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烤苕皮

“城管来了！”

        “快跑！”

        一片混乱里，云湉湉冷不丁被他牵住了手。刚松下的一口气一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被拽的一个踉跄，脑子空白了一下，醒神的时候已经跟着他一起跑起来了。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暖阳掠过他的眉梢眼角。

        他回头看她，在对她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即便是有口罩遮挡，依然像是会发光一般。

        她怔怔地看着他，似被魇住了，对他竟是有些移不开眼。

        是猝然的心动。

        或许……

        她是不是喜欢他？

        是从第一眼就喜欢？还是，在一起久了，更喜欢？

        她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对他印象深刻。

        是一见钟情！

        “应该甩掉了吧。”段溪镜拉着她躲进逼仄角落，隔着墙边往回确认着看了看：“没人了。城管应该都去追商贩了。”

        墙的斜影在他眉骨处画下了一道明晦两半的分割线。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

        贴面而立，他冲跑后的气息没调匀，能看清他遮面口罩在起伏。

        他的目光转了回来，眉眼低垂，在看着她。

        她仰着脸，在他清亮眸色间捕捉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一个轮廓，一个仅装着她的轮廓。

        “你……”他张口欲言。

        她匆匆错开视线，惊慌退躲。像是急于掩饰什么，被他抓在掌心里的手小幅度往回抽了一下：“那个……手。”

        段溪镜得了提醒，立马松开了她。活动空间有限，他很知分寸地往回退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笨嘴拙舌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刚刚……太慌了。”

        “没、没事。”云湉湉低着头，看着被他抓过的那只手。

        这手该往哪儿摆合适？

        她僵着手指，假意拉扯后衣摆，顺势把手藏在了身后。

        见她只是低着头，半晌不语。段溪镜因自己的唐突之举有些恼，担心她会生气不理他，倾身低头，想看清她的表情。

        云湉湉注意到他在靠近，猛地抬起头，仰起的前额险些撞到他的下巴。

        他没躲，看着她。

        好近！就算是隔着口罩，也能嗅到她发丝上的清柠香。咫尺距离，段溪镜看着她的眼睛，心跳加快。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的声音轻轻的，挺小心地试探问道。

        “没有，不是。”云湉湉背至身后的手下意识攥紧，为免失态，她没再躲开他的目光。

        佯装镇定地替他寻了借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的原因。你没见过这场面，怪我刚刚忘了告诉你，城管不是在追我们，是在追商贩。”

        “啊，对。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城管会把我们也一起抓走，这不就……”段溪镜稍直起身，顺话道：“没多想，就跑了。”

        “嗯，”云湉湉点点头，“能理解。”

        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拆穿对方在装傻的小把戏。

        面对面静默了片刻，段溪镜忽地欢声笑了起来。

        云湉湉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两秒，被他欢愉的笑声感染，掩于口罩下的嘴角跟着扬起了笑意。

        在附近逛了一圈。

        不知不觉间段溪镜的手上已经拎满了打包好的吃食。云湉湉几次想帮忙拎走几袋，他偏不让，理由单一又充分：“不能让女朋友累着。”

        云湉湉对他这样的玩笑话并不觉得抵触，笑言他是入戏太深。

        “我们一会儿在哪儿吃？”段溪镜往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了不少饭馆子：“要去找个可以堂食的地方吗？”

        “再往前走一段。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离这不远。从前得闲，我跟小雪他们常在那里bbq，算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云湉湉说。

        “秘密基地？”段溪镜挺有兴趣地点点头，“行！那就去秘密基地。”

        云湉湉口中的秘密基地建在了一个小土坡上，是个废弃的空屋。

        三层小楼，外墙爬满了青苔和绿植。墙体外侧有直上顶楼的悬梯。

        “到了！”云湉湉在悬梯下停步，往上指了指：“上去。”

        “上去？”段溪镜挺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栋楼，“这是栋危楼了吧？能上去吗？”

        “放心吧，之前莹莹她爸已经替我们检查过了。莹莹她爸做的就是建筑安全监理的工作。专业人士都说了，这楼就是看着旧了点，硬件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云湉湉很肯定地说。

        “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怕楼塌的时候拽不住你。”段溪镜打趣道。

        “您可盼着点好吧。”云湉湉笑道。她低头看他满手的东西，问：“你拿那么多东西，方便往上爬不？”

        “可以。”段溪镜道。

        “那一会儿上去了，你站远点。我收拾一下，免得沾灰。”云湉湉道。

        “好。”段溪镜往上抬了抬下巴，“你先上，我殿后。”

        一前一后爬上了楼顶。

        是个平层。

        云湉湉很熟练地揭开了防尘布，露出了端正摆放顶楼的长桌和烧烤架。

        怕沾到灰，段溪镜很听话地拿着食物站远了些，看着她。

        尘垢被隔开了。防尘布收拢好，稍作擦拭清理后，环境瞧着还算干净。

        “东西放这吧。”云湉湉竖指点了点清理好的桌面，转瞬又往右手边指了指：“那里有水，你先去洗洗手。”

