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三十

        萧也一番说理加恐吓，这才稳住了众指挥，萧也知道，主要还是萧亦总指挥的正面形象深入人心，大家才会这么容易被自己说服。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萧也按萧亦之前的指挥方向继续前进，众指挥虽然之前想调士兵去后方，但指挥能力并不是吹的，虽然人数不足，但也稳扎稳打也挡住了虫族的进攻。

        他们只能相信萧亦，相信他能守住后方防线，相信他能以少胜多，创造奇迹。

        除了萧也风轻云淡，其他指挥都提心吊胆，生怕有虫族从后方攻来，但总指挥见萧也信誓旦旦的模样，慢慢的也放下心来。

        等到前方战线的虫族开始退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萧也立刻把最靠近后方战线的士兵调到后方战场，加了三重军令，大家这才跟着反应过来，在后方战场上，萧亦还带领着士兵守着防线。

        萧也脸上的风轻云淡都是装出来的，即使他知道萧亦不是无的放矢，但是萧亦带的士兵人数实在太少了，他也一样心惊胆跳，只不过是因为相信萧亦才能镇定如斯。

        支援到的很及时，萧亦被送回了指挥舰上。

        之所以是送回，是因为萧亦受了重伤，流出的血都浸湿了军装。他只带了寥寥人马，自然得注意手底下士兵的性命，之所以要飞行类动物是因为飞行类动物正好克制这种虫族，而萧亦不用当心死亡，自然换回了之前那种猛且刚的作战方法，力图护着士兵把杀伤力强的虫族杀尽。

        可萧亦毕竟是个人，又不是什么战斗机器，这么刚下去自然伤痕累累。

        萧亦进了医务室，萧也的心都粘在他身上一起去了，身还得站在指挥台上，收拾剩下的这一片残局。萧也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自己所能将事情做到最好，直到任务全部分配下去没有遗漏了，萧也才奔向萧亦的方向，着急紧张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他刚才指挥了一场战役，没有缺陷。

        萧也小心的推开门，看见萧亦坐在病床上，已经清理过血迹和沙石了，只穿着白色的内裤，医疗兵在用新型治疗仪为萧亦缝合伤口，萧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需要缝合的不少，萧也来的迟，上半身已经缝合完了，医疗兵正在为萧亦缝合大腿上的伤口。

        萧也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萧也的心猛的一跳，涌上一股浓重的情绪，他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妒忌，这股情绪却沉甸甸的压在萧也心头，逐渐蚕食他的理智。

        萧也摇了摇头，走了进去，面带笑容的在医疗兵结束一条伤口的缝合时出声打断，接着接过治疗仪半跪在萧亦面前为他缝合伤口。

        如此近距离观察萧亦的伤口，萧也才发觉萧亦的伤若是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光是流出来的血就足以致命。这么想着，萧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那股混杂的情绪也只剩下了浓浓的心疼。

        萧亦身上有这样多的伤，他仗着自己死不了就不在乎受了多严重的伤。可伴生兽虽然死不了，却是会留下许多后遗症的。

        萧也看着萧亦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几乎能预见在他之后的年岁里，每到阴雨天气，这儿会反复的疼，书里的形容是钻心的疼，萧也原本不明白这是那种疼法，现在终于明白了。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三十一

        萧亦的视角看不清萧也的眼睛，自然不知道他红了眼圈，他看着萧也拿着机器的手在自己腿上稳稳当当的操作，深呼吸忍着疼，对萧也笑了笑说：“他们都和我说了，你第一次正式上指挥台指挥，指挥的很棒，没有错误漏洞，也没有忘记战后规整，真的很棒。”

        萧亦见萧也没有说话，又问道：“要不要给你写个申请，批个军衔下来？这样你管人也能好管点儿。这样不明不白的，他们不服你也正常。”

        萧也一直克制到把萧亦的伤口缝合结束之后，低着头没看萧亦，慢慢站起来，用手背拭了一下脸颊。

        萧亦忽然觉得浑身的伤痛都不如萧也这滴泪。这滴泪像滚烫的热油浇在萧亦心上，几乎要将萧亦的心浇化了。

        萧亦柔了柔语调轻轻地问他：“怎么了宝贝儿？怎么哭了？”边说还边伸出伤势较轻的右手去拉萧也的左手，抹掉他手背上的泪，把萧也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没想到萧也却挣脱了他的手，咬着牙，强忍着眼泪对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分量太重了，直接把萧亦砸懵了，也把他的心砸了个稀烂。

        萧亦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说…”

        “我喜欢你。”萧也重复了一遍，将眼泪憋了回去，一字一字的说，说完就站直了在萧亦面前，像是等着他审判。

        “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误暗示吗？”萧亦看着悬在萧也下巴上的泪珠皱了皱眉，“你今年才…你才刚成年，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萧也听了他的话之后气极了，正想说话又被萧亦抢先开口：“你现在在战场上，又只和我走得近，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你看过《论吊桥效应在战场上的反应》，就应该对自己的心理情况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萧也这下是真的气到气血上涌，“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你？”

