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容劭

“嘘，小声点！”

        费辰起床太早，换身白色运动服，绑上护膝，把小狨猴揣进兜里，轻手轻脚下楼。

        ss-2准备了简单早餐，面包烤得有点儿焦糊。

        费辰叹息：“老朋友，你厨艺跟我差不多哎。”

        “抱歉，我重新让厨师……”

        ss-2没说完，费辰阻止它：“不必。便利贴在哪？替我留张便签，说我去跑步了。”

        叼着烤糊的面包，费辰边热身边往海滩跑。

        海岸小径向西，遇见陌生邻居，彼此打个招呼。擦肩后，才惊觉——那个身穿汗衫短裤人字拖、遛一只狸花猫的邋遢大叔，是著名老牌摇滚乐队的主唱。

        费辰心想：明星退休了就能放飞自我，该告诉伊莱，让他少任性、多奋斗，争取早退休。

        “配速7，心率稳定。已为你规划最佳路线，往返87英里。”ss-2跟上来，像名贴心的保镖。

        费辰调整呼吸频率，一边慢跑一边分析：“我才发现，萧柏允的车比我多，房子超大，公务机也够豪华。”

        ss-2：“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吗？”

        费辰：“这说明，我可能养不起他，因为他比我更有钱。”

        “你还年轻，钱可以赚。”ss-2说。

        费辰自嘲开玩笑：“忘了吗？我是艺术生，财富黑洞，不死于贫穷就值得感恩。”

        抬腕看手环记录距离，该折返了，费辰在海崖边简单拉伸腿部肌肉，调头往回跑。远远瞧见一辆艳丽夺目的跑车，利箭般沿着滨海公路飞驰而过。

        “就那台车，”费辰指向那跑车，“帮我算算，靠我自己赚钱要多长时间买得起？”

        ss-2：“据计算，所需要的时间是……呃，负数。”

        费辰笑岔气了，“果然，财富黑洞。”

        那台艳丽耀眼的rufctr3跑车一路疾驰，在萧柏允的宅邸大门前减速，门禁识别，放行，跑车长驱直入。

        熄了火，容劭下车，随手摘下墨镜，对等候在门口的阿肯笑道：“早上好，你老板起床没？”

        阿肯前往赫尔辛基，替老板办事，昨晚返回英国，也是刚刚赶到，他答道：“老板已经下楼了，刚晨练结束。”

        容劭吹了声悠扬的口哨，径自进了门。萧柏允手里端杯冰水，正瞧着餐桌盘子里一片焦糊了一半的面包，判断它是谁的杰作。

        “哎，这什么？”容劭眼疾手快，随手摘下冰箱门上的便利贴：

        【萧柏允，我去晨跑，90分钟回来。面包糊了，是我干的:d】

        萧柏允吩咐阿肯：“给他一杯美式。”

        容劭饶有兴致地观察便签字迹：“这留言，怪可爱的，你把那小孩接回身边了？”

        “是他。”萧柏允喝了口混冰块的水，活动几下手腕，“你怎么样，终于打算金盆洗手？”

        两人多年好友，彼此并不需要客气。

        容劭坐上高脚凳，长腿随意舒展，像拍杂志封面的男超模。嗤笑一下：

        “是啊——辞职不干了，做警察多没意思，伤身又伤心。”

        他人生前十九年，当惯了风流公子哥，突发奇想，要体验人生，跑到巴西利亚做警察。凭借实力、颜值和上帝保佑，从警生涯数年至今，在枪林弹雨中尚未被毁容。

        “执行卧底任务时，不是顺便遇到了真爱么？”萧柏允打趣。

        “别提了，跟毒贩军火商厮混，交心等于交命，”

        容劭接过阿肯递来的咖啡，表情比杯里的冰美式还苦，“——真什么爱？真爱都是碟中谍！！！那小混蛋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但凡他没死，我就算翻遍地球上每条下水道，都要把他找出来……”

        萧柏允哂笑，拍了拍他肩膀，表示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宽慰，“待会儿，ansel回来了，第一面给他留个好印象。”

        容劭一挑眉梢，笑着调侃：“那小孩究竟有多与众不同，让你这么挂念？”

        萧柏允戴上腕表，略整理袖口，“你见到就明白了。”

        “等等……”容劭踱步进花园，偏过头点燃支烟，眯起眼，“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这段时间，状态是不是不太稳定……”

        “怎么？”萧柏允接过金属火机，指间把玩着，没打算抽烟。

        容劭垂眸，打量脚边一株暗红玫瑰——整个花园里，全部是达拉斯玫瑰，盛放在寒秋的海风中。

        远处花墙上，则攀爬着怒放的野蔷薇。已经入秋，这些植物，生命力蓬勃得诡异。

        “这间花园，”容劭的神情一反常态变得严肃，警惕地质疑，“简直是反自然、逆天而行的杰作——是为了你的ansel？”

