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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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桥被丢进湖里的时候, 还是觉得措手不及。
她水性不好,之前被盛春容推进湖里就差点淹死。
池水里还浮着薄薄一层冰碴子,在皮肤上留下来不及融化的刺痛。
春桥不想死。
可厚重的冬裙此时吸足了水分,拖着她冻僵了的身体往池底沉沉地坠。
冰冷的池水漫过口鼻,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挤压胸腔里所剩无多的空气。
春桥的四肢百骸都好像千斤重, 渐渐没有力气。
她往下沉去, 思绪快要湮灭。
忽然间有人环住她的腰, 用力将她提上水面。
春桥全身湿透, 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梢往下滚落。
她被人抱在怀里, 像是终于缓过气, 张开朱唇, 大口大口地喘息。
脸色苍白,楚楚可怜,从唇齿间溢出的吐息甜腻。
眼睫微颤, 落下几滴湿津津的泪。
盛秋潮蹙眉, 还是向春桥伸出手。
“过来,”他吐字冷淡。
春桥清醒过来,却扭过头, 不去看那双伸到眼前的手。
“不要, ”她对于盛秋潮做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便闷声道。
盛秋潮杀了花戎,就连祖母病重的事情都瞒着她,她已经同他无话可说。
程暻抱起春桥,路过盛秋潮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让让,”他毫不留情。
程暻虽然不知道春桥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伯府,但看她和盛秋潮的神色,也知道两人之间有事。
说不定这段日子也是盛秋潮将春桥藏了起来。
倒叫他一顿好找。
盛秋潮没有让, 相反还抓住了春桥的胳膊。
他面色发冷,森然重复道,“过来。”
春桥缩了一下胳膊,比不上盛秋潮的力气大,没缩回来,她眼圈泛着湿漉漉的红,“盛秋潮,我收回我从前说的话。”
“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了。”
盛秋潮精致的五官轮廓锋利,他深黑的乌眸掩抑着阴郁的疯狂,压抑着盯着她,铺天盖地欲来风雨前的平静像是要把她敲骨吸髓。
“你之前说你喜欢我,难道都是在骗我?”
春桥扭过头,不再看他,只是从喉咙里低低挤出一个字,“嗯。”
她的手跟着呼吸在颤栗,被盛秋潮陡然冰冷起来的目光看得抬不起头。
“秋潮,可有抓到刺客?”听说刺客在后院,太子带着盛春容一路过来。
他还看见程暻怀里抱着一个纤弱的女子,单薄的肩膀颤抖,但是看不清脸。
真稀奇,程暻居然会干出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同女子搂搂抱抱的事情。
盛秋潮垂眸,收敛眼中阴鸷,尽量平缓开口,“让他逃了。”
程暻也颔首,“太子殿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抱着春桥路过太子,一阵风拂过,春桥撩了撩脸畔碎发,露出半张漂亮柔嫩的脸蛋。
太子不由得一愣,他开口,“等一下。”
程暻转身,似有疑惑,“太子殿下有何事?”
男人走过来,温和道,“我有些问题要问一下这位姑娘。”
他想知道这姑娘是谁,别人要杀她,她却能安安稳稳地出现在伯府。
太子殿下不由起了几分探究之心。
现如今七皇子已死,太子这东宫之位坐得稳稳当当,程暻自然不会和太子殿下起冲突。
他微微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春桥刚刚落了水,不如太子殿下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春桥被程暻放下来,双脚落到地上,她偷偷抬眼打量太子殿下。
她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日灯市宝儿的主人吗?
原来他是太子殿下。
春桥起了心思。
盛秋潮狼戾不仁,她想戳穿他的真面目,为花戎报仇。
春桥身子打着颤,眼神却是坚定,她轻声道,“太子殿下,民女也有话想同你说。”
盛秋潮冷眼看着,并未阻止。
追随太子脚步而来的盛春容简直是气红了脸,她也想进屋,却被太子亲卫拦住,不得进寸步。
她还不知道自己母亲也遇了刺,不然怕是要当场厥过去。
屋里烧着袅袅的沉水香,今日接连死了长公主和七皇子,都是盛秋潮动的手。
廊檐下的红绸都显得有几分杀气沉沉。
太子殿下让她先说。
春桥揪着自己的衣角,盛秋潮杀了这么多人,她只是说出实情而已。
不用害怕。
她咽了下口水,颤颤道,“是盛秋潮杀了七皇子,我怀疑,今日的刺客都是他的手笔。”
太子殿下转着扳指的手一顿,他神色不变,缓缓开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春桥支支吾吾,只是说:“盛秋潮救过我,我无处可去,在他身边待过几月。”
“你是在跟我告状吗?”太子殿下轻笑几声。
“过来,”他又朝春桥招手。
春桥不知所措地过去。
太子殿下倒了一杯浓茶,递给她,不动声色笑道,“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春桥乖乖捧着茶喝下,只觉得入口苦涩,回味又有点腻味的甘甜。
不像是茶,倒像是混了茶的糖水。
“太子殿下......”春桥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茶,她又朝太子殿下走了几步,想解释自己没有说谎,盛秋潮的确野心勃勃。
可话音未落,春桥就觉得眼前一黑,手脚发软,跌倒在地,我见犹怜的姿态孱弱又可怜。
她昏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太子殿下半蹲下来,将手覆在她的眼上,柔声对她说,“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伯府今日出现刺客,闹得满城风雨。
皇帝盛怒,降罪了整个伯府。
更有些风言风语,说伯府有位表姑娘好本事,将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魂都勾跑了,当天就进了东宫。
盛春容没了母亲,又失了太子的心,哭得是死去活来。
东宫里。
桌面铺陈黑白棋盘,角落里的官窑白瓷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翠竹。
盛秋潮将茶放下,有意无意问道,“殿下,春桥这是怎么了?”
