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清心寡欲

点亮房内的烛火，清时看着大红喜烛在窗纸上留下的影影绰绰的暗影，百感交集。

        呆呆对他痴心一片，屋内的摆设一点没变，他亲手点亮这根喜烛，让一切都犹如二人已经礼成。

        打开妆奁，果然这里装着几根新的远山黛。

        他捏起眉笔，背对着呆呆说：“变成人形，我来帮你。”

        呆呆第一次不听话，哭闹起来：“呆呆不要！人形好丑，还没有头发！”

        他失笑，拎起呆呆，呆呆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老老实实变成了人形。

        窈窕少女一脸菜色，耷拉着眼睛，她像小学堂的学子一般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清时便俯身站在她的面前，给她描眉。

        她抬起眼，眼神懵懂，“道士，你在做什么？”

        清时顿笔，深深地看入呆呆的眼底。

        他第一次看清呆呆成年后的样子，呆呆是个漂亮的孩子，皮肤如花般娇嫩，眼睛大如北海宝珠，一张小口润泽丰满，让他联想起珍贵可口的樱桃。

        窗子上倒映出二人亲密无间的影子，那样子就像是人间寻常夫妇，丈夫在亲昵地为妻子画眉。

        清时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地脸就凑近了呆呆的。

        呆呆张着嘴，眉眼间俱是天真无邪，她轻唤：“道士？……呆呆很丑吗？”

        呆呆孩子气的话让清时清醒过来，他心中一阵惭愧。

        他用手指扶起呆呆的下巴，为她描好最后一段眉。

        呆呆扭头看向铜镜，不敢相信地睁大眼，“道士，呆呆、又有眉毛了！”

        清时垂眸，便看到呆呆握住他的胳膊的那双手，他轻轻抽回胳膊，呆呆根本没有察觉，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

        她摸摸自己的光头，那里有了些小毛茬，突然想起来光头不好看，她自卑地戴上帽子，盖住自己的秃头，羞赧地说：“谢谢你。”

        虽然还是没有头发，但有了眉毛，她就不用担心别鸭发现自己秃秃了。

        她刚才都听到了，有一只特别漂亮特别可爱的小鸭子叫她“秃秃”，让她心里好委屈。

        “那个……听掌柜说，你得了失眠症？”

        清时点头，也坐了下来，“已经好了。”

        因为思念呆呆而生的病，呆呆如今回来了，也对他并无什么不同，他就不会再失眠。

        他是这样想的，然而当他再次躺在床上时，他还是无法入睡。

        呆呆丰润的小口和清澈的眼睛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清时瞪着床帘，总算觉出事情的蹊跷了。

        他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熟悉又陌生的情绪缠绕着他，清时再次一夜难眠。

        有了眉毛的呆呆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许久没出去逛街的她拉上了清时，硬要出去玩。

        清时纵容她胡闹，出来时才发现今夜的夜市格外的热闹，似乎有些不同。

        呆呆不好好走路，连蹦带跳道：“今天是乞巧节！你忘了吧，嘿嘿，呆呆可记得。”

        去年，清时特别嘱咐过要她送荷包呢。

        因为呆呆匡扶了仙门重建，名声大噪，夜市上有了关于她的画像。

        呆呆拿起一副，得意洋洋地欣赏。

        那摊主立马介绍道：“姑娘，这是咱们长安地仙呆呆仙的画像，买回去贴门上可辟邪，贴床头可避子。”

        他的眼睛在呆呆和清时之间转了一圈，憨厚笑道：“看您二人就是刚刚成亲吧，想必二人世界还没过够，这画像你们买下，贴床头上定能……”

        清时脸色阴沉，拉着呆呆走了。

        呆呆一脸迷惑，这是怎么了？

        能为百姓做事，是呆呆的荣幸，为什么清时的脸色这么差？

        街上人来人往，呆呆转头就把这个小小的不愉快忘记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新鲜不已。

        有人修闻着仙气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修十分激动，大老远来到了长安，终于见到了英明神武的呆呆仙，听闻她曾帮助五十几个人修一步登天，还帮那些人扛下天雷。（大雾）

        他也苦修了二百余年了，却久久不能突破金丹境界，就干脆来到长安，想向呆呆仙请教一番。

        他行了一礼，恭敬道：“呆呆仙，在下乃散人丹修，请大仙点拨一下，让在下能顺利成为元婴！”

        清时刚想开口阻拦，就见呆呆点头，掏出一颗大丸子塞给了对方，“给你，不够再找我要。”

        丹修精通炼丹，两眼放光，“这、这是提升修为用的仙丹！呆呆仙，此为弟子的供奉，还请大仙务必收下！”

