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性开场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奇的鸭国度，这里的鸭鸭都会说话，并且有着发达的洗浴文化，城内有着数不清的澡堂子。

        这次的故事，要从一只很傻的、叫呆呆的小搓澡鸭讲起。

        今天是神奇洗澡城的发薪日，搓澡工鸭鸭们自觉排成两队，挨个领月钱。

        在队列的旁边，站着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黄色小鸭子，她捧着铜板，巴巴地看着一只白色老鸭子，小豆眼眨都不敢眨一下，问他：“师父，是不是少了一个？”

        白色老鸭子爱怜地摸摸她的秃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孩子，不只一个，是三个。”

        稚嫩的小小翅膀上赫然躺着脏兮兮的十二个铜板，黄色小鸭委屈地看向掌柜，却被掌柜狠狠地剜了一眼。

        鸭掌柜张着翅膀骂道：“呆呆，你可别怪老鸭我心狠，上个月你给大歌星苏苏鸭修毛，修着修着就睡着了，搞得人家苏苏鸭再也不来了，这么大的损失，我就扣你三个铜板，这还是看在你师父鸭大师的面子上呢！你可长点心吧，别再出去做兼职了，否则……”

        鸭掌柜将双翅大大张开，瞪着眼睛说：“我开了你！”

        呆呆表情茫然，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话：“……不只一个，是三个。”

        鸭掌柜哽了一下，怒火下去一半。

        他可不想和这只笨鸭子错频交流下去。

        鸭大师忙从自己的月钱里掏出三个给了她，“好孩子，这下够了，去给你哥鸭拿药吧。”

        她掏出自己的小钱袋，把这珍贵的十五个铜板放了进去，重新把钱袋子塞进衣服里。

        现在正是冬季，天气严寒，呆呆穿得却很单薄，但就是这件不合身的薄衣服还是鸭大师送给她的。

        她拉紧了衣襟，用翅膀抱住自己，步伐焦急。

        鸭国交易发达，街道商铺林立，也有挑着扁担的灰鸭走街串巷，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路过一家神庙时，瞥了一眼那里的恶鸭雕塑，心里唾弃这只叫做“芽”的大恶鸭，脚步却没停。

        她走进一家药铺，进去抓了药，把自己的钱袋子摆在案上，意思让郎中自己拿。

        呆呆在这里买药已经有半年，郎中自然认识她，知道这只小鸭子在智力上有些缺陷，不过鸭品还是很好的，踏实努力，深得鸭大师的喜爱，又懂感恩，挣的钱全用来给哥鸭买药了。

        他从里面数了三十个铜板出来，把剩下的还给呆呆，嘱咐道：“呆呆，这是最后几副药了，吃完了记得带你哥鸭过来，这几副药下去，他身体将大好。”

        呆呆道谢，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摇摇晃晃着走了。

        郎中鸭叹息，“多好的小鸭子啊，可惜太傻了……”

        呆呆靠给鸭搓澡修毛为生，哥鸭又有打娘胎里带来的心疾，只能靠药撑着命，因此她连个窝都买不起，就在城外的一个破庙里，铺上一些干草，好心的邻居又给了点瓶瓶罐罐，这这么住了下来。

        呆呆懵懵懂懂，想着郎中说，哥鸭吃完这些药，身体就能好上许多，她小小的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哥鸭爱唱歌，平时到了门口就能听到哥鸭嘎嘎嘎的歌声，今天却静悄悄的。

        呆呆闻到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她的心无端地提了起来，直觉不想去面对这股气味。

        她放轻了脚步，谨慎地靠近，缓缓推开了柴门。

        先入眼的是凌乱的干草，呆呆皱了脸。

        一会又要重新收拾了，麻烦哦。

        “哥哥……呆呆回来啦……”

        哥鸭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出声？

        呆呆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黄色的鸭掌上不知何时沾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脚脚脏啦……”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孩子气。

        哥鸭最喜欢干净了，她进门前要先擦干净自己的脚掌。

        她蹲下来想给自己擦擦脚，液体却又滴了几滴下来。

        “下雨了吗？”

        呆呆纳闷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巨大的黑色猫脸像乌云一样遮住了她，一双恐怖的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巨猫的嘴里，露出一截黄色鸭屁股，口水顺着粘哒哒的鸭绒正一滴一滴地向下坠着。