他刚刚去见春桥,她气色好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神却全然陌生,好似他俩从无半分交集。
“我喂她吃了洗魂蛊,这蛊虫阴邪,人吃了会被洗去从前的记忆,”太子又蹙起眉头,“不过每七日就要我喂一次指尖血,不然会暴动,让人腹痛而亡。”
“她知道得太多了,要不是念在你护着她,她也活不到如今,”太子悠悠道。
七皇子的事情是他让盛秋潮去办的,春桥却想将这个篓子捅出去。
她还是不够聪明。
盛秋潮波澜不惊,缓缓道,“那麻烦太子殿下先照料她一阵子,过段日子我寻了解蛊的法子再接她回去。”
太子心不在焉,他其实不是很想把春桥还回去,左右他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人。
但他知道盛秋潮上心春桥,还是转着手中的茶盖,慢条斯理道,“知道了,我会好好待她的。”
不过若是到时候春桥不愿意跟盛秋潮回去,那就不算是他从中作梗了。
太子走后。
盛春容在家里哭了一阵,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事情让她萎靡不振,身姿越发消瘦。
程暻就是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你来干什么?”盛春容的眼睛都哭肿了,她有些恹恹。
程暻来是为了春桥的事情,春桥明明都答应跟他走了,太子殿下却不由分说把人带走。
他心有不甘。
程家是陪先皇打江山的旧臣,军功累累,是靠搏命得来的如今权势。
现如今,他却连自己心悦的女子都被人几次三番横刀夺爱......
程暻对盛春容说道,“春桥是被太子强迫的,我想请你进宫将她带出来。”
盛春容心内郁结,眼神怨恨,“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喜欢春桥,她是给你们下了蛊吗?”
程暻不慌不忙,他说道,“作为报酬,我帮你追查刺杀长公主的凶手,然后提着他的人头为长公主谢罪。”
盛春容现在最难过的就是长公主之死,她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弹劾长公主荒淫无道,她死了,大快人心的不在少数。
大理寺也忙着追查七皇子的事情,反倒是冷落了长公主身亡的案子。
但那是她的母亲啊!
那个将她从乌烟瘴气的商户家中带出来,对她说她是全天下最尊贵女子的人。
盛春容不可能让长公主死了都不安生,非得把那凶手生吞活剥了不可。
况且春桥走了,太子心里才能空出人来。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咬了咬牙,“可以。”
送走程暻没过几日,盛春容便进了宫拜访太后。
随后春桥又被太后请去,说让她陪着盛春容出宫散心。
春桥自从醒来,还是头一回出宫。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盛春容,街头却突然出现了一群乞儿。
他们横冲直撞,春桥被推倒在地,挣扎想起身的时候,口鼻却被不知道什么人捂住,昏了过去。
.......
“少爷,盛春容迷晕了春桥姑娘,将人送到程暻府上了。”
一直监看着镇北侯府动向的罗察觉了盛程二人交易的端倪,急急去寻了盛秋潮。
盛秋潮拧起眉心,心生淡淡的躁意,春桥被裴繁偷偷带出别院,现如今盛春容又冲春桥下手,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
他将手中棋子往棋盘上一掷,不悦道,“走,去东宫。”
伯府失势,他不能硬闯镇北侯府,只能去请太子殿下。
......
