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衣红衣

山神分出一缕神力追随呆呆，“本神给她下了禁制，她可以在这里玩一会，走不远。”

        本土安静得像是一片华丽的废土，现在突然了来了一人一蛇，还有一只在河里泡澡的鸭子，山神感到久违的热闹。

        他绿色的眼睛遥望着高高的山巅，不知为何，从呆呆的身上他能看到小猪的影子，虽然鸭子有着崖山特产的智商低下，而小猪冰雪聪明有勇有谋，但他还是从呆呆身上找到了和小猪一样的执着。

        山神沉吟半晌，看着沉默的清时说：“魂魄不全的人无□□回，尔父或许还在人间游历，本神可送他去送轮回，不过，他的魂魄本神也要送走，尔可愿意？”

        清时点头，刚刚大战一场，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发带也脏了，他沉声问：“芽是否也可以进入轮回？”

        分明是杀父仇人，但想起呆呆，他还是决定放弃仇恨之心，让尘归尘土归土。

        呆呆知道自己这样为她着想，肯定很感动的。

        只要呆呆能开心，他就……就甘愿做一个不孝子。

        他得父母之恩出生，由父亲的弟子精心抚养大，又碰上了一群好心单纯的鸭子，若是父亲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于他的心灵有了归处。

        山神颔首，清时立即趴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山神翻手，两道脆弱的白烟随即化成一个呆头呆脑的鸭子和一个板着脸的小人，拉着手飞向地下。

        清时急急站起，喊道：“父亲！”

        小人站住，纳闷地回头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小人拍拍芽的头，指了一个方向，芽马上就向那边飘去了。

        小人靠近清时，他的五官只是一道虚无的白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用小手触碰着清时的眉眼，亲昵地用脸蹭他。

        清时落泪，小人眼疾手快，飘到清时脸的下方，接住了他的泪珠。

        “父亲，儿子不孝，未曾在您面前尽孝……”

        白松剑亢奋地震动着，也想亲近亲近前主人。

        小人摇摇头，将水珠化成一道小水剑，他在空中飘逸地舞着一套剑法，白松剑嗖的一下飞起，重复着小水剑的动作。

        清时惊讶，“父亲，您这是在传授孩儿剑法？”

        小人点点头，向清时挥挥手。

        他要走了……

        清时的心充满舍不得，但他知道，让父亲轮回才能真正的安息。

        小人转身，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在他走过的空中，落下几滴水珠样的白烟，转瞬消失。

        清时的眼里的泪光如同一阵疾驰的暴雨，眼神追随他们而去，直到那道影子没入土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

        小溪。

        呆呆把自己泡在水里，放声哭泣。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清时原谅她，难道要如七大门派那些人说的一样，把命给他？

        芽焦急地寻找，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终于，她看到了呆呆。

        她躲在一棵小草后，巴巴地看着她，不敢靠近。

        她听到呆呆的哭声，翅膀抓紧了小草，让小草都有些弯了。

        芽的影子在颤抖，一会低下头落泪，一会抬头看呆呆，却始终不上前一步。

        最后，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就这样吧，有这样的娘鸭，是呆呆鸭生中的污点，就这样吧，不要想起她。

        随着芽魂魄钻入草地，崖山地洞中的芽的尸身也缓缓化为了灰烬。

        那些天真的、悲伤的、爱恨交加的过往，伴随着芽和魏丈孟踏入奈何桥的脚步，而在黑暗中消散沉寂，再也寻不见了。

        “回去吧。”山神说。

        毒蛇把自己扭成一个麻花，“上神，那我呢？”

        山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留在此处，跟本神盖房子。”

        毒蛇如得神赐，激动得在地上翻滚，太好啦，以后他就是上神养的公务蛇啦！

        他才不要回那劳什子崖山呢，妖王早就失踪了，现在崖山都是小黑兔说了算，小黑兔执意要复活芽，说不定装着什么坏水。

        山神再次施展缩地术，直接把呆呆和清时送回了长安。

        凭空出现了一人一鸭，洗澡城的鸭子却丝毫不怕，反而大声哭出来。

        鸭掌柜闻讯赶来，见到瘦得脱形的呆呆，眼泪哗哗地流，急忙抱住她，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痕，“我的呆呆啊，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确认呆呆安然无恙，只是瘦了，头上有一大片淤青，他放了心，又抓起清时的袖子问：“孩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哪里有伤？”

        清时这才发现身上没一处好地方，全身都剧烈地疼痛着。

        鸭掌柜又急匆匆差鸭子去请人类郎中，让清时赶紧去床上躺着去。

        他拉着呆呆走到鸭舍，摇醒了昏昏沉沉的鸭大师，大喊：“老伙计，醒醒！呆呆回来了！”

