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木圈

天黑了下来，估摸着也就八点多钟，爷爷从外面牵进个猴儿。那猴儿蹲在墙角，吮着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得她发毛。都说动物通灵，它不会看出什么蹊跷吧？所幸爷爷很快吹了灯，全体睡觉。

        好家伙，五个人一张床，也不分男女。中间拉了道帘子，小莲和自己在帘子这边，爷爷奶奶、小男孩在那边。那个青年倒是吃完饭走了。

        这到底是啥情况？这个家虽然清贫，也不至于只有一间屋吧？那多不方便？不过她不敢问，也不敢说。受过伤的身体到底困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粥、饼，林爷爷、林奶奶带着小哥哥和猴儿出去了。屋里静悄悄的。

        苏小桃虽说喝了苦汤药，疼痛减轻了一些，但还是很不舒服。没网、没手机，没书，想分散一下注意力都不行。

        想了一会前尘往事，甩甩头，告诉自己都忘了吧，也许哪一天不小心就回去了，专门摔死一次风险实在太大。既然上天又给了一次活着的机会，那就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

        小莲拿着一块粉底银色缠枝纹的绸缎，坐在她的旁边认真地缝制新衣，苏小桃看着有些纳闷，不是很穷吗，怎么还用绸缎做衣服？

        “你这块料子很漂亮。”她白搭话说道。自己实际上比小莲大十几岁，“姐姐”二字实在喊不出口。

        小莲笑了一下道：“你喜欢吗？那姐姐留给你吧！”

        “不不，我就是觉得漂亮。”苏小桃赶忙解释道。

        咦，什么叫“留”？

        “你要出远门啊？”

        小莲有些怅惘地说道：“小桃啊，过几天姐姐就要出嫁了，你以后一定要多当心自己，觉得危险的事就不要干。”“林奶奶和林爷爷把咱们姊妹三个拉扯这么大不容易，你要多听话，替姐姐孝顺他们。”

        啊？这个小姐姐要出嫁了？看着也就十四五岁，这么小就嫁了？

        “你哪天出嫁？要嫁去哪里？”

        “大概十天以后吧！”

        “小桃，等你身体好些了也学点针线活吧！虽然林爷爷总让你打扮成男娃，那是没办法，咱们班子人少，你又机灵用得上。不过，你再长几岁总是要嫁人的，不会针线可不行。”

        诶？这又是什么情形,为什么要扮成男娃？苏小桃试探的说道：“其实我不扮成男娃也是可以的吧？”“那怎么行？女娃怎能耍杂耍？那不让人笑话死？”

        原来这一家是玩杂耍的，怪不得有个猴儿。

        这就说得通了，原身主人可能做了什么危险动作，比如爬杆子，一不小心把自己摔死了。

        她继续试探：“咱爹、咱娘呢？怎么没见过？”小莲放下活计，发愁的看着她，“小桃啊，以前的事你真的不记得了？”

        苏小桃扑闪扑闪眼睛，“萌萌”的点了点头。

        小莲叹了一口气说道：“咱娘怀上你不久，咱爹就进京赶考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音信。咱娘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我才四岁，水生两岁，眼看就要饿死，隔壁林奶奶和林爷爷就接了过来，还帮咱们葬了咱娘。”“他一家的恩情咱们报不完。”

        “那……没有去找一下“爹”吗？”

        “林爷爷五年前去京城找过一次，可是没有人知道爹，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苏小桃听了这一切有些震惊，这几个孩子这么可怜，小小年纪就失了爹娘，尤其这原身的主人一出生娘就死了。还好有个善良的邻居收养了他们，否则，这几个孩子很难活下来。怪不得他们称呼是“林”奶奶“林”爷爷。

        这也太倒霉了！苏小桃唏嘘不已。

        她又好奇的问了一些小莲出嫁的事，但小莲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原因，岔开了话题。到底不太熟，她便没有追问。

        小莲在十天后的一个早上嫁走啦。在苏小桃的想象里，结婚总是大事，肯定会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哪怕穷人简陋一点，也该有个仪式。然而，没有迎亲的新郎，也没有大红花轿，只一顶普通的蓝布小轿，抬走了那个温柔贴心的小姐姐。

        小姐姐哭着上的轿，林奶奶也是眼含泪水，不停地叹气。

        苏小桃看的古言、电视剧多了，稍一想便明白了，家里就没有喜庆的气氛，小姐姐连个大红的喜服都没穿，一概仪式全免，只能说明被人抬去做妾了。

        她拄着拐回到屋里，心里也不好受。男人那么多，眼前就有爷爷的徒弟，相貌性格都不错，怎么要去给人做妾呢？

        到下午，她终于忍不住问林奶奶这个问题，林奶奶抚摸着她的头说道：“桃啊，要记住你姐姐的恩情，你姐姐为了给你治病自作主张找媒婆做媒，换了十两银子。她呀，主意大的，怎么劝都不听。”“唉！嫁人本来是个好事，可是……”

        苏小桃懵了，是因为自己才去做妾的。怎么可以这样？不行，绝对不行。“我要把她追回来！”

