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是结晶化的艾里蒙特！快跑！”

        “护卫队呢？！护卫队都去哪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那里！”

        巨大的怪物几乎将天空遮蔽，投下大片的阴影，矿石般的土黄色晶体从它体内破出，喉间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音浪卷起层层尘埃，原本有序的商业街成了包裹在风沙中的废墟，人们哭喊着、仅凭本能反应四散溃逃。

        怪物如同戏弄般地东奔西跑，身体巨大却不沉重，甚至称得上敏捷，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鲜血同泥沙糊在一起让人作呕，残破的尸体遍布，空气中隐藏着一粒粒原本在阳光下会熠熠闪光的土黄色元素晶，如同漩涡一般朝那怪物涌去。

        “中心的污染浓度太高了，必须得找神父和修女来控制。”护卫队队长云玟面不改色地在上臂处注射进一管透明的液体，视线紧跟着正在大肆破坏的土黄色巨兽，他的掌心凝起火红色的气流，夹杂着些微闪烁的元素晶，试探般地朝结晶化的艾里蒙特扔去。

        如蚊叮咬般，巨兽只是抬手挠了挠。

        这一记攻击将巨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到哪了？”云玟拧眉立马转移位置，脚下踩着一层火红的雾气，一边同对讲机那边交流一边溜着灾难中心的巨兽，巨兽如同一只飞不起的风筝一般被云玟拉扯在身后，他行进的路线颇有讲究，能将这该死的怪物移动时造成的损失尽可能降到最低。

        巨兽原本行进的路线上，一个长发女孩跪坐在地，她的衣物脏乱，身体瘦弱，一双上扬的凤眼瞳孔灰暗，平静无波的脸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诧异，她眨了眨眼睛，淡然地接受了眼睛看不见的事实。

        好像听见人群说了什么艾里蒙特，女孩站起身，脚下的土地甚至在震动，她神色平静，沉默地听了一会人群的哀嚎，确认了那几个音节就是她熟悉的艾里蒙特。

        是穿进游戏里了么。

        不但不给金手指，还把她的眼睛拿走了。陈醋面无表情地朝动静最大的反向摸索而去，没想到珠穆朗玛峰没让她得雪盲症，反倒送了她一场穿越。

        背后是兵荒马乱，她却冷静得像来旅游的。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音乐，一如她连肝两年的游戏《西索里大陆》那洗脑的开机音，黑色的视野里骤然跳出它简洁明了的游戏界面，只是主界面上的塔拉币和晶矿全都是个瞩目的“0”字，拥有满配账号的陈醋微怔，主界面弹出一个晶蓝色的光屏，告诉她系统休眠中。

        陈醋意念流转间将游戏界面从眼前关闭，她不想在失明的情况下一直看着这没意思的休眠系统。

        这里的空气着实极差，陈醋只在必要时稍作呼吸，累了便立马休息。她走得很小心，毕竟是头一次看不见，她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呦，”一把清朗干净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陈醋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的微笑标准得像是经历过千锤百炼，让人轻易就能卸下防备，只觉面前的人是个无害可怜的小姑娘。

        只是这招显然对来人不管用。

        刹那间，陈醋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毛孔炸开，她本能地往后一躲，刀刃划破空气的音爆在她正前方炸响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冷汗自背后洇出，陈醋笑容灿烂，仿佛完全没对他突然的袭击生气一般，语气轻松道：“偷袭啊。”

        在那本能的躲避之后，陈醋顺势跌在废墟之上，掌心被锋利的豁口割出道道伤痕，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诶，”那道声音似是停下了攻击，他语气里似乎颇有兴致，“你可是艾里蒙特。”

        那语气，好像在说偷袭一下怎么了？

        嘶——陈醋拧起眉，疼痛让她心底窜起了点点火气，冰冷的东西在她脸上自下而上刮过，他扭动手腕，冰冷的金属从线成了面，他稍稍在她脸上压了压，然后划到致命的脖颈处。

        “运气不错，”他的语气带着些孩子气，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呼吸也凑的很近，温热地喷在她的脸上。

        陈醋仰头。

        “诶？你是个瞎子吗？”他的语气竟然有些兴奋，刀刃一直在她脖子处划来划去，好像在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能看到我长什么样子吗？”

        知道我是瞎子还问这种问题，陈醋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是可怜巴巴，她笑道：“我不是艾里蒙特。”

        他的动作一停，语带迷惑，“那你为什么不带检测表。”

