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专心点,  ”陆相虞敲敲他的桌面，揭过此事，走上讲台宣布了春游的事，“下下个周末,  学校要举行一次春游活动,  想参加的同学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可以到班长处报名。”

        “春游？！！”

        “好耶！可以去玩了！”

        “不用上课太好啦！”

        “你是不是傻？周末本来就不用上课好吗！”

        “我要和妈妈一起去,  还要带上甜甜的小蛋糕……”

        “……”

        学生们顿时躁动起来，小声和身边同学交头接耳。

        陆相虞拍了拍讲台,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很开心,  ”他看着学生们兴奋的表情微微一笑,  话锋倏地一转，“但是,  在此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

        “下周,  我们便要考期中试了，希望同学们不要忘记复习哦。”

        众人：“……”

        陆老师的声音很温柔,  然而说出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震醒了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同学们。

        教室骤然爆发出一阵哀嚎。

        生活逐渐回到正轨，但陆相虞和宁青景被绑架一事还没算完。剧情他们暂时动不得,  段明鑫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靶子。

        剧情虽然抹掉了他买通逃犯的证据，可段明鑫犯下的事却不止一桩。

        结果不等宁随出手，段氏那边便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击垮了段明鑫的私人公司，还被段家以偷税漏税的名义送进了监狱。

        想给媳妇出气，慢了一步的宁随：“……”

        “……关进去后，段明鑫突然变得痴傻。”安助理尽职尽责地向他汇报。

        宁随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装的？”

        安助理摇摇头：“不是,  医生检查过后判定他确实得了病？”

        宁随：“什么病？”

        安助理沉默了两秒：“老年痴呆症。”

        宁随：“……”

        “段明鑫今年才三十多岁。”他指出不合理之处。

        “是,  您没记错,  ”安助理推推眼镜，“但医生说他这是未老先衰。”

        宁随：“……”

        安助理继续说道：“此外，段明鑫非常热衷于做慈善，这一行为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五年内，他前前后后给各大慈善机构捐款超过五十亿，去年还曾获得优秀企业家称号。”

        “慈善？”宁随轻轻挑眉，“他逃税额多少？”

        “二十亿。”

        做慈善的钱比偷税漏税更多？

        不对劲。

        宁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桌面：“去查查他捐款的慈善机构。”

        “是，宁总。”

        周六中午吃完午饭，陆相虞在陆老爷子的催促下回到陆家。

        他到的时候，爷孙父子仨坐在客厅，陆老爷子坐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陆渊和陆斯易在他两侧对坐，三人面色凝重，陆老爷子更是脸色黑沉。

        气氛冰冷而凝重。

        陆相虞站在客厅门口，朝刚发现他的管家使了个眼色，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无奈一笑，略微摇头，提高声音喊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这一声打破了三人对峙的僵持局面，他们这才注意到陆相虞的存在。

        刹那间，春暖花开，冰冷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小虞回来啦？”陆老爷子也不绷着脸了，顿时眉开眼笑，热情冲他招手，“快过来快过来，让爷爷好好瞅瞅，这么久没见，好像又瘦了。”

        陆相虞走过去：“爷爷，我们前天刚见过。”

        前天去学校途中，他和早起散步的陆老爷子恰巧碰到，随意聊了几句。

        就两天时间，也是不至于瘦到能让人用肉眼眼看得出的程度。

        可这世界上又一种瘦，叫做长辈认为你瘦。

        陆渊微微颔首：“是瘦了。”

        相比起在海岛，似乎是瘦了一点。

        陆斯易给他倒了一杯热开水，放到他面前，暼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宁随怎么回事？上回没保护好你，让你被绑架的事还没找他算账，这才两天，怎么又把你饿瘦了？”

        陆老爷子：“太过分了。”

        陆渊：“确实过分。”

        陆相虞想要辩解：“其实……”

        陆老爷子大手一摆：“你不用替他开脱。”

        陆相虞：“……”

