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宫在竹之死

楚含章到不周山的时候，山上已乌泱泱挤满了仙风道骨的仙人。

        有须发尽白的老者，有正值壮年之人，也有如楚含章这样的妙龄之人。而在修仙界，各人的修行境况不同，修成年龄不同，外表妙龄之人比白发苍苍之人年长好几百岁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众人此时聚在南宫在竹出事的地点——不周虚境，将继任掌门，南宫在竹的徒孙南宫弗离团团围住，不断出言安慰。

        说是修行圣地不周虚境，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塌方的塌方，坑洼的坑洼，石壁上还依稀沾有干涸的血迹。

        南宫弗离与不周山众人皆是惊魂未定，他颤声道：“当时师祖正在闭关，我们发觉不周虚境有异赶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神志不清了。”

        一人道：“南宫掌门可是走火入魔了？”

        南宫弗离：“当时派中半数长老皆在现场，并未发觉师祖身上灵力与真气有异，师祖虽神志不清，但也是间歇性狂暴，因此我曾趁他安静之时上前诊脉，一切都很正常。”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半枚录影珠：“此半枚录影珠记录了当时的状况，录影珠只有半枚，因此只能记录一刻钟的时间。”

        见到传说中的录影珠，姬崖好奇地小声问道：“师尊，天虞山上法宝不少，但为何从未见过像录影珠这样的？”

        修仙界之人通过炼器，可制造出各种各样好用的小道具，或者说法宝。天虞派的“九鼎玉璧”和楚含章头上的树枝，便是修士以自身灵力所炼之器。

        楚含章汗颜道：“天虞门人虽也精于炼器之术，但可不是什么工具都能炼出来的，像这样能录影的法宝，属于超高难度的，有史以来也只有修习了玄天诀的姜太一炼出来过。炼器之术自有其局限，不是想炼什么便能炼出什么的。”

        嗐，不就是录影功能嘛，在21世纪这破录影珠充其量就是一像素超低的摄像机，还是内存超级小的那种，楚含章表示她从前的小手机不仅能整1080p高清视频，还能咔咔拍月呢！

        但这毕竟是春秋战国，录影这个东西对当时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个及其新奇的玩意儿。

        姬崖：“如此说来，这枚录影珠，和先前南宫家族故事里的是一枚？”

        楚含章：“不错，看来当年姜太一的法宝被不周派收起来了。”这种凶残故事里的法宝，不仅没有心理阴影地收了起来，还直接拿来用，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油然而生。

        姬崖闻言，神情凛冽道：“师尊当心，这不周派修士只怕都是些虎狼之人。”

        录影珠在虚境之中缓缓投放出当天的场景，虽像素不佳，有些模糊，但竟然是全息投影加3d环绕立体音效，楚含章不禁暗暗感叹仙界法宝果然还是有其牛逼之处。

        只见南宫在竹静静地坐在灵炁台上打坐静修，并无异常。但不消片刻，他蓦地睁开眼，面容狰狞，目眦欲裂，在虚境之中疯狂挣扎，对着四周的空气不停地攻击，仿佛四周有什么人要将他撕裂。德高望重的一派开山祖师，如野兽般不住嘶吼，昔日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令人唏嘘。

        难得平静一阵过后，南宫弗离等人才趁机给他把了把脉，他又再度狂躁起来。这一次，他几乎是倾毕生之力使出了不周派绝学——九幽神掌，一掌轰榻了不周山那仅剩的半截灵脉。灵脉损毁之际，南宫在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朝四周爆发，最后“砰”地一声炸成了无数金色的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或缄然思索，或交头接耳，但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人能看出此中门道。

        像南宫在竹这个级别的修士，人只要好好待在仙山上，既无需进食，也不会生病，还能百毒不侵，所以因患病而突然发狂的可能便直接排除了。

        这也并不是走火入魔之相，最诡异的，是他最后炸裂的方式。修士一旦进入炼气化神之境，便算是修得仙体，若是不幸命陨，躯体便会逐渐透明，最会慢慢化为星星点点飘散在空气中，归于自然。

        但命陨的修士向来都是渐渐透明，缓慢沙化，轻盈地飘散，如南宫在竹这般猛地朝四周炸裂的，还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巨大的未知使得这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一时间不周山上下人人自危，就连其他仙门之人，也有些被吓得不轻。

        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中，一白胡子白袍仙者道：“南宫掌门，令祖师之事确实诡异至极，我等老朽虚度近万年，也未曾见过此等可怕之事，现下也是毫无头绪。至于贵派弟子是否有相似风险，先掌门既非因练功走火入魔，想来也不必过于忧心。”