        呆呆睁大了眼，绿豆眼变成红豆那么大，跌坐在地上。

        猫！好大的一只猫！

        他嘴里含的是……

        呆呆害怕极了，但想到哥鸭可能被猫妖咬在嘴里，她眼一闭脚一蹬，颤颤巍巍站起来，抄起一根棍子，向猫妖打去。

        “臭猫，把哥鸭还给我！”

        猫妖体型大得异常，一看修为就不低，可惜呆呆并不懂这些，她一心想救哥鸭，不管不顾地冲猫妖打着。

        那根棍子还不如猫妖的指甲粗，猫妖翻了个白眼，呸的一声，吐出了哥鸭。

        “哥哥！”

        呆呆冲上去，抱住了虚弱的哥鸭。

        哥鸭脸色苍白，听见呆呆的呼唤，微微睁开了眼，看见她安好，他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快走……”

        呆呆转身，张开短小的双翅，将哥鸭护在身后，坚决地说：“臭猫，你敢过来，我就、我就打洗你！”

        呆呆尴尬地看着猫妖，改口道：“打死你……”

        她的脸红了。

        猫妖许是觉得好笑，用比铁锅还大的爪子拨弄着两只鸭子，眼神紧紧盯着呆呆。

        呆呆瘦弱又矮小，她打不过猫妖，只能尽力护住哥鸭。

        哥鸭的鸭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快不行了。

        他心知大限在即，抱住了她，不舍地说：“呆呆，哥哥可能要走了。”

        呆呆点头，“哥哥，你要去看大夫吗？”

        哥鸭强撑着精神笑了笑，眼神十分温柔，“不是的，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你不能跟着我，以后也看不到我了。”

        猫妖还在戏弄他俩，像是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玩着玩具，哥鸭和呆呆无助地在地上翻滚，俱是头晕目眩。

        呆呆一听自己不能跟哥鸭去，又气又急，“哥哥，你去哪里，呆呆跟你去！”

        哥鸭最怕她难过，心里也抽痛起来，“呆呆，你记住，没有哥哥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靠近人类，你的头就是在烤鸭店被烤秃的。哥哥不在了，你要好好孝敬鸭大师……”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生怕慢了就说不完了。

        呆呆听不太懂，只知道哥鸭不要她了，心好疼好疼。

        猫妖掏了掏耳朵，停下了戏耍，抓起哥鸭，一口吞了下去。

        呆呆彻底吓傻了，“哥哥……”

        猫妖的口中漏下来一条小项链，上面系着一颗橙色的小珠，光泽艳丽。

        猫妖动作一顿，看到那串项链，身体抖了起来，他想吐出哥鸭，但哥鸭早就被吞下去了。他咳咳卡卡，一面警惕地看着呆呆，一面悄悄挪动着脚步，一溜烟儿跑了。

        呆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猫妖早没了踪迹，地面上只余一串湿漉漉的项链。

        呆呆看看项链，又看看门口撒了一地的药包，这才意识到，哥鸭真的走了。

        被猫妖带走了。

        她没有哥哥了。

        她的脸是迷茫的，心里的疼痛从星星点点变成了排山倒海一般，她捡起项链，喊着哥鸭。

        “哥哥——”

        她站了起来，把散乱的药包重新拾起，抱在怀里，追着猫妖留下的脚印跑去。

        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她浑然不觉，只跌跌撞撞地一路追寻。

        “哥哥，药……”

        她还不懂生死，只想追上猫妖，就算他不愿意放了哥鸭，至少能求他把药给哥鸭带上。

        猫妖的脚印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再往下走就要到人间了，那里有可怕的人类和烤鸭店，呆呆犹豫了。

        但她想起这半年来和哥鸭相依为命，每天都蜷缩在一起睡觉，日子虽然清贫，可她一直都那么快乐，哥鸭对她无微不至，为她付出了一切，她不能这么胆怯！

        她咬咬牙，一只脚迈入了森林。

        “呆呆？”