        他决定用事实说话，飞快打开“健康管理”app，调出每天的体重变化数据：“真没瘦，还胖了两斤。”

        陆老爷子：“……”

        管家赶紧打圆场：“哈哈，小少爷真是人不可貌相。”

        众人：“……”

        陆相虞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一提，其他几人瞬间想起刚刚争执的事，登时脸又拉了下来。

        “乖孙，你来评评理，作为一家之主，他们是不是得尊重我？”陆老爷子拉着陆相虞的手臂。

        陆相虞：“当然。”

        “我不过想看个《一只狼和一只羊的故事》，这逆子逆孙非得跟我抢，”陆老爷子神色气愤，“一个要看社会新闻，一个要看财经新闻。”

        陆相虞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转头看着两人，面上尽是不赞同：“爸爸，大哥，你们怎么能这样？”

        何况家里也不止一个电视。

        陆斯易眼神平静看着他，眸中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假如他没有硬把我和父亲拉过来，非得让我们陪他一起看幼稚的动画片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独占遥控器。”

        陆渊点头，算是赞同他所说的话。

        于是陆相虞又把目光对准陆老爷子：“爷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陆老爷子气哼哼地用拐杖拄了拄地板：“看电视不就是要热闹些么！我这是一种仪式感！一种氛围！你们懂不懂！”

        显然陆渊两人是不懂的。

        眼看几人又要吵起来，陆相虞连忙拦住陆老爷子，再度换个话题：“爷爷，您前天不是说要给我看看您养的兰花吗？”

        “兰花？”陆老爷子愣了下，旋即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小鱼啊，”他清了清嗓子，“植物的生存离不开合适的阳光、空气、水分和土壤。最重要的是，它的成长，还要讲究和种植者的缘分。”

        陆相虞隐约猜到了什么。

        陆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我和它终究是有缘无分。”

        陆渊抿了口茶，替他粗暴翻译：“就是养死了。”

        顾及到老人家的面子，陆斯易用了个含蓄的形容：“爷爷的养花技术，堪比他的棋艺。”

        一样的拉。

        哪知道陆老爷子暴跳如雷，抡起拐杖朝他小腿一敲：“臭小子说什么呢？我的养花技术怎么就堪比棋艺了？你是在侮辱我的棋艺么？”

        众人：“……”

        就你那破棋艺，还需要人侮辱？

        管家看着几人吵吵闹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头看了眼时间，掐着点给他们送上了下午茶。

        “这次让你回来，是想和你说一下大伯的事，”陆斯易看陆相虞捧着小甜点吃得津津有味，便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推了过去，“我不怎么喜欢吃甜。”

        陆相虞便笑纳了：“谢谢大哥。”

        “前几日父亲回归后，第一时间罢免了大伯的所有职务，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股东。”陆斯易说道。

        陆相虞想了想陆仁的态度凭他对陆氏的执着，断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关于父亲飞机失事，我们目前调查到的证据都指向大伯，”陆斯易说到这，眼眸暗了暗，“你往后出入注意一下，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若说陆仁当下最恨的人，他们二房必然在最前列，而最容易下手的，也莫过于陆相虞。特别是陆相虞前不久才在股东大会上坏了他的计划，现在又误打误撞把陆渊救了回来，吸引到相当大的仇恨值。

        事关自身安危，陆相虞停下吃东西，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陆老爷子想到这几天针对陆仁调查出来的东西，额头青筋跳了跳，气血翻滚。

        原以为老大只是平庸了些，念着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陆老爷子出于私心，将他安排进陆氏。不料他竟是这般狼子野心，胆大妄为，血脉相连的血亲也下得了手。

        一想到二儿子差点因此尸骨无存，陆老爷子又是后怕又是心底发寒。

        “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有个警惕，不用过于提心吊胆，”陆渊见他们面色紧绷，开口道，“况且他现在家里起火，应该暂时没空去管其他事，近期内还算安全。”

