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陈时笑了笑，对滕建华说：

        “去自首吧。”

        “什么？！”

        陈时懒得跟他废话，说：“我说，你去自首吧，明天早上把你女儿送去上学之后就去警察局自首，我至少能保证你女儿不会看到自己的爸爸对另一个女孩儿行刑的视频。”

        滕建华咬紧了后槽牙，问：“为什么？”

        “为什么？”陈时气笑了，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你想想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难道不值得你去自一个首吗？”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参与，不关我的事！一切都是肖正义做的，为什么要我去自首？”滕建华眼睛有些泛红，突然喘起了粗气，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吵醒了，大声的冲着陈时吼了起来。

        这时站在身后一直沉默的段陆突然侧身向前走了一步，隔开了滕建华和陈时，从上至下看着滕建华，不带一丝表情，

        陈时觉得，要是滕建华真的突然暴起伤人，段陆能直接一脚把他踹死，而且段陆估计还很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于是拍了拍段陆的背，安抚了一下小朋友，才对滕建华说：“帮学校□□，替肖正义隐瞒杀人的事情，虐待学生……你还委屈上了？”

        滕建华突然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

        滕建华突然开始猛地在地上使劲磕起了头，边磕头边哭喊着说：“求求你，我真的不行……慧慧还不满十岁啊，我不能……”

        “你闭嘴！”陈时不想听滕建华再说这些屁话，说：“你以为我在求你去自首？我是在给你机会去自首。自首还算是能从轻处理，你以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能来找你？”

        滕建华没有说话了，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喘气声越来越大，脸也憋红了，豆大的汗水滴落在了地毯上。

        眼球充血，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眼睛还时不时的向茶几的方向瞟。

        而茶几的果盘上放着把没有归鞘的水果刀。

        陈时觉得他的这个状态不对劲，心想难道邪神附体到了滕建华的身上了？

        于是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段陆，用嘴巴做了个“邪”字的口型。

        段陆却摇了摇头。

        说明邪神并没有掺和进这件事里。

        陈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还有点复杂……

        “爸爸？”

        一声小女孩的叫声打破了深夜静谧紧张的空气。

        滕建华绷紧的身体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弛下来，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女孩儿的旁边，用身体护住她，轻言细语的说：“慧慧乖，他们是爸爸的同事，来找爸爸有点事。是不是吵醒慧慧啦？”

        慧慧揉揉眼睛，点了点头。

        “对不起慧慧啦，爸爸一会儿小声一点。明天还要上课是不是呀？快点回去睡觉觉吧。”

        滕建华边说边把慧慧往房间里面推，生怕慧慧被陈时看到。

        这时候慧慧却没有立刻听话，指着不远处地上的玩偶说：“爸爸，龙龙掉在地上了，我要龙龙陪我睡觉。”

        “不要了，快进去睡觉。”滕建华着急得吼了慧慧一句。

        慧慧嘴巴一瘪，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你吼你女儿干什么？”陈时弯腰捡起玩偶，也没起身，坐在沙发上抬手把玩偶轻轻抛了过去。

        这次滕建华接到了，赶紧塞进慧慧怀里，把她推进了房里。

        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转身一看，客厅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茶几上的水果刀插在木质的果盘上，走近一看，一张纸被固定在上面。

        写着：“好自为之。”

        拿起纸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两人的确是走了，才双腿一软，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

        双手捂着脸，久久没有动作。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陈时有些觉得现在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他宁愿段陆是扛麻袋那样把自己扛起来，也不希望是公主抱……

        “你已经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了。”段陆说。

        嗯……

        陈时的确站不起来了，刚刚在滕建华家里的时候他就忽然觉得自己膝盖以下的所有知觉都没有了。

        还好当时在客厅，可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起来。

        不过公主抱也太那个啥了……

        但是现在说换姿势什么的也挺刻意的，算了吧。

        “现在我们去哪儿？”走出滕建华的小区后，段陆就停了下来。

        “回陈福勇的家，我们现在不需要回那个破学校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眩晕，陈时紧张地搂住了段陆的脖子，发现周围的环境又变了，现在已经到了室内。

        环顾了一下这个家徒四壁的样子，没错了应该是陈福勇的小出租屋。

        不过蛮干净的，娟姨有心了。

        段陆将陈时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侧坐在床边，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立刻明白了段陆想要做什么，陈时用双手往后一撑坐了起来，退了一大截，靠在床头说：“今天晚上让我躺着也没关系，别浪费，明天白天再用。”

        但段陆并没有听陈时的话，不容拒绝地握住了陈时的小腿，另一只手揽在陈时的腰上，往后一拉，陈时整个人就向下缩了一大截，又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段陆的整个身体也几乎是凌空压在了他的身上。

        电流般的刺激从腰部和小腿两个地方同时输送至陈时的四肢百骸。

        “额……啊！”

        陈时忍不住叫了一声。

        叫完立刻想扇自己两巴掌，这是什么声音？！

        陈时羞耻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发着抖，断断续续的说：“可……可以了！可以了……能动了！”

        说完还用脚蹬住段陆的小腹，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表示自己真的能动了，段陆才从他的身上起来。

        陈时仔细观察了一下段陆，发现这倒霉孩子脸色又变得苍白了起来，于是往旁边挪动了一点，拍了拍床铺，让段陆也躺了下来。

        段陆翻身上床，两人肩并肩躺在了床上。

        陈时调整了一下姿势，半靠在枕头上，正准备说话就听到段陆说：“他不会去自首。”

        “没关系，我只是推他一把，让他今晚组织组织语言，怎样把锅甩到肖正义的身上。”陈时扭头看着段陆，说：“去自首也好，不去自首也好，反正他是躲不过。”

