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莼鲈之思

“什么意思？她昨晚在你这睡了？”顾鹤琪因震惊，声都不由提了好几个度：“你俩睡了？”

        “说什么呢你？什么就睡……睡什么睡？我睡的沙发！”云湉湉真是服了他这曲解话意的本事了。顿时臊红了脸，教训着捶了一下他的肩：“你喊什么？耳膜都要震破了。”

        “睡沙发？”顾鹤琪暗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还是有哪儿好像不太对劲。

        “睡沙发也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这心怀不轨的小子对你做出什么混账事，都没地给你躲着哭的我跟你说。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搁这睡？这虎狼窝知道不？”

        “你家住海边吗？”段溪镜抬手将来不及回嘴的云湉湉护至身后，蹙眉看向门外站着的顾鹤琪：“顾先生，请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什么态度？我说话态度怎么了？”顾鹤琪撸起袖子，用下巴怼着他：“怎么？不服啊？不服咱俩干脆打一架啊？”

        “顾鹤琪！”云湉湉探头提醒他，“你别忘了你自己来干嘛的？”

        “我来干……”顾鹤琪话音一顿，慢半拍反应过来了。许是心虚，拔高的嗓门一下低了下去：“嘛来着？”

        云湉湉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肉松小贝。”

        “啊。”顾鹤琪顺着她的指向跟着低头看了一眼，侧转过身，挺别扭地把袋子往段溪镜面前一递：“吃吗？”

        段溪镜没在这事上为难他，大大方方拿过了他手里的那包东西：“吃。”

        “得。”顾鹤琪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你，吃好。”

        段溪镜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把住门边关门：“再见。”

        他就差把“送客”二字直接写脸上了。

        眼瞅着门要关上了，顾鹤琪急忙伸手挡了一下：“我渴了，给我水。”

        趁段溪镜还没出声赶他，他弓着背从他的臂弯下钻了过去，溜进屋。

        “回来，换鞋。”云湉湉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摆，忍俊不禁道：“瞧你这熊样，跟泥鳅似的。”

        “什么熊啊泥鳅的，不会比喻别瞎比划。”顾鹤琪熟门熟路地拿了鞋换上，没管杵在门边似乎是想用眼神弄死他的段溪镜，径直往厨房方向去。

        他给自己拿了瓶水，晃晃悠悠拧盖往外走。

        哈皮瞧见有人来了，摇着尾巴走过去，歪着脑袋盯着顾鹤琪瞧了瞧。

        “嘿！傻狗！”顾鹤琪拍了拍它的脑袋。

        哈皮嗷呜呜叫了两声，一扭屁股，回窝里继续趴着。

        “对了，你刚刚说我住海边是什么意思？”顾鹤琪斜倚在门框边，问途经这处的段溪镜。

        段溪镜把手中的打包袋扔上桌，抽空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管太宽了。”

        “啊。”顾鹤琪点点头，对他这话没异议，转头问在厨房洗水果的云湉湉：“欸，你昨晚为什么要睡这？”

        “照顾病人啊。你把人头打破了，转头就跑。我可没你这么厚脸皮。”云湉湉说。

        “啊。”顾鹤琪又点了点头。

        尬聊结束。

        顾鹤琪边喝水，边不时往在扯打包袋封条的段溪镜那侧看一眼。

        段溪镜打开了袋子，从袋子里拿出点心盒和一次性手套。开盒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肉松小贝。

        一手托垫在点心下方，一手捏着肉松小贝往厨房方向走。途经顾鹤琪身侧，他故意停了一下，看他一眼，似在点他。

        顾鹤琪暗中观察他奇怪的吃点心“仪式”，见他停步，忍不住问了一嘴：“干嘛呢？”

        段溪镜抿唇一笑，径直走去在拼果盘的云湉湉身边，点心送到她嘴边，看着顾鹤琪：“第一口，给湉湉吃。”

        “咳咳咳……”顾鹤琪被水呛到了。

        “啊？”云湉湉同是被段溪镜的骚操作给惊到了。她挺心虚地瞥了眼盯梢的顾鹤琪，担心又要听他啰嗦，避嫌般往后退了两步：“那个……你先放那吧，我腾不出手。一会儿吃。”

        段溪镜装看不懂她在躲的用意，偏要把手中的点心往她嘴边送：“张嘴。”

        “我说……咳咳咳……”顾鹤琪没能插上话。

        “……”云湉湉跟段溪镜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数秒，见他坚持，只能硬着头皮张嘴一口咬走他手中的肉松小贝。

        用力过猛，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解决了“送到嘴边的点心”问题，她也顾不上看那“幼稚二人组”此刻的表情了。

        迅速背过身去，用手背顶了顶口中的食物，腮帮子瞬间鼓成两个小包，满口的糕点挤得腮帮子疼。

        “段溪镜！”顾鹤琪成功被挑衅到，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往垃圾桶里狠狠一掷：“我要不是看你伤着，我早就揍……”

        “我就算伤着，你也未必是我对手。”段溪镜冷淡道。

        后半截话被打断，顾鹤琪更不爽了，从鼻腔里哼出声笑：“嘁，吹牛谁还不会啊。”