        鸭大师吃力地睁开眼，他模糊地看见了呆呆的样子，伸出自己的鸭翅，抚摸呆呆的脸，鸭脸滑过两行老泪，很快又昏睡过去。

        呆呆见鸭大师如此病弱，急切地问：“掌柜，师父生病？”

        鸭掌柜无奈地叹息，“呆呆，你失踪的日子，你师父急病了，但兽医说过无碍，只是急火攻心，你回来了，他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呆呆抱住鸭大师，哭得鸭脸皱成一团，“掌柜，对不起！呆呆以后，一定不会被妖怪抓的！”

        她将小黑兔抓走她和小母鸭被欺负的事情都告诉了鸭掌柜，末了，她迷茫地问：“掌柜，如果，如果道士的爹爹是呆呆的母娘鸭所杀，呆呆要怎么办？”

        鸭掌柜目瞪口呆，什么情况，谁的爹谁的娘，谁杀了谁？

        但鸭掌柜十分聪明，仔细一想便想出了来龙去脉。

        “唉……”都是妖王造的孽啊……对于七大门派，他们毫无感情，尚且可以用钱去打发，可清时也算是他们家里的一份子了，日复一日地相知相伴，他们要如何去补偿清时？

        就是再多的钱、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清时的丧父之痛啊！

        鸭掌柜拉着呆呆的翅膀，语重心长地说：“呆呆，此事清时如何想？”

        呆呆咧着嘴哭，五官都变形了，“道士、道士不肯要我的钱！”

        那便是不愿意原谅了？鸭掌柜也无可奈何，让两个孩子反目成仇，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他左思右想，在呆呆耳边轻声说：“清时对你有恩，也有感情，他定然不会如此无情的。从今日起，他出入你都跟着，服侍他起床洗漱，陪他吃饭，给他买新衣服，兴许他看到你的诚意就心软了。唉，只能试试了。”

        呆呆点点大头。

        鸭掌柜给清时涨了好几倍月钱，又给呆呆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让她好好地“补偿”清时。

        于是，清时就看到了小鸭子忙前忙后咕噜噜围着他转的一幕幕。

        呆呆端着药碗，小心地吹凉，一勺一勺喂到清时的嘴里，表情尽是讨好。

        清时心里暖洋洋的。

        呆呆，对他可真好。

        她肯定很爱他吧。

        嘿嘿。

        但是由于黑熊和小黑兔伤他太重，他竟发起了高热，嗓子疼得无法开口说话。

        呆呆黯然，清时不肯说话，还是不愿意原谅她。

        鸭的心，好酸好酸，仿佛被长安最酸的陈醋腌过。

        她失落地走到街上，修仙者和一些妖精看到了她，关怀地问她是否平安，呆呆便心不在焉地回。

        她问一个长得很精神的人修，“大哥哥，我想送道士一套新衣服，什么样的好看呢？”

        长得很“精神”的人修毛发旺盛，茂密的络腮胡爬满两颊，手上也都是手毛，难怪呆呆会看他顺眼了。

        软乎乎的小鸭子叫他大哥哥，他十分受用，带着呆呆进了一家成衣铺，指着一件衣服道：“这件，白色无暇，仙风道骨，化神大佬穿上一定十分出尘。”

        人修还有其他的要事，先走一步。

        呆呆买下了那件衣服，眼睛却盯着另外一件。

        呆呆是长安有名的小富鸭，伙计笑嘻嘻地摘下那套衣服，把衣裳吹得天花乱坠。

        呆呆勉强笑了笑，就说要买，左右礼物是越多越好的，但听到了价格，她“啊”了一声，“这么贵啊……”

        伙计一脸“你还是不懂”的样子说：“那当然了，苏绣金丝的衣裳，肯定是要比寻常的贵些，何况这衣服做工极好，可以当传家宝呢，世世代代到了那一天都可以穿的。”

        “世世代代都能穿……那道士肯定喜欢的。”

        道士最节省了，有什么衣服能比可以穿好几辈子的衣服更能吸引道士呢？

        呆呆肉疼地付了钱，抱着包袱回了家。

        她把包袱放在床上，声音闷闷的，头也不敢抬，“道士……送你……”

        她不敢看清时，她怕看到清时厌恶的眼神。

        清时眼皮一跳，呆呆送礼物的路数诡异得超出想象，这次她又带了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东西？

        他拆开包袱，先是一件纯白的衣服，他总算放下了那颗心，还好，这次的审美还算正常。

        白色衣服下还露出一角红色。

        清时挑起白衣一看，底下赫然压着一件大红色的、价格高昂的……喜服！

        他的脸红成了一个大番茄，羞涩地抿住唇。

        这小鸭子，竟是这般不知羞，送给自己一套成亲才穿的喜服。

        这是在暗示自己早点娶她？

        清时捂脸：“我愿意！！！”

        呆呆不敢相信地抬起脸，什么？

        道士他愿意原谅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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