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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平妻


孔庙祭祀结束后,太子本应到国子监视学讲经。但发生了这事,整个国子监都一团乱,讲经就作罢,太子和各官员均回公署衙门办公了。

        这次是幸而秦烟和封湛都分别派了暗卫跟着江沐,才没出过什么大事。两个黑衣蒙面的暗卫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平日里二人都没现身,只是隐在暗处。

        今日江沐入崇文阁时,暗卫都没在意,直至见有人锁门,藏书阁中逐渐冒出浓烟,二人才知不妙。当即破门而入,救出了江沐和秦洺,还好那两位公子都无大碍。

        西山太子府,派去跟着江沐的暗卫向太子封湛禀告了今日的情况。

        “可看清了锁门的是谁?”封湛双眸危险地眯起,要是不出所料,江沐会是那样的身份。如果是有人蓄意谋害,这事情就不只是两个小子的私怨那么简单了。

        “属下跟了江少几日,见过那人。是国子监贡生宋良,平日里经常跟着左相府的二公子王璟钰。”

        “左相府?”封湛眉峰微蹙,“宋执,将此事告知国子监祭酒。”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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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祭酒同时收到了太子殿下和昭仁郡主分别派人告知,今日崇文阁走水案里,国子监贡生宋良在江沐进入书阁后锁门,怀疑是有人蓄意纵火。

        据说是暗卫亲眼所见,这位祭酒不疑有他,当即将此情况报京兆尹。

        京兆尹接到这个案子本就焦头烂额,本案涉及昭仁郡主府和秦相府,秦相一口咬定是江少挟私报复,要害他儿子性命,要拿江少试问。但江少是昭仁郡主府的公子,昭仁郡主又是秦相的嫡长女,这关系搅得,他心力交瘁。

        况且江少和秦相府公子均回府休养,今日走水案现场又无目击证人,不论是审案还是查案,他都无从下手。

        京兆尹这差事真不是常人能干得了的,自他上任,遇上的案子不是牵涉世家,就是高官,有时还同时涉及上京城几个大家族。他时常无力周旋,只想赶快把这个任期平稳度过,就算是调离去地方州府都好过在这个位置上遭罪。

        这边国子监祭酒又来告知怀疑是有人纵火,嫌疑人国子监贡生宋良还时常同左相府二公子走在一起。他瞬间一个激灵。

        这案子,同时牵扯左右相府,和御前红人昭仁郡主府,还差点出人命。这哪是他一个京兆尹能办的案子。他当即决定,本案得报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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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卿接到这个案子时心中暗骂京兆尹那厮,这案子是普通人能碰得的?他京兆尹倒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来,但让他接了个大麻烦。他只但愿那个贡生宋良是自己干的这事儿,不要再牵连其他。

        但事情没往大理寺卿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们提来国子监贡生宋良,告知该生,太子殿下和昭仁郡主的暗卫分别都看见了江沐入崇文阁后,亲眼得见是他锁了门,落锁后里面就失火。

        宋良本以为祭祀孔庙时,国子监内几乎无人走动,他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待江沐丧命,又无人证,他自可干净脱身。

        但没曾想,太子殿下和昭仁郡主均有暗卫看着,他暗咒那俩真是个变态,国子监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那两位分别派暗卫盯着的。

        宋良深知这事抵赖不得,况且江沐还活着,一问便知是他骗江沐去的崇文阁,索性就认了。

        但这还没完,也就是简单询问,宋良认罪之后,直呼自己不是主谋,他只是帮凶。还没用重刑,立马供出了是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钰指使他做的。

        闻言,大理寺卿脑袋嗡的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理寺卿当即想要将此案报监国的太子殿下,但转念一想,今日太子殿下就在现场,而太子殿下让国子监祭酒报了京兆尹,那就是要他们公开查案了。他不能又把这案子扔回给太子,惹太子殿下不悦。那……就只能入宫报圣上了。

        惠帝听闻大理寺卿说完此案,不甚在意。没出人命,就不是什么大事,但牵涉两相府,还有昭仁郡主府,的确还是有些麻烦。右相秦文正又一口咬着江沐,誓不罢休的样子。这也能理解,秦相一直把他那个宝贝儿子当命根子,他定是要个交代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处理的不妥当,搞不好还会牵涉朝局。