        萧也第一次指挥的激动心情还没平复，接着就看见萧亦浑身的伤悲从中来，现在又被萧亦气的大脑混乱，这样大起大落之下萧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为什么永远觉得我长不大？”萧也通红的眼圈还没消下去，脸又被气红了，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认真学习、努力工作，身为总指挥助理就任两年没有犯过任何错，刚刚还指挥了一场战役，你还觉得我是小孩？还觉得我不懂喜欢？还觉得我不理智？到底是谁不理智！”萧也越说越气，狠狠瞪着萧亦。

        萧亦看着萧也气呼呼的样子，并不生气，只觉得又好笑又心惊。他缓过神来仔细想了想萧也说的话，明白了萧也想表达的是什么。“我不理智，先把治疗仪放下，一直拿着累不累？”

        萧也狠狠地摇了摇头，轻轻把治疗仪放在一旁的台子上，接着猛的摇回来说：“你别转移话题！”

        萧也即使情绪垮台，理智全无，也在很好的克制自己的行为，只是对萧亦的喜欢在遭到萧亦本人的否认之后全化成了翻腾的怒火，他能控制自己的音量小声，他能控制自己的动作轻柔，却无法控制对萧亦的喜欢，无法控制喜欢被否认后的生气。

        “别说你才成年，就是你两百岁了，我也比你大十二岁。宝贝儿，你想想小你十二岁的人，是不是小孩儿？我永远比你大十二岁，你在我这儿永远是小孩。”萧亦叹了口气，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

        “借口。”萧也才不跟着萧亦的思路走，萧亦的谈判技巧是萧也远不及的，萧也只能守着自己的初心不动摇，“你就是不肯正视我。”

        “我们已经不一样了，你看看你身上的伤，我一道都没有。”提起这个，萧也变得又气又难过，萧亦身上的伤是他为联盟战斗留下来的勋章，可萧也现在却觉得这些伤都是萧亦代自己受的，没有道理萧也伤痕累累而自己毫发无损。

        现在萧亦在他心中的形象像是一个被过度使用之后濒临破碎的机器，而自己像是压榨他最后价值的无良商人。

        如果自己能更厉害些，就能分担萧亦肩上的担子，让他得以在女王的重压下放松一点儿。可萧亦已经很努力了，努力的吸取知识茁壮成长，他只是少了点时间的历练，可时间是求不来的。

        就像不管他和萧亦再亲密，萧亦也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成熟而独立的个体。

        萧也几乎要被浓重的无力感压垮了。

        萧亦看着一言不发站在面前的萧也，心里酸涨涨的疼。

        他知道萧也在说什么。

        萧亦是单了三十年的老光棍，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即便现在多了个萧也在身边，萧亦也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他心无杂念，即使是和萧也牵手拥抱、捧脸亲吻、相拥而眠也若无其事。

        可要是带上这有色眼镜往回看，那就什么都不对了。每晚的同榻而眠不对，安慰的轻吻也不对，甚至连平日里的相处也不对了。

        萧亦自我检讨了一番。萧也才几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被捆绑在自己身边，偏偏自己还毫无忌讳，和萧也举止亲密，萧也难免产生些什么错觉。

        他举止亲密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和自个还拘于虚礼，可看了看面前的萧也，又想到自己确实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独立成熟的个体，一直忽视了他的成长，忽视了他的情感，一手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心软无比，擅自给萧也加上年幼无知被引诱上歪路的洗白标签。

        萧也低头不语，萧亦也没有再说话。

        萧亦同样舍不得萧也难过，可现在的情况独特，不说尴尬，也是凝重的。萧亦不会回应萧也的表白，自然也不该再和他有些什么亲密接触。萧亦忍了又忍，恨不得上手将萧也晃醒，最后还是靠着浑身的伤才冷静下来。

        不过萧也恢复的很快。经此一役，已经能确定虫族女王的大概位置，支援也即将到达，杀死女王已经近在眼前了，萧亦的责任也快尽了。

        而战事结束，回了首都星，萧也就有很多时间可以追萧亦，他总有办法让萧亦正视自己的。

        这么想着，萧也暗自深呼吸了几口抬起头，面了全不见刚才的脆弱，又是可以上指挥台指挥战役的总指挥助理了。

        “我已经二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是错觉，没有误会，更不存在什么吊桥效应。我喜欢你，即使等到战争结束、社会重建、哪怕群星陨落，我还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我喜欢你，即使我们是同一个人。”

        “我喜欢你，这是既定的事实，不容争辩，不容置疑。”

        萧也说的慢，但稳，一动不动的盯着萧亦，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坚定。

        “就算你不同意我还是喜欢你。再严格的法规也只能规制人的行为不能制约人的思想，这是你说的。”

        萧也讲完，拿起旁边放着治疗仪的托盘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床上的萧亦，为他今天的话下了最后的结论。

        “你真的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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