春桥半梦半醒,她好似又被人捏着下巴灌下许多药,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是坐在一顶软轿中。
红纱轻晃,春桥没有什么力气,她费力抬起手扯掉这碍眼的轻纱,又掀开轿帘张望。
软轿边有个丫鬟见春桥醒过来,又笑着说道,“姑娘今日出嫁,这盖头啊,得要程世子亲自来掀才吉祥,还是快快盖回去吧。”
“不是,我......”春桥稀里糊涂,又被丫鬟塞回轿中。
没过多久,轿子就停了。
春桥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抿了抿唇,想同什么程世子讲清楚,他可能娶错人了。
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他。
程暻弯腰掀帘,看向缩在最里面的春桥,唇角泛起笃定的笑容,“春桥,你终于是我的了。”
“啊......”春桥樱唇微张,这个程世子好像真得认识自己哎。
她被下了药,脑子还晕乎乎的,转得有点慢。
她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要回家,不要在这里。”
程暻打横抱起她,春桥腾空而起,悬空没有什么安全感,害怕程暻把她摔下去,愈加搂紧他的脖颈。
她再次一字一句强调,“我要回家。”
程暻神色温柔,看着她眼里都是深情,“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这人怎么说不通啊,春桥气结。
程暻将她放在卧房里,侯夫人似乎又有事找她这个儿子,便将人请了过去。
春桥被折腾了这半天,也有些饿了。
丫鬟都守在门外,春桥就偷偷摸摸地掀开盖头,坐在喜凳上吃桌上的糕点。
她不明白这个程世子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对她情深不寿,但来都来了,只有先填饱肚子才能跑路。
吃着吃着,春桥倏地一哆嗦,她感觉腹中突然剧痛。
疼得她受不了,直接身子一倒,从凳上摔下来。
红纱被她动静带得曳地,柔柔覆在春桥的脸上。
怪不得这个程暻对她这么温柔,原来是在糕点中下药,想抓住自己杀了。
春桥怒火攻心,想气冲冲去找太子哥哥告状,把这些坏人统统抓起来。
她额头冒着虚弱的冷汗时,门口的婢子突然慌乱喊道,“太子殿下。”
太子推门而入,瞧见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春桥,眼神微顿。
他弯下腰,揭开女孩脸上的红艳艳盖头。
春桥痛苦得嘤咛几声。
算算日子,七日时间差不多到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咬破手指,先给春桥喂了几滴血。
血液入口,春桥才舒服些,她脸色发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她的太子哥哥,才放心大胆地晕了过去。
盛秋潮站在屋外,眼睁睁瞧着太子将春桥抱在怀中带出来。
太子颔首,“没事了。”
匆匆赶来的程暻被太子亲卫摁在地上,他面色不渝,只是说道,“太子殿下,她是我的妾。”
太子殿下不置一词,只是将春桥交给盛秋潮。
盛秋潮接过春桥,软软的人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面色还有些苍白,像是受尽了苦楚。
他路过程暻,冷淡开口,“春桥的婚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太子的马车宽敞,足足能容得下七八个人。
春桥已经睡着了,脑袋枕在盛秋潮的膝上,呼吸轻缓,面色薄红。乌发落在他的掌心,寂然无声。
春桥睡着了倒是乖巧很多,不像她醒着的时候,对自己多有抗拒。
盛秋潮漫不经意地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手感温热柔软,只是呼吸几瞬,就好似染上了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太子看得眼热,状似不经意问道:“秋潮,你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抱一会。”
盛秋潮摇头,低声道,“不用劳烦太子殿下了。”
太子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说,“好。”
下了马车,盛秋潮又一路将春桥抱回东宫。
太子殿下看盛秋潮这般上心春桥,心思却有些飘远。
赵太师辞别前曾经同自己提点过盛秋潮。
他说,“盛秋潮獠牙难驯,不可不防。”
这般想着,太子突然出声,“父皇听说七弟没了,吐血病倒,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盛秋潮看向太子,眉眼清冷,“太子殿下这是心软了?”
“这段日子我老是想起从前,父皇会把我抱在腿上教写名字,还会带我去骑马打猎,可自从七弟出生后,一切都变了,”太子摇摇头,继续道,“我想我应该是恨极了七弟才对,听母后说,父皇已经连废太子的诏书都写好了。”
“太子殿下放心,如今陛下能依仗得也只有您了,”盛秋潮眼梢带了浅淡的弧度,唇角笑意却是有些轻漠。
“我头一次见你是在太学,七弟弄丢我的功课,太傅不知道这事责罚我,是你为我解围,”
太子又眯了眯眼,“但你那时起就是这般不远不近,让别人看着你,又看不清你。”
盛秋潮帮春桥掖好被角,又抬起头。
他喉咙里轻轻应了一声“嗯”,抽出神,神色相当平静,“我与太子是知己,是好友,你可以尽然信我。”
“谁都能舍弃太子殿下,我都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看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春桥吧,”太子莞尔,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又很快转瞬即逝,“我竟然不知道,你看着这样淡漠疏离,也会对一个人这般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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