        家里起火？

        陆相虞一怔，鬼使神差想到一个人：“裴诗悦？”

        “你认识？”陆渊抬眸。

        陆相虞干笑一声，含糊道：“认识，不太熟。”

        抓包宁随时，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陆渊没多问：“陆仁独身寡居多年，向来不近女色，这位裴女士魅力不浅，竟令他重新生起结婚的念头，目前已经在商定结婚的日子。”

        陆相虞心虚低头，心道那是你儿婿怂恿的，指不定还给裴诗悦在背后出谋划策，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光凭借裴诗悦一人决计是不可能进展那么快。

        “陆隽得知后，自然闹了起来，气势汹汹直接冲进陆仁的书房要说法，当时裴诗悦刚好也在。据说原本陆隽只是想质问几句，哪知他见到自己未来的继母后，突然双眼发红，直接动起手，还冲裴女士大吼‘怎么是你’？由此推断起先这位裴女士约莫是和陆隽有过一段感情。”陆斯易补充。

        这个八卦近日传得是沸沸扬扬。

        陆相虞：“……”

        他们感情没有，交易倒是有一桩。

        不知陆隽得知自己被传“父子争一女”心情如，陆相虞有些可惜没能见到那等画面。

        陆老爷子对这桩婚事不怎么满意，鼻子重重发出“哼”声：“老大做事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还要勾/引人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当人家爹都绰绰有余，真是老不羞！我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爷爷你同不同意有什么影响吗？”陆斯易一针见血。

        陆老爷子：“……”

        确实没影响。

        他梗着脖子挽尊：“我只是在表明我的态度。”

        陆渊面无表情：“你的态度对他来说很重要？”

        再次被扎心的陆老爷子：“……”

        逆子！都是逆子！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一群逆子！

        陆老爷子捧着碎掉的心，头也不回上了楼，暂时不想再和这两“叉烧”同处一室。

        陆相虞看着他的背影无奈一笑，正要起身跟上去，边听见陆渊说道：“除了陆仁一事，今日让你过来，其实还想同你说一件事。”

        “你想见你母亲吗？”

        陆相虞指尖一抖，嘴角的弧度顿时小了许多。

        他回到陆家，听得最多的便是当年他的母亲因为和陆渊吵架，负气带他出走，却意外将他遗失，陆家倾尽全力也没能找到他。

        所有传闻里关于他母亲后来如何，只字不提，再也没人见过她，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默认她已不在人世。

        甚至有部分阴谋论的人将其失踪认定是陆家所为，怀疑她为了发泄对陆渊的不满，故意丢弃自己的幼子，由此惹怒了陆家人。

        这种言论曾一度甚嚣尘上，众人都感叹陆家人的心狠。

        陆相虞轻声道：“我的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渊沉思片刻，有些出神：“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很大胆也很聪明。虽然她是个孤儿，但她的长相气质、学识谈吐，性格能力，各方面和富贵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少爷小姐们相比，也毫不逊色……”

        随着他的讲述，陆相虞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吗？”

        陆渊摇头：“她不喜欢拍照，走的时候，还把所有照片都带走了，连结婚证照也被她撕下来。”

        陆相虞：“……”

        结婚证照都不放过，狠人啊。

        陆相虞：“那她现在？”

        陆渊沉默片刻。

        陆相虞见状心里一咯噔，难道……

        “她把你弄丢后，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哭了一个月，”陆渊神情复杂，“然后看破红尘出家了。”

        看破红尘出家了。

        破红尘出家了。

        红尘出家了。

        尘出家了。

        出家了。

        陆相虞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喃喃道：“出家……”

        陆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陆相虞：“……”

        心中升起的莫名悲伤顷刻消散，甚至有点啼笑皆非。

        怀着复杂的思绪，陆相虞在陆家住了一晚，第二日才回宁家。

        不过很快他便没时间多想，下周就是期中考试，陆相虞不仅要负责指导学生复习巩固，还要继续教授新课。碰巧班上有个学生和别班学生打闹不小心受了伤，他还要联系双方家长处理好后续问题等等，忙得分身乏术。