        丹修满心欢喜，不枉此行路途辛苦，呆呆仙竟把仙丹给了他，这便是要他照着炼，看来他不日即将破境了！

        呆呆心安理得地收下银钱，对清时说：“这是他们的规矩，给了钱，就算是呆呆的弟子了，以后出去也不怕被欺负。”

        ……呆呆成熟了，清时心里一酸，是否呆呆不再需要他了？

        好像，没有他，呆呆也能好好的。

        夜色沉寂，不知哪家在放烟火，美丽的烟花在银河闪耀的夜中炸开，带着昙花一现的孤勇。

        清时眼角湿润，就听到呆呆感叹道：“好漂亮呀，可惜太贵了，有这些钱还不如买点腌菜吃呢。”

        美好的意境一下风吹云散，清时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搂着呆呆继续游玩。

        清时本想陪呆呆好好玩玩，没想到人修越来越多，还蹦出来几只乡野小妖精，他们叽叽喳喳，把呆呆团团围住，求这个求那个。

        呆呆面带微笑，一一满足他们。

        等到人终于少了些，呆呆擦了擦汗，心虚地说：“道士，呆呆方才装得如何？”

        清时清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你都是装的？”

        “是的哇，政治论上说，做仙要爱民如子，既是爱子，那就要变成母亲的角色。”

        “呆呆，是他们的娘鸭呢！”

        好一个娘鸭，那些修士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呆呆的笑容后面藏着的是什么。

        小鸭子能有什么花心思呢？

        不过是想爬在你的头上、当你母亲罢了。

        一个醉汉在旁边看了许久，踉踉跄跄走来，手摊开，现出一锭银子，露着两排大黄牙喊：“小妞儿……”

        清时的太阳穴突突跳，不动声色地挡在呆呆前面。

        那醉汉看一群男子围着呆呆转，还给她钱，就当呆呆是轻浮卖身的女子。

        那些男人可以睡得，这样姿容的美女，他也想尝尝味道。

        他痴痴地看着呆呆，“真美啊……”

        呆呆扭头看了看后面，没有所谓美女的呀！

        这人竟敢攀污呆呆！

        清时气急，拔出白松剑来，横在男人的脖间。

        那男人醉醺醺的，骂道：“穷酸东西，滚一边儿去！大爷给的钱多，大爷要先来，你……”

        清时额头绷出青筋，从后槽牙蹦出来几个字：“我是她哥哥！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

        他转动剑把，锋利的剑刃就划破了男人的皮肤，男人见状不好，赶紧溜了。

        呆呆也附和道：“嗯嗯，道士是呆呆的哥哥，不是大爷！”

        清时皱着眉看她，呆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问：“呆呆说错了吗？”

        清时抿唇，偏过头去。

        听到呆呆那句哥哥，他的心如针扎一般疼，细细密密的痛感让他迷茫。

        难道是病还没好？怎么会这样痛？

        古怪。

        呆呆最后还是在摊子上买了一个绣着她鸭形的荷包，欢天喜地地说：“道士，呆呆买到了，送你！”

        她很满意，这就是清时以前想要的东西！

        “摊主说，你带着可以避子呢？你是不是不知道避子的意思？我告诉你，就是……”

        清时忍无可忍，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待发现呆呆的唇片在他掌心中时，又像被烫到了般收回。

        呆呆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道士好奇怪呐……避子，回避熊孩子，多吉利……”

        开心出门去，郁闷归家来。

        呆呆有些生气，清时怎么变得这样忽冷忽热的？

        她把荷包放在了枕头下面，气愤地睡去了。

        清时可不好过，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留着呆呆嘴唇的触感，柔软的、温热的……

        他轻叹，这是得了什么病，明日必须再去看看郎中了。

        第二日，呆呆委屈巴巴地敲开清时的房门，手里攥着眉笔，“呆呆，想画眉……”

        清时想着去看郎中，很是心不在焉，勉强给呆呆画了个眉毛后，去了医馆。

        他将自己异于往常的感觉告诉了老郎中，老郎中越听脸越怪，到最后居然笑喷了。

        “噗！”老郎中擦擦嘴，抱歉道：“不好意思，老夫受过专业的训练，除非忍不住……”

        “壮士，你这是情窦初开了啊！”

        清时惑然，情窦初开，他对谁？

        “可有办法让此症状消除？”

        老郎中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哈哈嗝，哈哈噗，看你这模样，是单相思？不要紧，老夫给你开服药，你记得按时吃，可以让你……”

        清心寡欲！

        清时拎着药包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快，他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不行了！

        是的，就是不行了！

        这副药，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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