        她忘了自己瘸着，起身就完外冲，却一下摔倒在地上。

        “桃啊，你干什么？你姐姐就是为了给你治病才去的，你要把自己再摔坏了，怎么对得起她？”

        “林奶奶，您怎么不早说呀？您早说，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呀！”

        “唉！有什么办法，家里没有一点积蓄，连几十文都拿不出来，借也没借来几个，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断气呀。”

        “你姐姐是有情有义的孩子。”

        “林奶奶，我不能让姐姐为了我去做妾，咱们先把她追回来，再想办法。”

        “没用的，签了身契的，对方不发话，你姐姐动不了。”

        “我不管，先追回来再说。我爷爷呢？”

        “你林爷爷去校场杂耍了。”

        “林奶奶，你让我爷去追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林奶奶架不住苏小桃的烦扰，咬了咬牙，跑出门去了。

        苏小桃心里十分煎熬，拄着拐在地上来回走动，许久没有动静，便拄着拐去了大门口张望。

        前几天她才刚知道，因为杂耍是流动的，他们租住了车马店的柴房，租金十分便宜。家里经济确实很差，几个人天天辛苦杂耍，也只能糊口罢了。若追回小莲她还不知道咋办，但一定要退了这门亲事。

        天黑了，她终于看见那几个熟悉的人挑着担子牵着猴，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她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小莲的影子，她的心沉了下去。

        待他们走到跟前，便问道：“林爷爷，小莲呢？”

        林爷爷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自顾往院里走。林奶奶歉疚地说：“你姐姐嫁的是个行商，已经带着她离开了。

        “是哪里的行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你姐姐没有细说，听说是济南府那边的。”林奶奶无奈地说道。

        我……我……我想骂娘！小莲，我对不起你！

        苏小桃的养伤日子过得不错，因为小莲换来的钱还可以有些蛋肉吃。虽然每一口都吃的心塞，但她想早点好起来，改善一下这个为了看病就得做妾的生存环境。和这家人相处的也很融洽，即使有时说了些在他们看来莫名其妙的话，也被认为脑子摔坏了，并不计较。

        每天睡了吃，吃了睡，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腿慢慢在恢复，人快成废物了。

        这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林奶奶在做饭，屋里只剩她一人。实在太无聊，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拉过小莲的针线篮，准备找块碎布学小莲绣花玩。

        她翻腾了一会找出块粗蓝布，又拿起一个白线团扯了一截。不料，手一松那个线团儿掉到了地下，又咕噜咕噜滚到墙边堆着的柴禾缝里去了。

        苏小桃想下地去捡，可腿没好利索，弯腰什么的很费事，只好等林奶奶来。一会儿，林奶奶把她的饭菜端了过来，嘱咐她先吃，自己提的篮子去给林爷爷他们送饭。

        今天的饭是萝卜豆子饭，吃完以后，肚子胀得慌。苏小桃揉了半天，还是难受。下地消化消化吧！顺便把线团捡回来。

        她下地单腿跳到柴禾跟前，拿一根柴和往外拨线团，没想反倒推得更靠里了，柴和够不到了。

        她弯腰拨拉柴禾，因为腿不方便力气又小，所以一根一根挪，挪到最里面，看见线团躺在墙角的一个木头圈里，乍一看像个小向日葵。

        她费劲地捡起线团，看那个木圈像个手环，就一并捡了起来。这木圈很古朴，黑黢黢的，外圈上雕着一圈花瓣。

        这是干什么的，怎么掉在柴禾堆后面？

        她拄着拐回到床边，把线团放进针线篮里，已经累得有些喘了，身体太虚了。

        她拿起那个木圈摩挲，看圈口跟自己的手腕挺相配，就套在左手上。忽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木圈上慢慢攒出一缕红光，绕着手腕转了几圈，“倏地”朝门口飘去，又凭空转了三圈飘向门外。

        苏小桃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诡异？

        她觉得这事吉凶难测，赶紧把木圈往下撸，可木圈明显小了一圈，嵌进了手腕，纹丝不动。她有些着急，使劲撸，还是不行。正折腾呢，林奶奶走了进来。

        “你干什么呢？”林奶奶问道。

        苏小桃把手腕举起来给她看，问道：“林奶奶，我从墙角那里捡的，是不是你的手镯？”

        林奶奶放下篮子，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不是，这么丑，黑黜黜的，谁戴呀？”

        “那是不是小莲的？”“不是吧？从来没见过呀！”

        “你带着玩吧，这么丑的东西没人要。你呀，怎么摔过一次以后连姐姐都不叫了，这样不对。”林奶奶说完去收拾她的东西。

        苏小桃无奈的放下手。那木圈好像有灵性，知道暂时不会离开了，又松了下来。

        苏小桃暗暗骂道：“你是带松紧的吗？粘着我想干什么？”

        拿不掉，只好带着。没一会儿，竟然习惯了，好像戴了很久一样。

        林奶奶拿了一碗豆子让她把坏的拣出来，她边拣边想着，不会因为这个木圈出什么事吧？应该不会，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她盼着没事，可她做梦都没想到，那一缕红光跳出门直往东飘去，数日后引来了极不寻常的物事，让苏小桃以后的人生充满了狗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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