾经也想过杀了你,可是我试过很多次,我都下不了手,我甚至……”万颐酌似是想到了什么,嘲讽地笑了笑,却是在笑自己的痴。
“甚至一直跟在你身边,替你隐藏行踪!”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薄倾像是用尽了此刻的力气,他回握着万颐酌的手,狠狠握着,似是要将那人的指节都给捏碎。
“你难道就从未想过,为何你次次逃脱,都能那般轻易?为何修仙门派次次出手,都无法将你灭杀?”万颐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却又下意识而为之的痛苦,“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帮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颐酌是造成李薄倾如今这番模样的元凶亦是帮凶,所以他无法面对李薄倾,更加无法面对自己的师门。
他眼睁睁看着李薄倾走到如今这种地步,被妖性彻底掌控,成为人人喊打人人畏惧的大妖,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日行一善,妄想以此来抵消自己哪怕一丝的罪孽。
“哈哈哈……”李薄倾忽然便疯狂地笑了起来,他此刻简直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是他蹉跎多年也想要得到的答案,但真正听到了之后……
“万颐酌……”李薄倾笑着笑着便浸出了泪,他在那泪光中朦胧地看向万颐酌,柔声道:“我恨你。”
恨之切,而爱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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