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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留剑与下山继位


n年了,这把剑终于铸好了。楚含章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宝剑,泪流满面。

        她佯装漫不经心地随手将剑抛给姬崖:“这剑给你,用于防身。”

        姬崖抬手接剑,剑身出鞘,寒光闪闪,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一看便知为名师所铸,乃是罕见的上品神兵。剑鞘亦是精心打造的上品。

        到底是少年人,此刻收到礼物的喜悦暂时没过了即将被赶出师门的绝望,他两颊微红,惊喜地说道:“这是师尊特意给我定制的吗?”

        “咳,不要误会,这把剑是你大师伯几年前差座下弟子打的,她拿到后觉得不合适,就随手送给我了。为师见你眼下正好缺个兵器,先凑合用着吧。”

        姬崖闪过一瞬失望的神色,转眼却又神采飞扬起来:“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

        只要是她送给他的,他都开心,是不是特意定制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含章瞧他这个激动的样子,习惯性地又想去揉揉他的脸,摸摸他的头,但刚动了动手指,便想起如今再跟从前一般师慈徒孝的话,还如何赶人下山?

        她生生停住了差点不听使唤的手,将它们背到身后故作轻松道:

        “你师伯转手太快,它还没有名字,既是你的剑,便给它起个名字吧。”上品名兵,都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字传世的哟,龙渊啊,泰阿啊什么的。

        “那,叫它长留吧。”

        “”

        虽然知道小徒弟一片孝心想要留在她身边,但在这充斥着离别的氛围里,长留这个名字让楚含章莫名地觉得有点暧昧的味道。

        这样的错觉实在是离谱。

        楚含章垂死挣扎地岔开话题:“长留山的天空确实湛蓝得惊艳。”

        “徒儿未曾去过长留山,这个名字也跟长留山没有关系。是有别的含义。”

        姬崖将剑珍重地抱在怀里,五味杂陈。

        他看向楚含章,仿佛要在下山前,将她的样子烙在心里。

        十八岁的少年目光灼灼,带着沉重的悲伤,看得楚含章的心底也不由得悲伤起来。

        她被盯得有点窒息,扔下一句:“明日需早起,早些休息。”便飞快地逃回了房中,丢盔弃甲地将近日刻意维持的严厉形象破坏殆尽。

        回到房中后,楚含章发觉那混合着悲伤的窒息感不但没有消失,心跳也忽然变得极快,犹如一只小鹿在心口乱撞。

        难道是一下跑太快导致心率不齐?神了,她堂堂一修仙界天赋异禀人士,居然会在大本营天虞山因为跑太快心率不齐……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天光乍破之时,楚含章打开房门,惊愕地发现,姬崖就这么定定地立在她门外,一夜寒露在他的发上,衣服上,睫毛上结成冰霜。

        他脸色苍白,望向楚含章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见的依恋与悲伤,那厚重的感情仿佛能通过清晨寒冷的空气,传给楚含章,令她又开始窒息起来。

        他无声地向楚含章重重磕了一个头,便只带着长留剑,和一个小包裹,转身走下了沧浪峰。

        楚含章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伸出手想要再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举起的手也只抓住了徒弟缓缓离去的背影。

        背影消失的一刹,她感觉心好像空了一大块。

        更糟糕的是,这空落落的感觉,充斥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姬崖不在的那些日日夜夜。

        寒露虽冷,但……那些修为,应该可以护他不受寒气侵扰吧,楚含章如是想。

        回王宫的路上,姬崖一直都有点神情恍惚。

        “以后不许再回天虞山”

        “那便不作数吧”

        “都是因为线索”

        “定会亲自清理门户”

        “便是因为不希望有人干扰,耽误我寻找回家的路”

        楚含章的话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令他心灰意冷。

        一夜间,心中那满树灿烂的花,尽数枯萎。那好不容易被照亮的世界,又昏暗了下来。

        但师尊虽说不许自己再回天虞山,却并未将自己逐出师门,也没有将自己名字从天极石上除去,这就表明……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过几年,等师尊气消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偶尔回天虞山……

        临别前特意赠他宝剑防身……说明师尊还是很在意他的吧。

        而且最近姬崖发现,自己身体素质莫名其妙好了一大截,天寒地冻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也没感染风寒,不仅在天虞山上身轻如燕,就连下山离开了灵力源头,也还是觉得身轻如燕,难道走火入魔还能变相增长修为?