        违背生长规律，玫瑰终年不断盛放，野蔷薇疯长不歇。因为花期一旦衰败，就被清理掉，替换移植成新一批。

        正常人不会这样打理一间花园。

        ——永不枯败的园景，似乎昭示着此处主人的强硬意志。

        他蔑视生命规律，刻意让景色凝固在一个时刻，不允许时间再流动。

        萧柏允的黑瞳倒影出灼烈繁花，只是轻笑了下：“我认为没那么严重。”

        容劭审视他片刻，叹气：“算了。你就算疯，大概也是个优雅、隐秘的疯子。”

        又提醒道，“不过，作为朋友，我会对你的状态保持高度关注——请记住，警察的直觉足够敏锐。”

        -

        晨跑回来，费辰见到阿肯，热情打了招呼，像阵风般上了楼洗澡更衣，吹干头发。

        ss-2帮他拉伸按摩腿部肌肉，费辰指挥它开二档力度，被按得表情扭曲惨叫。

        手机响起推送提示音，他随手点开，是娱乐新闻，标题劲爆：

        《巨星秘恋曝光！伊莱定制天价名琴送新女友》

        费辰：“嚯！”

        绯闻配图是一台孔雀石外壳施坦威钢琴，以及伊莱和新晋女演员的出街狗仔照——路灯光线暗昧，年轻男人侧影高挑不羁，偏过头，望向身边女孩，电影般的氛围感萦绕着他们。

        两天前才问送礼物的事，今天绯闻已经冲上世趋了。

        费辰津津有味品读了此文，经典套路：巨星追女友，暧昧期出手阔绰，地下秘密恋情曝光。

        迄今为止，他见证了伊莱无数绯闻“艳情”。跟巨星做朋友，你的生活永远不乏味。

        ss-2按住他左腿，拉伸内收肌群，费辰痛得喊“救命”、“腿断了”、“ai谋杀人类”。

        ss-2：“坚持一下。”

        费辰：“我要留遗言了。”

        仿生人冰冷的金属手指，掐揉在少年白皙修长的双腿上，稍用力就淤出猩红指痕，像在施加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

        关掉娱乐新闻，翻开一份剧本，读着转移注意力，等到终于忍受完肌肉按摩的酷刑，费辰开始满屋子寻找萧柏允，一边游荡一边哼诵着《弄臣》里曼托亚公爵的唱词。

        刚走过长廊转角，费辰撞见一个人。

        那男人周身有暖调的古龙水香气，陌生，个子高挑。费辰视线上移，正对上一双狭长含笑的桃花眼。

        “你好？”费辰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蓝眼睛好奇地望向他。

        “瞧瞧，哪来的小天使？”容劭伸手扶稳他，笑道。

        容劭生了一副倜傥俊逸的面孔，头发与瞳仁都是柔和的浅棕色，眉眼常带笑，让人不由自主亲近。

        费辰越看越觉得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认识一下，容劭。”萧柏允走近，介绍道。

        容劭俯身凑近，笑着端详费辰：“ansel，你的眼睛很漂亮。”

        “幸会，先生。”费辰很新鲜，从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叫他小名，但容劭叫得无比自然。

        口袋手机震动，来电备注伊莱，费辰于是冲他们挥挥手：“先生们，失陪，我接个电话。”后退几步，一阵风般跑开了。

        “怪不得……”容劭注视这漂亮少年的背影，感叹，“难怪你这么用心。小家伙简直可爱得像个天使。”

        萧柏允淡淡笑道：“我说过，见到他你就会明白。”

        “来吧，是时候谈谈公事。”

        萧柏允与他上了楼，进书房，拿起几份资产交易记录，给容劭。

        迅速浏览几项，容劭啧叹：“你来伦敦以后，一直在处理集团董事会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有内部反腐……洛萨诺那边也在找你吧？可真够棘手。”

        “意料之中，”萧柏允靠在沙发上，一手食指屈起，掀开烟盒，“高层换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容劭想了想：“那正好，我这阵子在伦敦，协助你处理。”

        落地窗外，远海天际一望无垠，光线打进来，落在文件纸页上。

        容劭效率很高地翻看资料，随口问：“你现在把ansel小宝贝接到身边，怎么考虑的？”

        萧柏允点了支烟，将金属打火机搁在桌边，指间打个转，推过去：“在我身边，对他而言最安全。”

        容劭仿佛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人或事，沉默着点支烟，突然发出一句很不符合他性格，也不合时宜的感慨：

        “做警察后，我才发现，有时候，人有了所爱，就等于有了人质，处处掣肘。”

        “怎么，想起你的卧底往事了？”萧柏允起身，随手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朋友一杯。

        容劭指间夹着烟接过了酒，笑了一声，玩世不恭地举起杯：“敬我那消失在萨尔瓦多的爱人，敬往事。”

        杯沿轻碰，萧柏允轻笑着吁出一口烟雾，对老友颔首致意，“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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