        周四周五是期中的日子，待周五收卷的铃声一响，放假的学生欢呼着从校园内冲出来。

        陆相虞将收上来的试卷放好，总算能松了口气，接下来要忙的事便是批改试卷和下周末的春游活动了。

        等到学校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陆相虞检查了一遍教室，确定锁好了门窗，这才放心离开。

        刚出校门，便见前方不远处的轿车后座车窗探出个熟悉的小脑袋，看到他眼睛一亮：“爸爸，这里。”

        陆相虞走过去：“怎么还不回家？”

        因为他是班主任，经常走得比较晚，偶尔没课还可以提前下班，如此一来，就和学生放学时间错开。横竖自己也有驾照，陆相虞便在车库里随便挑了一辆车当代步工具，让司机只需负责接送两个孩子，不用管他。

        现在看到宁桦在等他，便料想到他肯定有事要说。

        宁青景挤开他凑到窗口：“哥哥只想着让你带他去□□游用到的东西，我就不一样了，我在等爸爸下班。”

        他乖巧的仰头看着陆相虞。

        陆相虞走近才发现，除了两个小的，老大也在。

        见他看过来，宁琅看着他没说话。

        陆相虞感觉有些奇怪，这可不像老大的画风，再仔细一瞧，宁琅嘴巴上贴上了两条透明胶带。

        陆相虞：“……”

        “小琅这是做什么？”他望着两个小的，“你们做的？”

        “对，”两小的理直气壮，“他猜拳输了，便要答应我们的要求，闭嘴半小时，我们怕他憋不住，这才想办法帮他，愿赌服输。”

        宁琅嘴巴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却被胶带绷住，勾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爸爸带我去购物超市□□游要用到的东西嘛！”宁桦打开车门，扯着他的手撒娇。

        “我也要。”宁青景跳下车。

        陆相虞想了想：“人太多不方便，这样吧，你们派个代表，我带他去。”

        “我我我！”宁桦为了抢名额，喊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宁青景冷笑：“你是公鸡？快晚上了打什么鸣？

        宁桦：“……”

        宁桦恶狠狠盯着他。

        “行了，别吵，我有人选了，”陆相虞朝宁琅说道，“小琅下车，你和我一起去。”

        宁琅诧异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答案，便依言下车。

        两小的不服气自己的争取给别人做了嫁衣。

        宁桦：“大哥又不去春游，为什么让他和爸爸一起去买？”

        “因为他比你们懂事，不会走丢，”陆相虞不容分说将两小的拎进车里，“再闹回去给我抄十遍《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两人闻言头一缩，顿时不敢吱声。

        送走两小的，陆相虞回过头，便发现宁琅的封口胶布已经撕掉了。

        “打赌的时间到了，”宁琅解释道，“方才在等你，我们……”

        “行了，我知道了，我们先去超市。”陆相虞赶在他开始详细描述之前截住他的话。

        离学校不远的电玩城楼下便有一间大型超市，这附近小区不少，因此来往的人比较多。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陆相虞带着宁琅乘坐电梯上到超市所在楼层。

        这个入口进门便是水果区，春游在下周末，水果这类食品放久容易坏掉，陆相虞暂时没打算买水果。

        正要带孩子继续往里走，便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人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不起。”

        道完歉，也不等陆相虞有什么表示，便自顾自走了。

        陆相虞盯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的熟悉感和怪异感挥之不去，前方的帽子男不经意似的拨了拨衣服背后印着的银色星星，渐行渐远。

        “爸爸你没事吧？爸爸？”宁琅的声音让陆相虞回过神来。

        “没事，”陆相虞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已经学过《背影》一文的宁琅：“……”

        虽然表达的关系没错，但宁琅还是忍不住抬了下杠：“这里面的橘子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陆相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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