        惠帝决定本案三司会审,但主审人最好是皇室宗亲,这却成了难事。这本该太子主审,合情合理,但若牵涉出左相府,因着左相是太子的舅父,又不妥当。

        如若让二皇子封羡主审,但右相秦文正又是二皇子封羡舅父。

        而端王府又远在幽州,看来也只有长渊了。

        大理寺卿听到惠帝的这个决定,目瞪口呆,惊在了当场。

        永定侯府谢世子主审?陛下是嫌这事还不够乱?

        谢世子是昭仁郡主的前未婚夫,前段时间又悔了婚,而右相差点就是谢世子的岳丈,秦相府公子也差点就是谢世子的小舅子,这难道也不该避嫌?

        但只要这麻烦事儿丢出去了就行,大理寺卿还是松了口气,擦着额上的细汗,退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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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定侯府,世子谢长渊书房,气氛有些凝滞。方才大理寺递来了消息,说圣上的意思是国子监走水案,三司会审,永定侯府谢世子主审。

        谢长渊自接到这个消息后未置一词,只是垂眸摩搓着手中的青花笔山。

        李忠眉头深锁,担忧地开口道:“世子,这个案子,若是给不了右相交代,会得罪右相府;要是查出来和左相二公子有关,得罪左相府;又若是查出真是昭仁郡主府江少,又会得罪昭仁郡主府。主审本案,左右不讨好,是个苦差啊。”

        谢长渊心叹,是啊,要是真是江沐,得罪了昭仁郡主府,那他和秦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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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由刑部、御史台会同大理寺对国子监走水案三司会审,并由永定侯府世子,北衙禁军统领谢长渊主审。

        右相府公子秦洺头上,胳膊腿上缠着绷带,被抬进了大理寺,右相秦文正陪同。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钰由左相陪同候审。江沐由镇国公府沈淮陪同入场。

        审这个案子本以为会费些周折,没曾想先是那个贡生宋良认罪极快,因着有太子殿下和昭仁郡主的暗卫分别指认,宋良连狡辩抵赖都没有。

        宋良承认了临雍大典那日,的确是他将秦洺用麻袋套上揍了一顿,又丢进了崇文阁。后又将江沐骗去书阁内,锁了门,是想栽赃江沐但。但他否认纵火,他说许是江沐失手打翻的烛台。

        宋良又当即指证是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钰指使他这么做的。

        现场一阵骚动,这案子麻烦了。

        而左相府王璟钰认罪也极快,当场就承认了使他指使的宋良。

        现场众人更是哗然。不论是主使,还是从犯,从没见过认罪这般迅速的。

        左相当场怒斥王璟钰,说小儿胡言乱语。又被谢长渊带来的北衙禁军的人拦住,不让他扰乱公庭。

        王璟钰朗声开口,“本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我承认是我看不惯秦洺很久了。国子监只接受宗室,三服以内外戚,功臣和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且三品以上官员只能荫一名监生,他秦洺一个庶子,哪配和我们一起入学,是拉低了本公子的身份。我想给这厮教训,就找人揍了他一顿。”

        满座都震惊这位左相府的二公子竟然如此嚣张,秦洺虽说只是右相的庶子,但也是相府公子,还是右相的独子,这位王公子是说揍就揍,还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王璟钰没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继续开口道:“我屡次向昭仁郡主府江沐示好,对方却总是一副拽上天的样子,从来不给我面子,所以我栽赃江沐,是想给他点教训。”

        王璟钰否认他让人纵火锁门,否认害二人性命。他说他只承认他做过的,以他的出身,行事自可张扬跋扈,还不至于那般阴损。

        这番话让现场众人无不震惊,左相府这位公子真是嚣张地无边了,这些话也只有这位京中有名的纨绔才说得出来。

        左相单手捂脸,他巴不得没这个儿子,真是脸都给他丢尽了。

        这时江沐丢出的话,又将本案拉上了高潮。他说他当日见到崇文阁中的地板和书架上有火油,他怀疑是有人蓄意纵火。

        宋良和王璟钰再次否认,在向二人拉上刑具的那一刻,王璟钰咬牙扭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而宋良就焉了,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受不了重刑的。

