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别扭的家伙（上）

少爷家，张公子本来就很少回来住。现在他又带着章雪晗旅游去了。所以，他们家，至少还有张公子一间空卧室，客厅里也比王丽家更舒服一些。

        按照王丽的计划，毛娃娃少爷继续睡他客厅沙发，两个姑娘可以一人一间房。而且房间也都有锁，关起门来就是自己的独立空间，干什么也踏实。

        果然，姚明明嗷一声跳到了文森特那间空屋的床上。这是少爷专门给自己买的船型吊床，可惜一晃就撞到四面的墙上。

        宝音被领进了张仲文的那间空房。里面有张大床，上面铺着一看就知道屋主性别的铁灰色床单，墙上还有几个美国橄榄球星的海报。宝音紧张的满脸通红，王丽把被子褥子给她俩送过去，对她笑笑：“文森特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别想多了。”

        宝音叫王丽说破了，连肩膀都红了。

        王丽瞧着还不到十点半，就坐下多打趣了她两句：“宝音家里没有兄弟吗？我以为华侨家里不计划生育呢。”

        宝音急忙说：“家里有两个哥哥，但是---他们不和我们一起住。”

        “挺好，至少没人抢你东西。”

        王丽无心的话，让宝音露出了非常惊愕的表情，她小声问王丽说：“姐姐，你说什么？”

        “没人抢你东西-----”

        王丽不明白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剩下的时间，宝音变得非常沉默。王丽本来还想问问怎么回事，忽然廉总给王丽发来短信，让她准备一套越南项目的汇报资料，明天早上公司会来贵客。所以王丽只有赶紧回宿舍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王丽忙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天，已经呈现出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她疲倦的伸张了一下腰身，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就听见走廊上对面的门咔的响了一声。她以为是少爷又要一大早翘家，趴在猫眼上一看，居然是宝音拖着自己的两口大箱子，要往外走。箱子太沉了，她很拖不动，不断在文森特家门口的保险门框上发出“咔吃咔吃”的声音。

        突然，少爷大喊一声：“烦不烦！早上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丽打开门，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宝音却不愿意正眼看自己。

        “怎么了？”王丽当然不相信文森特会干了什么、得罪宝音。

        “------”宝音也不回答王丽。

        王丽叹了口气，拿了自家的钥匙，过来帮宝音把大箱子搬出门，挪到电梯口：既然姑娘这么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借宿，自然有她的原因，王丽也不好多插嘴。她只是有点担心宝音能不能舞扎动这些行李。

        等王丽帮宝音把行李都运到楼下的小街上，就看着宝音缩着脖子等出租车。可是连续来了两辆出租车，都嫌弃宝音的行李太多，塞不进后备箱，不肯拉她。然后，宝音急的啜泣起来。

        “你这是要去邓姐妹家吗？”王丽拍拍她的后背。

        宝音一把甩开王丽的熊掌，奇怪的说了一声“我有钱”。

        王丽一夜没睡，又给宝音跑前跑后的忙活了小半个早上，听见她居然还这么说，就火了，问：“就是那个什么摘星匣子的钱吗？”

        宝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非常恐惧。

        王丽终于意识到症结在哪里了，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们家里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是大家也不至于打劫你。只是担心你罢了。”

        “可是---你们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人。”

        “告诉谁？年夫人吗？”

        宝音默认了。

        “她不是遗产执行人吗？你干嘛躲着她呢？你要是不想要那些遗产，大不了告诉她，你不要不就行了吗？”王丽看见对面粥店开始准备开门了，就拽着宝音的一只大行李箱，拖到粥店门口。宝音还在原地，非常警惕的看着王丽。

        “早上公司里有事情，我得早点准备准备了。”王丽拍拍富家女：“你可以在这里吃点东西，然后叫个面包车。我怕你行李太多，这些出租车大叔都不会拉你了。”王丽指指又一辆逃走的出租车背影。

        宝音还是不理她。

        王丽心里有点悲凉的回家去了。等她往公司走的时候，她隔着粥店的窗户、看见宝音正在店里刷手机。

        王丽的公司里，上班以前还有半个钟头，所有的人都已经屏气凝神，拿出了董事会开幕前的架势。王丽看见罗总和廉总互相交头接耳的往公司大门口走。她刚要跟过去看看，廉总就扭头吩咐她，准备大红袍。

        “我办公室的桌子下面有，你打开泡了，送大会议室。”

        王丽还没来得及走开，就听见罗总在最前头大声说：“年夫人，年夫人，您大驾光临啊！我们真是---”