        段溪镜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瞧见了一个挺简陋的洗手台。洗手台虽是简陋，但该有的配置都有，底下还装了个约七八成新的净水器。

        段溪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指定的位置，诧异道：“这么老旧的房子，还能供上水吗？”

        “没问题的。”云湉湉走去洗手台前，拧开水阀。把水龙头打开，朝流出的纯净水源比划了一下：“你看，能用。”

        “这倒是稀奇。”段溪镜不可思议道。

        “水管改造过。顾鹤琪在动手能力方面还不错，主要是为了口吃的。”云湉湉弯下腰，在水龙头底下细细搓洗双手：“之前我们在这bbq，少不了要用水。”

        “能用水的话……”段溪镜掏出一袋随身携带的医用湿纸巾，走去她身边。边拆袋，边好奇问道：“那水费怎么交？”

        “不愧是段医生，是个细节控。”云湉湉看他拆袋时很小心地避开了肌肤接触，这娴熟的手法确实“很医生”。

        “给，”段溪镜把拆开的湿纸巾递给了她，“擦擦手。”

        “谢了。”云湉湉愉快接过了他递来的湿纸巾，视线仍落在他修长漂亮的十指间。

        他的手伸向了流动的水源，掌心在涓流下交叠搓揉。

        皮肤很白，能看到薄薄肌层下的经络。

        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

        没能等来想要的答案，段溪镜转头看她：“你还没告诉我，这里瞧着像是荒废多年的样子，怎么还能用水？”

        “说起交水费。”云湉湉在他看向自己时匆忙错开了视线，“这个还是得感谢莹莹她爸。莹莹她爸是做工程监理的，他自然比一般人有门路，是他想了办法给我们向这里从前的户主争取了张水卡。”

        “所以，水费一直是乔莹莹在缴？”段溪镜猜测道。

        “那倒不是。”云湉湉摇头道，“那水卡绑定了小雪的银行卡，都是她的卡在自动续缴。谁让小雪是小富婆呢，用她的话说，跟朋友出来玩不让她花钱就是瞧不起她，她可是要生气的。”

        “是很像高沁雪会说出的话。”段溪镜笑道，“你们几个真有意思，各有分工，很像是在打团战。”

        “嗯，我们几个学生时代就是一起的，很多年的感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云湉湉道。

        段溪镜看了她一眼，摘下口罩走去围栏边，环顾四野。

        楼高加坡体高度，这个方位恰能将方才游逛的长街收入眼底。空气很清新，坡体上有不少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得正盛。

        “这里的视野真不错，很像是在野餐。”段溪镜道。

        “就是因为这地界很适合野餐，我们才在这驻地的呀。”云湉湉说。

        “嗯。”段溪镜回头看她，沉吟片刻，问：“怎么想到带我来这了？这里，不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吗？”

        “因为……”云湉湉拆袋的动作一顿，很自然地接上了话：“是因为分享欲。快乐是想要跟朋友一起分享的。我们不是朋友吗？带你来这里一起野餐，也没什么奇怪吧。”

        这话段溪镜没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把打包的食盒都打开了，整齐码排成一列。转头问他：“你想先吃哪个？”

        段溪镜回了神，走去桌边，指了指摆至最中间的那盒烧烤：“这个，这个我没吃过。你刚刚说，这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

        “烤苕皮。这个皮是用红薯粉做的，中间加了酸豆角之类的馅。酸辣口，咬起来糯叽叽的。素串，川渝地区的小吃。我们这里确实很少能见到。”

        云湉湉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串烤苕皮，道：“这些小吃还是趁热吃口感最好，不过现在是……”

        “特殊时期，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段溪镜玩笑着接上了话。

        “呲，你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云湉湉拿起烤苕皮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歪着脑袋看他。

        段溪镜嘴角翘了翘，故意跟她打哑谜。

        “啊，我记起来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给我看健康码那次，你就对我说过这话。”

        云湉湉忆起那时他严肃着一张脸，对她说“你看，绿的”。那场景，简直尴尬到窒息。不过现在再想起那段，她竟是有些想笑。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根本就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真逗。”她笑道，“我当时还想，这个医生好奇怪，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奇怪的话的？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第一次见？段溪镜对此有异议，抬眸看她：“你确定，没记错吗？”

        “记错什么？”云湉湉问。

        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段溪镜突然间觉得有些憋气，微蹙了眉。沉吟半晌，他缓步往她那侧迈近了些。决意小小地“报复”她一下。

        倾身低头，趁她不备，伸手触抚她的面颊。

        见她一愣，他神色自若地单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蹭擦过她的嘴角。低下的视线落在了她泛红的可爱耳尖上。

        他的“小计谋”得逞，微微一笑：“烤苕皮，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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