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除夕（二）

赛音察浑虽然平日里作天作地，但很会挑人作，比如，他看到其他不熟悉的妃嫔就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比如，此刻他正一脸垂涎地盯着主桌那边，因为他熟悉的几个人里，除了自己，剩下的都在台阶上面。

偏偏这时候，康熙举着酒杯环视四周，正打算说话，转到秦柔这边，就和自己四儿子热切的视线堪堪撞上。

秦柔的位置离主桌比较远，所以只能看到康熙和旁边的孝庄说了几句话，孝庄听后眼神也落在了娘三身身上，眉眼间都是慈和的笑意。

随后，赫舍里也微倾身子向孝庄和康熙那边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宫女向秦柔这边走来。

随之响起的，是赫舍里温厚的声音：“马佳妹妹今日怎得坐这么后面，快上来，没看我们四皇子一直眼巴巴看着皇阿玛和老祖宗。”

秦柔听完这话脸上显露出迟疑神色，一时竟然不明白赫舍里的意思。

大殿之上的坐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去坐哪里，她一个小小庶妃，怎么也不能坐到主桌去啊。

“纳喇庶妃……”

不过没等秦柔纠结多久，赫舍里又转向了右侧首位的纳喇氏。

“娘娘……”

纳喇氏自赫舍里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酒盏，现在却是不能装作听而不闻，不过她也不想轻易就把这位置让出去，就抬眸疑惑地看向上面。

赫舍里看了眼旁边的康熙，见帝王看向下面的眼神里有些不满，继续说道：“要不纳喇庶妃和马佳妹妹换个位置吧，也好让老祖宗，太后与两个阿哥亲近亲近。”

“这是应该的，奴婢遵娘娘之命！”

纳喇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感觉到康熙略带不耐烦的视线，只能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强扯出一抹笑容恭敬说道。

侍宴的宫女很快将两人的桌子抬换了一下，到了这一步，秦柔也不作什么推却之举，反正她在上面那几位面前，也从未装作与纳喇氏姐妹情深。

在宫人的伺候下，三人坐到了右边首位。

“把哀家的糕点放到马佳氏桌上去吧！”

孝庄对着后面跟着的苏麻喇姑轻声吩咐道，她对赛音察浑的了解，不下于秦柔这个亲额娘，知道玄孙眼巴巴看着的，是自己桌上的糕点。

但苏麻喇姑这一举动，却是把殿内的这些人都震惊了一番，连后面坐着的近支王爷福晋看着秦柔这边的眼光都带了些异样的神色，更不要说妃嫔席上的众人。

后宫的人都知道钟粹宫的两个阿哥时常会去慈宁宫，但众人都觉得是秦柔依靠着与琪琪格的交情特意用孩子讨宠的，毕竟宫里有儿子的也就秦柔一人，众人也只能看着。

可是没想到，孝庄居然这么宠爱秦柔生的两个阿哥，以前嫡皇子在的时候也没有这待遇。

当然，秦柔如今腰杆子硬着，众人只看了一眼惊讶过后也就只能在心底暗暗嫉妒，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没看见连众妃之首的钮祜禄氏都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但今日另一位可没有这个运气，众人想起刚才纳喇氏憋屈让位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畅快，纳喇氏连生二子，在座的妃嫔中也多有嫉妒的，所以往她这边打量的目光就要赤裸裸多了。

纳喇氏坐在下面，自是能感受到众人异样的充满嘲讽的目光，但她还是用尽心力使得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勉强，也就身边的董氏能看到她案下的双手正死死捏着帕子。

殿内的人都是人精，这番插曲过后，一个个又攀谈起来，有和康熙敬酒回忆兄弟叔侄往昔岁月的，有妯娌之间寒暄的，就在这时，膳房的内监已经开始上热菜。

这可是今日的大戏之一，秦柔似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下，视线从一个个妃嫔脸上划过，在钮祜禄氏，纳喇氏，李氏面上稍作停留，纳喇氏不说，钮祜禄氏只是倨傲地看着宫女跪地上菜，李氏倒是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嘴角轻扯。

秦柔大概知道下午膳房那一出的背后之人了。

她心下微微叹息，这些出身尊贵的宫妃办事就是便宜，前有钮祜禄氏，后有李氏，都是朝中宫内都有人的贵女，偏偏还都盯着自己不放。

秦柔看承瑞吃得少，便舀了点炖豆腐准备喂上一些，至于小儿子，今日糕点吃了个尽兴，秦柔怕他撑着了，在茶盏里放了点灵泉水让他喝。

“皇上，今日这菜肴奴婢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一品!”

秦柔刚喂了一半，李氏娇柔的声音就在殿内想起，终于来了，但秦柔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喂承瑞的动作半分都没停滞。

“恩，是少了八珍汤！”

康熙看了眼桌上的菜肴，也发现少了一个，除夕的例菜为了和合吉祥富贵寓意，每年都是那几个，就算他平日里不怎么注意，也认得那几个菜了。

康熙习惯性地转向赫舍里欲要询问，但看到赫舍里脸上也露出些疑惑，这才想起今天这宴会是由秦柔操办的。

“膳房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粗心了，定是把这八珍汤遗漏了，来人……”

“皇后娘娘！”

秦柔像是这会儿才听到他们的对话，站起身来对着上座的几人福了福身。

“这是奴婢的意思，冬日天寒，虽说着殿里烧着地龙，但那菜拿过来不免就要冷掉三分，所以奴婢临时想了个新的法子，膳房的人估摸着还要摆弄一番，是以过些时候才能端上来。”

“原来如此，你做事就是这般周全。”

赫舍里见这桩不是疏漏，心就放了下来。

“这除夕晚宴例菜年年如是，也难得马佳庶妃还能想出个花样出来。”

钮祜禄氏面上是夸赞，但那话听着更像是嘲讽。

“也难怪妹妹得皇上钟爱，我们这些只负责吃喝的，哪有这么多心思。”

李氏见秦柔挡了自己的话，也不急，只是微含着酸意跟了一句。

“朕记得你最是喜欢吃这些海货，难怪今日立时就发现了，原来是嘴馋了！”

康熙笑着指了下李氏，语带宠溺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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