        几位仙气飘飘的修士附和道：

        “是啊南宫掌门，本座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本座这五千年来也未曾见过此等诡事，南宫掌门还是节哀顺变吧。”

        楚含章转头朝姬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

        姬崖俯身将耳朵凑到楚含章嘴边，温热的气息与近在咫尺的低语直达他心底：“十七，为师认为，方才赵长老，就是那位白袍仙者，他说的话可以一言以蔽之。”

        姬崖：“何言？”

        楚含章：“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姬崖：“噗……”

        楚含章：“十七，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姬崖：“……回师尊，是，是因为方才录影珠中所回放的内容实在是太恐怖了。”

        闻言，她赶紧顺了顺姬崖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啊，师父在这呢。”

        唉，虽说徒弟小小年纪便是个狼人，将来还会长成狠人，可眼下到底只有十六岁，果然还是被这凶残的场面给吓到了。但是，人被吓到后耳朵会变红吗？楚含章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在录影珠进行全息投影回放的时候，南宫弗离从开始的微微发抖发展到了抖成糠筛。

        糠筛南宫弗离闻言，抹着眼泪哭道：“祖师惨状，确已无力回天，我等不周弟子则当更为勤勉修行，以防日后祸及自身。只是，正如诸位仙长仙友在录影珠中所见，先前祖师发狂之时，不慎击伤了不周山的灵脉，仙山灵脉不日便将损毁，我不周山门人便从此无灵气可供修行了。”

        白袍仙人赵长老道：“方才我等也细细查看了，不周山的灵脉只是有所损伤，并未完全损毁，若极力修复，还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南宫弗离涕泗横流，捶胸顿足道：“可惜全派上下除师祖外，竟无一争气弟子，现今就算是举阖派之灵力，也不够修复这灵脉的。我一人便罢了，门下这些弟子从此要怎么办？不周派从此陨落矣！我南宫弗离愧对祖师！”

        另一身着麻布短袍的仙者看不下去了，连连安慰道：“南宫掌门，何至于此啊！不周山立派4000年，也算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元老级门派了。这样，有什么是我等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南宫弗离：“真的可以吗？诸位仙友真的愿意拯救我不周山于水火？”

        麻布短袍仙者：“南宫掌门言重了，只是山体灵脉受损而已，算不上水火。当年不周山自九天坠落断为两截，不也过来了吗？”

        众修士纷纷道：“是啊，南宫掌门，你不要太过沮丧！”

        南宫弗离一把抹掉眼泪，朝团团围住他的仙界众人四面行礼道：“若是诸位怜悯我不周山突逢变故，祖师遭难，弗离便斗胆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修复受损的山体灵脉，弗离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我派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帮还能咋地？

        看着仍然糠筛般的南宫弗离，姬崖悄声问道：“师尊，弟子记得你曾说过，这位南宫掌门有3000年修为？我前几日翻看了那本《修仙界编年史》，这3000年里也发生过好些他参与其中的大事，虽说门派突遭大劫是让人难以承受，可他一个三千岁之人，又是南宫在竹指定的继承人，当不至于被吓得瑟瑟发抖，应是装出来的。”

        楚含章：“不怕你笑话，为师也是方才刚恍然大悟的，这南宫弗离，是个资深绿茶男。”

        姬崖：“绿茶男？师尊是说，他爱喝绿色之茶？可这与茶有何关系？”

        楚含章：“噗，不是茶啦，是说他喜欢故意卖惨博同情利用别人。他先假装惊慌失措大张旗鼓地把人请上山来调查，但其实他根本不太在意南宫在竹的死因，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是要坑大家耗费自身的修为替他修补不周山灵脉。你说得对，这不周山弟子确实是虎狼之人。”

        姬崖：“嗯，弟子与师尊想的差不多。”

        楚含章说完就要上前去与众人一同修补灵脉，被夏紫微一把拦住：“天机，你退下。你入门不过百年，又有多少修为可供折损？师兄师姐们来就可以了，你无需插手。”天虞派其他长老，也就是楚含章其他师兄师姐们，纷纷投来赞同的目光。

        夏紫微话音刚落，她便被师兄师姐们七手八脚扯到了后面，连不周山灵脉都看不到了，她只好和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在不周虚境中默默静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楚含章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不周山灵脉终于在众人的合力下修复完成，所有参与修复的仙者皆面有菜色，疲惫不堪，想来修补这灵脉损耗颇大。

        突然，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楚含章听见有天虞派门人惊呼道：“是八师弟的九鼎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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