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八

        萧也上前线时正好十八岁。

        哨兵数量不多，仅占人口的百分之十，而向导更少，仅占百分之八。每个哨兵都需要为国家服三年兵役，但不是每个哨兵都会在役期之后选择留在部队。

        为了帝国更好的征服星际，军营里有小一半的普通人。虽然哨兵是士兵的最佳人选，但普通人也能在军队里实现自身价值，星际历史上第一指挥官可不就是个普通人？

        萧也在军队里待了八年，在宇宙里飘了八年，也足足吃了八年的狗粮。军队里并不禁止谈恋爱，甚至于鼓励谈恋爱，伴生兽越强的哨兵也就越强，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力，高级哨兵容易控制不住狂化。

        哨兵狂化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认为控制的轻度狂化，轻度狂化可以增加哨兵的战斗力，在战斗中最常见，解决办法也很简单，打过了就行。另一种则是人为无法控制的重度狂化，需要哨兵进行精神疏导。

        而且哨兵或者向导处在攻击状态时会消耗信息素，所以为了避免信息素用光这一惨烈场景出现，战场上向导一般都在后方伸出精神触手为哨兵做精神疏导。

        但如果哨兵和向导标记了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哨兵和向导标记了之后，可以随时给对方补充信息素，效果就像磕了十全大补丸一样。

        萧也在战场上就经常能看见一对已经标记了的哨兵向导在信息素即将耗尽的时候，当着战场上队友和敌人的面，拉着对方就是一个法式舌吻，等他们分开之后就又能再大战三百回合了。

        萧也精神力很强，又没有伴生兽，极少陷入狂化，根本用不上向导为他做精神疏导，再加上萧也是个颜控，如果是在星舰上同星盗战队倒还好，如果是在星球上同虫族作战，谁还有精力去管什么仪容仪表？和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待在一块，哪怕时间再久也擦出不什么火花来。

        后来萧也从前线调离，回到了首都星。

        作为元帅之子，政治新贵，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间谍，就差没得被害妄想症，他哪儿还敢谈恋爱？

        可怜萧也，白活了二十八年，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

        九

        最后小萧也提议，大萧也拍板，定了亦这个字。

        亦同也。

        大事干完了，夜也深了。

        小萧也一个人住，公寓里也只放了一张床，好在床够大，睡下两个哨兵也不觉得挤。

        小萧也今夜受了不少刺激，再加上他刚刚冥思苦想为自己刚孵出来的伴生兽取了个名字，精神疲惫，几乎是洗完澡粘上床就睡了过去。

        可萧也，不，不对——现在他已经成为萧亦了。

        可萧亦却没有睡意。

        他看着床上稚嫩的自己，神色复杂。

        面对萧父时，他脑海里想到了联盟，想到了战争，想到了百姓，想到了士兵，可是现在，深夜寂寥，身边只有尚且年幼的自己，脑海深处，被他掩埋在联盟，战争，百姓，士兵之下的萧也慢慢翻涌出来。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的过去里有什么让他后悔，甚至想要逃避的事儿，毕竟他就由这些事儿构成。

        只是把十六岁的萧也分离出来看，这个心无防备躺在他身旁的少年，让他有些无措。

        他知道他的未来，知道他的梦想与迷茫，知道他的痛苦与彷徨，知道他的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来源，知道他每一阶官职的缘由。

        或许，萧亦想，举报第四军团叛变、发现虫族女王所在星加上发现适居星的军功加起来，至少也能评上个少将。

        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

        如果从这个起点开始爬，萧也的军旅生涯会安全很多，但同时也会艰难很多。将级以上的指挥官通常只负责指挥，不会在前线基层作战，虽然指挥官考核却十分严苛，萧亦知道这对萧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萧亦不认为这是给萧也开后门。他知道，萧也当上少将这是迟早的事，他只是给萧也铺一条直路。这不仅对萧也有利，同时也有联盟的益处——毕竟凭萧也的才智，做一位少将能给联盟带来的贡献可不是当一名士兵可以比拟的。

        兜兜转转，他又想到了自己身上。他很清楚这是第一例伴生兽为人的事件。

        他虽然让萧也别担心，说自己是他的伴生兽，但只要第二例伴生兽为人的例子还没出现，他伴生兽的身份就不能对外透露，在外人眼里，萧也仍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伴生兽的哨兵。