        段溪镜摘了手套，活动着指骨，问：“要试试吗？”

        “好啊，来啊！试试就试试，谁不试谁是狗！”顾鹤琪瞬间被激怒。

        “不是，你们干什么啊？”一见这阵仗，好不容易才顺下食的云湉湉急忙挡在两人中间，劝架道：“试什么试？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谁年过半百了？”顾鹤琪很是不服。

        “是他幼稚！”段溪镜也对她这话也有意见。

        “……”得！这会儿倒是挺团结。云湉湉左右各看了两眼，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你们随意。我昨晚叫了叮咚买菜，这会儿差不多该送到了，我去保安室拿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段溪镜立马道。

        顾鹤琪看了他一眼：“那我也一起。”

        “别了，谢谢。”云湉湉可不想当这个夹心饼干，举手投降：“你们忙你们的，借过。”

        云湉湉提着两大袋东西挪行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各自搬了张椅子面对面坐在厨房门口的二位。

        果然没打起来。

        她看着那“幼稚二人组”，有些想笑。忽地想起了网上的一张动图。

        两只傻狗龇牙咧嘴剑拔弩张，眼看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主人一松开狗绳，两只狗瞬间闭起嘴巴，很有默契地各自扭过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啧，可真是生动形象地演示了眼前这一幕啊。

        真逗。

        “你看着我做什么？”顾鹤琪问。

        “等你喝完水，好送客。”段溪镜道。

        “哦。”顾鹤琪拧盖抿了一小口水，故意气他：“那你慢慢等吧。”

        这是又拿了瓶水？云湉湉看了眼顾鹤琪手中才喝了约一两口的矿泉水瓶，这般猜测道。

        许是被盯烦了，顾鹤琪揣兜摸出根棒棒糖，朝他递了过去：“吃糖吗？”

        “不吃。到我那挂号的，大部分都是甜食吃多了。”段溪镜后仰避开，冷漠道：“你怎么总喜欢叼着糖？是嫌自己牙口太好？”

        “戒烟戒的。嘴里味儿淡，总想咬个什么。”顾鹤琪见他不要，水瓶推至一侧，低头剥糖纸。

        “你抽烟？”段溪镜问。

        “以前。”顾鹤琪把棒棒糖塞嘴里，“后来湉湉说吸烟对身体不好，她一直管着我，就把烟戒了。最初戒烟的时候，就是吃湉湉给我做的手工糖果。那会儿她每天都要搜我身，看我是不是藏烟了。搜完身，再抓一把糖，装我兜里。这折磨人的劲儿，比我妈还厉害。”

        “啊。”段溪镜点点头，听出了他这话中有炫耀的意思。沉吟半晌，他拉开袖子露出手绳，显摆道：“给你看个东西。”

        顾鹤琪歪过脸看他手腕上系着的手绳：“狗、绳？”

        段溪镜并不介意他这故意拆字的说法，曲指抚了抚手绳上串着的狗形珠子，勾唇一笑：“湉湉送的。”

        “呵，”顾鹤琪干巴巴笑了一声，“一根狗绳有什么了不起的？改天上我那儿去给你开开眼，瞅瞅湉湉都送了我多少……”

        “喂！”杵在门口看了好半天戏的云湉湉冲他们喊了一声，“那边聊天的两位，能搭把手吗？”

        顾鹤琪闻声看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段溪镜也是一脸惊讶。

        云湉湉无视了他们的问题，放下购物袋，拍拍手，走去一旁换鞋：“好重，来个人，帮忙把这两袋菜拎去厨房。”

        “来了。”顾鹤琪起身往她那侧走了几步，回头看倒在椅子里托腮看他的段溪镜：“你不动啊？”

        “我，”段溪镜指了指额角的纱布，“伤员。”

        “嘁，这会儿又是伤员了。”顾鹤琪嘀咕了句，走去门口拎袋子：“今天吃什么？”

        “中午准备做道应景的菜，莼鲈之思。”云湉湉道。

        “什么思？”顾鹤琪没听清。

        “莼鲈之思。”段溪镜低着眉眼若有所思地拨转着腕上的珠子，嘴角渐扬起笑意：“出自《晋书·张翰传》，喻思乡之情。我想，这应景的菜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云湉湉点头刚要接话，跟顾鹤琪的目光撞上，乖乖抿起唇。

        顾鹤琪走去厨房，把两袋菜放到架子上。悄悄往外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他，迅速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

        片刻后，他揣好手机缓步出厨房，从容道：“蒸鱼就蒸鱼呗，跟谁不知道似的？整这文绉绉的说法。”

        “雅趣。”段溪镜简短回应，转瞬指了指门的方向：“时间不早了，门在那里。一会儿上班可别迟到了。”

        “不急。”顾鹤琪坐回了他对面，翘脚悠哉抖了抖：“我今天不用上班，请假了。”

        “请假？”段溪镜蹙眉看他。

        “照顾伤员。”顾鹤琪嘎嘣嘎嘣嚼碎了嘴里的糖，“你的头是我打破的，我得负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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