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房间里的三天，困在沈青梅脑里的云雾在沈青梅收到大哥飞鸽传书的信时散开，信上只有四个大字——小心楚璟。

        沈青梅总算明白为什么楚璟会突然爱上吴江月，为什么赵云清去了皇宫，裴行远会来找自己喝酒，而不是去救她，为什么先皇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会轻而易举地被赵云清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杀死。

        关于楚璟的母亲，其实还有一个传闻。在那个传闻里楚璟的母亲是前朝皇帝的妃子，被先皇强行占有，不久就有了身孕，先皇很高兴，先皇当时虽已有三十岁，但没有一个子嗣，所以对孩子格外看重。先皇虽刚夺得天下，后宫前朝都有动荡。但楚璟的母亲在当时却被保护得很好，至到楚璟出生，先皇勃然大怒，砍了椒房殿的许多人，楚璟母亲死后，椒房殿几乎无一活人。沈青梅想楚璟的母亲大抵是先皇杀的吧。

        楚璟谋划了这么多年，故意接近她，故意让她出入东宫不受限。沈家战功卓著，最适合当楚璟的靠山。先皇迫不及待地给沈青梅指婚就是怕沈家支持楚璟。可惜沈家只是晃子，楚璟真正想要的是裴家和吴家，两个不大不小的家族。而且明面上还只有吴家一家，先皇才会打消顾虑。

        安排赵云清回京，安排裴行远与赵云清在红方馆接应，然后安排赵云清进宫，故意把沈青梅的父亲、大哥、二哥派出，都是为了把先皇困死在皇宫，没有了沈家，就算皇宫有异动，先皇也无人可召。更何况先皇多宝贝赵云清肚子里的孩子，连保护自己的暗卫都要派去保护她。

        先皇同意派出沈青梅的父亲、大哥、二哥，说到底还不是对沈家的不信任，或许更可能先皇也想解决楚璟，先皇未必不知道赵云清的真正身份，只是赵云清肚子里的孩子对他太重要了吧。没有赵云清肚子里的孩子，先皇怎么敢废掉楚璟，甚至杀了楚璟。

        而楚璟呢，楚璟何尝不是想趁此机会，杀死先皇。无论是他们哪一方都不会希望沈家人留在上京。

        但是先皇不可能希望沈家覆灭，没有了沈家，先皇寸步难行。只有楚璟不希望沈家存在，沈青梅的父亲、大哥、二哥那么英勇，为齐国尽心尽力，最后居然死在了这皇家的斗争中。沈青梅觉得讽刺极了。

        那天以后，沈青梅在将军府闭门不出，把下人都遣散，等着御林军。可惜没有等来御林军，等来了楚璟的召见的旨意。

        沈青梅站在皇宫大门外，看着高高的宫门，觉得这么鲜艳的红色一定是有不少人的鲜血渲染。

        走进太极殿，沈青梅看着楚璟一步一步从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椅子上下来。

        “阿梅……”

        楚璟想触碰沈青梅，被沈青梅躲开。

        “陛下请自重。”

        沈青梅看着楚璟，不过几日他便能生龙活虎地与她对话，还对她动手动脚，沈青梅觉得自己应该下手再重点，最好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看着他咽气。

        “阿梅，我们……”

        “陛下，臣女与陛下素不相识，何来我们，陛下记错了吧。”

        “是朕记错了，你下去吧。”

        沈青梅转身离开，从此她和楚璟应该是毫不相关了。

        大批大批的赏赐运进将军府，裴行远叫沈青梅往前看，沈青梅看着裴行远，自己六岁那年第一次见裴行远，裴行远塞给自己几串糖葫芦就觉得他是好人是真眼瞎。如今裴行远只能算个人，至于楚璟，在她心中楚璟早已死在那天自己的匕首下了，世间只有齐国皇帝，再无楚璟。

        离开的那天，沈青梅避开了楚璟，她与楚璟大抵除了朝堂之上再无见面的必要了。裴行远说她和楚璟真是孽缘，沈青梅也觉得她当年就算看上一坨屎也不该看上楚璟呀。

        在边关的三年，沈青梅与日同出，与月同进，与星辰同眠，吹过烈烈大风，喝过露水，吃过树皮看过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守着一城百姓。沈青梅理解了父亲，明明深困皇家争斗中，却甘愿为齐国付出生命。父亲为的是齐国百姓啊。

        最后一次活着回上京，是因为大辽突袭，沈青梅主动请缨。

        沈青梅在上京待了三日，第一日沈青梅祭拜了父亲、母亲、大哥、二哥，第二日沈青梅将将军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换作银票充当军饷，第三日沈青梅便主动请求先前去前线打探。临行前裴行远说她不像去打仗的，倒像是去拼命的，搞得好像不回上京了一样。沈青梅不搭裴行远的话，她确实不想回上京了，在上京她怕自己什么时候又忍不住给楚璟的胸上来一刀。

        楚璟不能死，沈青梅刺那一刀时便明白，楚璟死了，齐国便群龙无首了，到时必然天下大乱，大辽虎视眈眈地盯着齐国，到那时大辽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吞并齐国的机会。所以楚璟才会在空无一人的东宫等着沈青梅，他料定了她不会杀他。可沈青梅怎么甘心，怎么能忍受害死自己父亲、大哥、二哥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可她连武器都要精挑细选，匕首刺进楚璟胸口的时候，沈青梅想就这样杀了楚璟吧，就这样结束他与她的孽缘吧。楚璟的触碰让沈青梅瞬间清醒，慌忙逃出皇宫。她不能杀他所以选择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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