        萧亦从不畏惧过去，不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后悔，可他承认，换校区之后的那段昏暗混沌的日子是很难熬的。

        十

        萧亦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什么两全的办法。

        他想让萧也少走些弯路，像是战场上的侦查兵，通过他的亲身实践，摸索出一条最优的道路，他以过来人的思维俯瞰着萧也的生活，审视着当今的局势，萧亦摔过的坑，萧也就别再摔一次了。

        可有些路避无可避，有些局非入不可，他最后还是会走向和他相同的路，至少在伴生兽这件事儿上，他就帮不了他。

        萧亦回忆着这二十年的经历，把自己的价值挤压到最后一滴，生怕漏了点什么有用的消息，熬了半宿，萧也慢慢蹭到了他的怀中，少年人的身体柔软而坚韧，像一个小火炉，寸头抵在他脖颈处，有些刺痒，萧亦低头看了看年轻的自己，像一只稚嫩的小兽，拥有珍贵美丽的皮毛和不够锋利，不足以保护自己的爪牙。

        萧亦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萧也从来不是瓷娃娃，不需要别人保护，相反，他需要磨练，需要挑战，需要成长，需要肩负起他的责任，需要守卫他的家国。

        萧亦给萧也掖了掖被角，轻轻笑了。

        真像养成游戏。

        十一

        萧也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换了校区。

        迎面走来的哨兵身边都跟着自己的伴生善。狮子豹子东北虎，蜥蜴鳄鱼眼镜蛇，藏獒鬣狗北极熊，活像个动物园，萧亦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轻轻勾了勾演角。

        新校区和旧校区课程差别不大，只是多了些如何与伴生兽相处，加强和伴生兽的羁绊，如何更好的控制伴生兽之类的课程。萧亦当初从不上这些课，反正他又没有伴生兽，与其坐在教室里浑浑噩噩不知所云，还不如去训练场打几架来的实在。

        可萧也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顶着别人惊异同情、鄙夷不屑，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眼光，认真的记着笔记。虽然他对外声称自己没有伴生兽，可他却没有忘记家里还待着个男人呢。想到了自己的伴生兽萧也又忍不住蹙眉，他确实能感受到自己和伴生兽之间的羁绊，可这羁绊很弱，只隐隐约约的缠绕着他，完全没到可以和自己的伴生善五感相遇的地步，也不能像别人一样给伴生兽下指令。

        萧也出完神正好听见教师讲到如何加强与伴生兽的羁绊。

        “伴生兽是哨兵最好的伙伴这类的套话你们也听腻了，我就不说了。伴生兽的重要性我想你们都懂，和伴生兽培养默契的最佳时期就是伴生兽刚破壳的这段时期，我们称之为伴生兽的心理幼儿期。心理幼儿期的伴生兽非常需要主人的陪伴与爱护。伴生兽不仅需要你们的精神力疏导，也需要你们的肢体爱抚。”

        教师朝窗外吹了声口哨，悠扬响亮，哨声刚落就见窗外飞进一只鹰，落到了教师伸出来的小臂上，威风凛凛的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见教师朝它伸出手，顺从的用头顶柔软的绒毛蹭了蹭教师的手心，任由教师的手掌拂过它的脖颈和双翼。

        “如果你的伴生兽正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比如有些人不喜欢甲壳动物，有些人接受不了长毛的动物，但是，即便是你再不喜欢你的伴生兽，你也至少得保证你们能长期近距离接触，只有你的伴生兽全身心信赖你，你们才能真正做到精神相连，五感相通，否则你就算精神力再强也无济于事。\"

        \"现在是9021年,虫族仍然在侵扰联盟的边境,我们校区为军队输送了无数新鲜血液、优秀人才，你们也将会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伴生兽不是你们宠物店里买来可有可无的宠物，伴生兽将会是是你们手中最锋利的刀，是你们能够托付后背的伙伴。”

        “是你们的命中注定。”

        红色课程，大家都抱着伴生兽昏昏欲睡，只有萧也孤零零坐着，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手上记笔记的笔从上课开始就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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