        “坏了。”她面不改色的扯谎。

        瞪大你那能看的见东西的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弄丢个表很奇怪吗？

        “我可不信。”他闷笑两声，“艾里蒙特都很会骗人。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等一下再来找你，你可别乱跑。”便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陈醋掌心凉凉的奶白雾气散去。

        这元素晶艺还挺好操控的，陈醋心道，如果按照游戏的设定，那么她应该是所谓的圣职大人，也就是艾里蒙特的气运之子体质。

        如果的话。

        她很高兴竟然意外地能使用所谓的元素晶艺，只是看不见是什么颜色的，不好分辨是什么属性的。如果是无属性的白色，那么她离圣职更近了一步。

        “小心！”

        云玟飞跃过来将陈醋搂入怀中翻滚两圈，陈醋原本所在的位置瞬间被巨兽铁蹄般的大脚践踏过，如果陈醋看得见的话或许能想象到自己在巨兽脚下粉身碎骨的画面。

        云玟耳中的对讲机许久才传来一道指令——放弃瓦里浦第三大道。

        怎么可能放弃，云玟近乎自虐地扫视过一个个还活着的人，视线落到那只巨大的艾里蒙特上，眼底是痛苦和坚毅。他把陈醋扔在较为安全的空地处说了句“快离开这里。”就忙着继续救人了，结晶化的艾里蒙特已然失控，只是放肆地破坏着城市。

        光用听的都知道有多么惨烈。

        陈醋拍了拍衣摆，身边正巧有个孩子嚎啕大哭，她走过去，蹲下，微微一笑，伸出手，凝结自己的元素晶艺，问：“这是什么颜色的？”

        男孩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她：“白、白色的。”男孩的眼中爆出强烈的光，他一把攥住陈醋的手，指尖的力度几乎要抠进陈醋的肉里，陈醋拧眉用力地抽了一下，竟然一下子没能抽出来。

        男孩期待道：“您是修女对吧？您可以净化我对吗？”

        在陈醋看不见的地方，男孩手上的检测表数值已然破了90，只差一点就到了临界的100，有三成可能性会变成正在街上肆虐的那个怪物，七成可能性变成一个新的污染源。

        老实说现在已经新增了不少污染源了。空气里的土元素晶已经浓到了她会感到不适的程度。

        这里已经控制不了了。

        陈醋温柔地反握住男孩的手，释放元素晶艺净化这个可怜的孩子。

        系统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弹出一管净化值，末尾的数字同男孩检测表上的数字一同跳动，陈醋微微眯起灰蒙蒙的眼睛，有些意外这净化值掉得这么快。

        她松开手，安抚道，“已经没事了，快离开这里。”

        恐惧绝望的情绪被她轻描淡写地拂去，男孩擦干净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云玟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后来救她的人，陈醋稍稍安心，她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我是修女，可以净化。这里的情况已经失控了，必须赶紧撤离。”

        云玟显然也知道，他点点头，“但是我得去帮那个孩子，他一个人缠住了艾里蒙特，打了抑制剂的他坚持不了多久。”

        原来是有人缠住了巨兽，陈醋略微安心了一些，但是不把这只艾里蒙特解决不把污染区内的人类撤离会有更多的艾里蒙特被污染，其他人都有可能能跑，除了她，她看不见。她唯一的机会是刚才云玟引开那只巨兽的时候。

        但她显然已经错过了，如今这只艾里蒙特的行动无法被预测，她只能听天由命地依赖自己的感知力来躲避可能会到来的伤害。

        “净化。”云玟简洁道。

        陈醋伸出手，云玟微愣，把举起的手往她掌心凑了凑，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看不见？”

        “嗯。”陈醋又花了五点净化值，她收回手。

        云玟便又冲回去救人了。

        杯水车薪。

        泥沙纷飞间，另一只巨兽悲鸣着拔地而起，身体里破出土黄色的晶体，同原先的艾里蒙特分处两地，如同两座无法撼动的山岳，重重地砸在了所有幸存者心上。

        云玟只是不知疲倦地带出一个又一个辐射值尚未到100的幸存者，原先同艾里蒙特艰难缠斗的少年也干脆放弃牵制艾里蒙特了，加入云玟，和他一起，能救多少算多少。

        新生艾里蒙特的悲鸣向兴奋转换，反而是它缠着少年不放了，它伸出粗如房屋支柱的臂膀直直冲少年砸来。

        一无所知的陈醋头顶上被连带着罩下一片阴影。

        云玟目眦欲裂，他无力地伸出手。

        山岳最终亲吻了残破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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