        宋良痛哭流涕,当场认了罪。

        “国子监贡生里,岁贡是府学一年贡一人,州学三年贡二人,县学二年贡一人;拔贡六年一次,每次府学贡二名,州、县学贡一名;优贡每三年一次,平均六、七百人才能推荐一名。我们这些贡生学子,十年寒窗苦读费尽周折才能入学国子监,但这些官员的子弟,靠着祖上荫蔽,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名额。不公平!不公平!”宋良越说越愤怒,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北衙禁军按住。

        “凭什么,秦洺只是一个庶子,江沐还只是昭仁郡主随手收养的弟弟,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我要他们死,要他们死……”宋良由于过于激动,被北衙禁军敲晕过去,众人寂寂。

        宋良清醒后,心灰意冷,招了供。是他撺掇的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钰揍秦洺,再嫁祸给江沐。宋良办这事时善做主张,将二人锁在了崇文阁,并纵了火。

        结案后,贡生宋良获罪杀人未遂,被逐出国子监,流放朔北修边事十年,入贱籍,永不能入仕。

        左相府二公子王璟钰指使殴打,栽赃他人,在府紧闭三月,禁考两年。

        左相赔偿右相府公子秦洺伤药补偿白银一万两,赔偿国子监白银两万两。

        昭仁郡主派沈淮向国子监祭酒表达歉意,说此事也与府中江少有关,昭仁郡主府向国子监捐资白银两万两。

        右相秦文正听闻秦烟向国子监捐了款,他心中气得滴血。

        左相的儿子是本案的始作俑者,赔偿国子监无可厚非。但秦烟凑什么热闹,出手还那么大方,这是要把他右相府架在火上烤啊。

        照秦烟的说法,这回的事也和秦洺有关,左相赔偿,秦烟捐款,他右相也不能干坐着。

        他的儿子被打,还差点丧命,这还得捐钱!兜里左相送来的一万两白银还没焐热,自己还得添一万两出去。

        秦文正咬咬牙,还是让管家张正也带着白银两万两去了国子监。同样是沈淮那番话,张正代秦相对国子监祭酒深表歉意。

        国子监祭酒还在心痛他的藏书,有的书可以重新购入,而那些孤本善本却是他的心头肉,够他痛心好几年。

        左相府的赔偿,昭仁郡主府和右相府的捐资,稍微抚平了些许他的郁结。毕竟那三位府上的公子还要在他的国子监入学,那几位还算像样。

        可读书人最爱惜的不过就是书本文房,他还是心里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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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文正在祠堂独坐了几个时辰,他脑中满是国子监走水案三司会审那日,左相的嫡次子和那个贡生宋良屡次三番提到洺儿是个庶子,言语中的鄙夷戳着他的心窝。

        他费尽周折将洺儿送进国子监,希望他求学高中,光宗耀祖。却不知洺儿平日里在学堂受的屈辱已到此般地步。

        前些日子,他本已去信请族长和族老入京,欲将宋眉抬为平妻,他的洺儿也顺理成章地称为他名正言顺的嫡子。

        但当时顾忌到秦烟得封郡主,是御前红人,他担心在那个档口处理这事不妥,会失了圣心,便将此事搁置了。

        他为官多年,一直明哲保身,从不在危险边缘试探。

        但如今,镇国公府已作势同他划清界限。此次秦洺的意外,秦烟非但没有关心过弟弟秦洺一句,从始至终都只是护着曾经还是嫌烦的江沐。捐款的事也没有同他这个父亲商量,要是他一个处理不当,之后秦洺在国子监的日子就更加难过。

        秦烟这个女儿没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那也怪不得他了。

        如今他没有退路,洺儿的身份必须解决。

        秦文正呼出一口浊气,终于下定决心。他当即让管家张正再请族老们进京,将宋眉抬为平妻的事宜,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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