        原来今天的贵客就是年夫人？接着，王丽看见秘书李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也小步跑的朝大门口去了。一会，王丽请综合部的同事把泡好的大红袍端上来的时候，大会议室里的长桌子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在最显贵的位子上，是年夫人。她的周围，依次是她的律师罗百年、上次在晚宴上见过的xx银行的高先生和李向耀。罗总虽然坐在夫人的正对面，却一点对等的气魄也没有，脸上满是讨好的微笑。

        “年夫人，我们一会就向您先汇报一下越南瓷器厂项目。”

        越南胡志明市有一家国营的瓷器厂。它在第四郡（类似第四区）中心位置有一处旧厂房，现在准备卖了、开发房地产。王丽的公司正在努力联系当地的人脉，去投标。如果年夫人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肯帮帮腔，罗总认为自己公司成功拿地、就又增加了几成机会。

        李春急忙把王丽准备了一晚上又打印出来的资料，送到贵客跟前。

        大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投影着公司母集团过去的辉煌。

        胖律师罗百年一脸睥睨，并不瞧；两个银行家也不置可否；年夫人戴着老花镜，细细的看着投影介绍。罗总立即清了清嗓子，开始大讲特讲母公司和陆主席是怎么起家的历史。讲了快15分钟，李向耀才从1956年听到1995年，就打断了罗总。

        “罗总，因为今天时间比较紧，我们很想请您着重讲讲越南的地产开发项目情况。”

        罗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王丽看见高先生的嘴角抽了一下，却没有出声。罗百年对大红袍撇了撇嘴，感叹王丽公司不长眼色。年夫人一脸平静的继续看着大屏幕。

        今天，难得菩萨下山。廉总赶紧叫财务总监过来说说越南项目的融资情况。财务总监急忙把准备如何购入胡志明瓷器厂土地的预算和开发预计收款，都汇报了一遍。

        没等其他人出声，李向耀就先弹了弹手里的文件，挑出了十来处疑问。

        “总的一句，所有的这些预计，都是得建基于拿到瓷器厂的那块土地吧？”

        这简直就是废话。罗总差点没忍住。他不明白这个银行的青年才俊，上次和自己喝酒的时候态度还挺好的，怎么今天就这么针对他们公司。罗总左边的本地董事，邓总，则心知肚明。

        十几年前，王丽公司母集团还没有收购香港这家公司，李向耀也刚进xx银行。那时，他的上司王雯和另外一个陈先生，还只是投资部总监的两个马仔（广东话里的“伙计”）。陈先生叫李向耀出去推销上市服务计划。

        李向耀听见这家公司的香港老板，也想上市圈钱，就找上门来。可惜，对方觉得李向耀的计划收费太高，跟他这类中小型建筑公司不是很契合，干脆拒绝了他。

        邓总听说，李向耀是个记仇的人。因此，他觉得，哪怕现在公司已经卖给了大陆公司，跟原先的老板再没一点关系了，李向耀还是会忍不住针对他们。

        王丽也看出李向耀在拆台。她忍不住看向了年夫人，很好奇她怎么收拾这个局面。有趣的是年夫人可能感觉到王丽在盯着自己，也看向了王丽。

        “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我听石总说，他非常看好咱们这家公司和公司的管理团队。”

        罗总和一众的董事们马上点头表示感谢。廉总还不忘敲敲边鼓：“只要年夫人点个头，我们拿到胡志明瓷器厂的那块地，不在话下。”

        夫人却没有接下这番恭维和请托，她话锋一转：“我在胡志明也拿了一些地。”

        这显得年夫格外非常谦虚，谁都知道她把胡志明江边最好的地，一气包了圆。“有两个项目会先贵公司的项目开始。”

        罗总立即明白了，年夫人虽然没答应帮忙搞定瓷器厂的土地，但是愿意邀请自己跟着干。只要自己公司蹭上年夫人，就会在越南闹出点动静；再去拿瓷器厂的地，也是增加了不少筹码的。于是，罗总马上表白：非常想参与到夫人的项目里来，哪怕是进去看看，都好。

        “其中一个项目，叫越晚一号，千亿集团也有投资。”夫人看看高先生。

        高先生立即接过话茬，表示xx银行也在跟进这个项目，如果廉总他们想进行合作，这个项目应该是个很好的契机。当然，因为这个项目投资已经到位了，而且建筑商也定了，王丽所在的公司，只能参股5%。罗总粗算了一下，5%大概是1亿美元。他想着公司之前为了进军越南，发了债券，银行里一直躺着钱出不去呢，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李向耀不高兴了，因为明显夫人更用高先生一些，他突然插嘴了一句：“1亿美元是不多。不过谁都不缺这个钱嘛。”

        王丽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向了年夫人干瘪了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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