        呆呆回头，发现是出来遛弯的鸭大师。

        鸭大师看着鼻青脸肿的呆呆，心中大惊，赶忙拽过她，“呆呆，你想去森林？你疯了？里面有猎人和兽夹，你还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呆呆胸腔剧烈地起伏，她无比信任鸭大师，哭着说：“师父，哥哥被一只猫妖吞进嘴里，猫妖走了……”

        鸭大师张大了嘴，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猫妖把你哥鸭吃了？”

        他简直难以想象，鸭国怎么又来妖精了？

        二十年前的芽把鸭国搞得天翻地覆，这才多少年，就又来妖精作乱了？

        这可不得了了！

        “呆呆，那猫妖长什么样子？”

        呆呆仔细回想，越想越害怕，“很大，和芽的雕塑一样大！”

        森林里传来诡异的声音，鸭大师浑身一震，觉得这里太不安全了，拉起呆呆就要走。

        但呆呆固执地想去给哥鸭送药，不肯动，“呆呆、要去给哥哥送药！”

        鸭大师急得直跺脚，强行拉她离开，“我的乖孩子，你哥鸭被猫妖吃了！死了！快跟我去官府报官！”

        “死、死了？”

        呆呆听说过“死了”，那是一个很不好的字，邻居小灰鸭说，他的娘鸭死了，小灰鸭因此消沉了许久，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到过灰鸭大婶。

        她的羽毛都湿了，她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流出来许多水。

        这是什么？

        这一夜无比混乱，混乱到呆呆什么也记不得，她只知道，哥鸭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天，呆呆从衙门回了破庙，找到所有的钱，装进了钱袋子里。

        她抱紧了钱袋子，毅然决然地走向城门的捉妖道士。

        一想到要接触人类，她的翅膀都在抖。

        她是哥鸭冒死从烤鸭店救下的小鸭子，对人类的恐惧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鸭国是个独立的王国，即便是人类有意交好，鸭国也始终不肯向人类开放城门，但允许人类在城门外活动。

        有强大的国家做靠，人类不会轻易伤害居住在这里的鸭子。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动物可比人类有钱多了，不说别的，就说猪国，随便拎一只猪出来都比人类过得好多了。

        呆呆看着一排的人类摊子，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她不识字，个子又是那么小，她要防着人类踩到她，还要一个个看这些摊子。

        人类一看有鸭子主动靠近，纷纷站了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给她递一张宣传单，热情介绍：“小鸭子，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母的话可以选我们符修哦，省力气，写写画画就能挣钱！”

        呆呆点点头，其实压根没听懂，走向下一个。

        符修扶额，“唉，就我们符修招生最难，难死了！”

        他旁边的高大男人一脸志在必得，抱着自己锃亮的宝剑，“喂，母鸭，看到我这把剑了吗？”

        呆呆后退一步，表示怕怕。

        剑修邪魅一笑，“母鸭，本门派全员美男，每月学费只要10个铜板，美男教师手把手教学，怎么样，母鸭，你心动了吗？”

        呆呆走向下一个。

        剑修急了，“母鸭！不要觉得高攀不起我这样的美男，只要你交学费，物种这一块我可以卡得不那么紧！”

        “噗，”符修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剑修为了招生可真拼命，算了算了，鸭国固步自封，好不容易出来一只鸭，看看她到底跟谁？”

        剑修阴着脸瞧去，只见那只笨蛋小鸭停在了一个捉妖摊子前。

        呆呆仰着脖子，看着摊主。

        摊主是个年轻的道士，一身道袍灰扑扑的，十分普通，他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没有留下一根散发。

        他的身姿如松一般挺拔，身后背着一把白色的剑，剑鞘上的碧玉闪着温润的光，和他的眼睛一样。

        道士垂眸，右眼角下的一颗淡淡的泪痣被阳光投在睫毛上的阴影盖住几分。

        呆呆好奇地盯着他。

        “你是道士？”

        道士颔首，看着脚下这只瘦小的鸭子，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侧面的招牌，声音清澈，“捉妖、占卜、画符、炼器，代写小学堂以下家庭作业，替打两斤以上的鸭子，通通可以。”

        呆呆的翅膀收紧，眼睛不安地转动，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相信这个人类，双翅捧起了钱袋子。

        “打妖怪？所有钱，都给你……”

        道士眼睛一亮，这个月的业绩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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