        新郑,王宫。

        姬崖到家后,便如往常一般去父亲平时办公的书房找他报到,却不见人影,方知郑王病了,便从书房改道寝宫,半路遇到了正在花园里放风的同母弟姬段和他的老师颍考叔。

        姬段:“颖先生,听说那个坏蛋此次提前回宫了?”

        颍考叔:“公子,此时不宜如此称呼,容易被世子听到……”

        姬段:“那又如何?母亲说了,他就是坏蛋,成日与我争储君之位。”

        颍考叔不经意间一转身,看见姬崖正从边上路过,这个距离,能将他与姬段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颍考叔吓得一个激灵道:“世子!”

        看到哥哥的姬段一脸不屑,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兄长”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颍考叔冷汗连连:“公子段年幼无知,还望世子宽宏大量,莫与他计较。”

        姬崖拿出真诚的微笑挂到脸上,道:“无妨,我为兄长,怎会与幼弟计较。”

        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见姬崖并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颍考叔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公子贤明,真乃郑国之幸也!”

        姬崖:“颖先生不必多礼。寤生着急探望父王,失陪了。”

        “世子请。”

        姬崖来到寝宫,看见平日里英武不凡的父亲,此刻虚弱地躺在榻上,两鬓斑白,被病痛折磨得干枯瘦弱,连两颊和眼窝都凹陷了。一瞬间,姬崖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的父亲。

        姬崖心中错愕,仍是礼数周全道:“寤生见过父王。”

        “寤生回来啦,来,到父王身边来。”

        一坐到塌边,父亲便用干枯的手慈爱地拉住了他,对于父子间此等前所未有的亲昵举动,姬崖内心感到一阵别扭,但面上不动声色,道:“父王,您怎么突然病了,医官怎么说?”

        姬掘突无奈摇摇头道:“早年父王四处征战,伐灭东虢国时的旧伤又复发罢了。儿子,父王这些年来费尽心思伐灭攻占诸国,迁都新郑,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你以后,可要守好这份家业。”

        “父亲,如今郑国在您治下已是国富力强,我将来再行远交近攻之策,进一步扩张领土,争取让郑国成为春秋一霸。”

        十年来第一次听这个儿子喊“父亲”,姬掘突内心百感交集,又欣慰于他大概率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治国之能,英雄末路的他,差点老泪纵横:“好,好。寤生,自你出生以来,你母亲便有心结……父王亦因怕她伤心,平日待你不甚亲厚,你,你会不会,怪父王?”

        儿时父王将姬段抗在肩上,母后在一旁逗他,三人其乐融融,自己在一旁无人问津,恍若局外人的一幕被从记忆深处唤起。姬崖清晰地记得,这之后的很多年里,他都会梦到这个场景,然后半夜惊醒,直到去天虞山,遇到了师尊。

        姬崖面无表情道:“父王素来最疼爱母后,甚于我与段,此乃人之常情。”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父亲也充满了埋怨。父王虽常常暗中护他,但也是他平日里费尽心机争取来的,同时还需默默隐忍,小心翼翼培植势力以图自保。

        若不是自己平日里表现得兄友弟不恭,博学多才,出类拔群,父亲怕是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在父亲眼里,不过是一个合格且优秀的继承人罢了,亲情的部分,他感受到很少很少。

        只是遇到师尊之后,他突然就有些理解了号称重妻狂魔的父亲,大概心上之人的喜乐,要比儿子重要得多吧。

        大部分的不忿与埋怨,也随之消散了。只是失去的父子亲情,却是无法弥补的。

        这之后,姜凰仪又找病入膏肓的姬掘突哭闹了几次,要他易储,姬掘突仍是不肯答应。

        不久,姬掘突薨,谥号武,人称郑武公。嫡长子公子寤生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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