        “不过我觉得他会去自首的，他不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自首对他有好处，况且我还答应了不给他女儿看他虐待苏沈欣的视频。”

        “为了他女儿？”段陆的表情有些不屑，说：“虚伪。”

        “其实这不是虚伪，滕建华是真的爱着他的女儿的。”陈时想了想，补充道：“甚至他刚刚看到录像里的自己，是真的有一瞬间的内疚的，你能感觉得到的吧？”

        段陆点点头，说：“我不懂，他在敏学书院什么事情没做过？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导主任，为什么还会愧疚？”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啊。”陈时翻了个身，侧躺着用手支住脑袋，对段陆说：“给你讲个心理学界非常著名的社会实验，叫津巴多监狱实验，你听说过吗？”

        段陆摇摇头：“没有。”

        “这个实验是找了些在校大学生，给了他们当时来说挺不错的薪酬，邀请他们随机的扮演狱警和囚犯的角色，他们所处的环境不是真实的监狱，仅仅是一个被改造了的大学内的地下室。扮演狱警的志愿者需要穿统一的制服，扮演囚犯的志愿者穿着简陋的白褂，在实验开始之前，他们也只是想随便扮演一下然后拿钱走人，甚至有人为了图省事儿主动要求扮演囚犯。所有人都知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角色扮演。”

        “但实验真正开始之后，事情朝着最坏的那个方向急速发展了过去。狱警开始体罚和折磨囚犯，囚犯顺从了所有不合理的折磨并且真的开始产生了畏惧感和犯罪后的羞耻心。”

        “由于暴力事件的发生越来越频繁，这个实验不得不很早的中止了，但这个实验却震撼了整个学术界和社会。”

        “这个实验的发起者，甚至站上了法庭，为一些在战争中虐囚的战犯辩护。”

        “他告诉所有人，这些人之所以做出这些恶魔般的行径，是因为被放在了一个纵容恶魔的环境里。人被环境极大的影响着。”

        陈时说完了，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想表达滕建华，还有那些‘教官’都是无辜的？”段陆反问。

        “当然不。”陈时瘪嘴：“我承认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被那个环境影响了，统一的制服，上位者绝对的命令，不用承担的后果，以及“他们都是坏学生”的洗脑……甚至是那个修得像是个监狱的牢笼也是一个时时刻刻存在着的心理暗示，那些是肖正义赋予他们的成为恶魔的权利。所以当滕建华离开那个环境之后，可以是一个好爸爸，也可以因为看到丑陋的自己而愧疚。”

        “不过，都是成年人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难道不清楚吗？既然做错了就该接受惩罚。”

        “这个实验的结果无论意味着什么，它的作用只能是告诉大家人们确是存在这些局限性，它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人们时刻警醒自己的行为，而不是替已经犯罪了的人开脱。”

        “不可否认的是人性的确有幽深的部分，人需要去正视自己人性中的缺陷性，这种正视并不意味着合理化恶的发生，而是需要常去反思自己的行为，并且停止去做那些不太好的事情……”

        见段陆没有说话了，陈时慢慢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叭叭讲这么多东西，有些过于唠叨了。

        不过的确有必要趁着现在有时间和段陆多聊聊，看看能不能把段陆那被邪神和这个破学校扭曲了的三观从违法犯罪的边缘稍微往回带带，于是问：“你觉得呢？”

        “把人放在好的环境就会变成好人，把人放在坏的环境就会变成坏人，听起来人类的意志力根本毫无作用。”段陆说：“照你这样说，就算把他们送进监狱，他们从根本上也毫无变化，就算真心的忏悔，也只是监狱的环境让他们愧疚罢了。那这样为什么还要花功夫把他们送进监狱？他们该死。”

        果然，段陆的三观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跑越远，而且“人类”“他们”这些词汇让他仿佛站在第三方一般去评价人类，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意味着段陆已经被邪神影响着改变了一些对自己的认识了。

        当他完全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后，他自己也无法拥有人类的感情了。

        邪神所说的传承或许真的如同它说的那样并没有意识的传递，但却是在段陆的人格之上塑造出来了一个新的、非人的神。

        自己必须劝段陆放弃传承，封印邪神。

        见陈时沉默了下来，段陆道：“不过我答应了你，你放心，我不会插手。”

        “我也恨不得杀了肖正义。”陈时说：“可惜我不能，我必须把他送进监狱。”

        “为什么？走这一道流程就这么重要吗？”段陆问他。

        陈时回答：“对，走这一道流程非常重要。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管什么狗屁法律，但我希望肖正义的伏法至少增加一些杜绝以后出现同样学校的可能性。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敏学书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种性质的‘学校’，这种学校在未来的十年内只会越来越多。如果只是被神秘力量或者神秘机构消灭掉，只会消失得悄无声息。社会和法律不会知道他们曾经出现过，不会得知那些学生在这里经受的一切苦难。法律不是完美的，是需要经历错误，然后才慢慢完善的。我希望肖正义和敏学书院的消失是完善法律的错误。”

        陈时越说越觉得自己过于理想化了，最后补了一句：“当然，说修正法律可能想得太轻易了，不过这次至少能闹上热搜，啊，闹上电视台，给那些想要开学校的人增加了难度，给那些想要送孩子去学校的人提供了一丝迟疑。”

        “你想要拯救的人太多了。”段陆说：“你太爱人类了。”

        “当然爱人类，我们不就是人类。”陈时赶紧强化一下段陆的自我认知，说：“我爱的是‘我们人类’！”

        段陆罕见地笑了笑，问：“我也是人，你爱我吗？”


　　https://fozhldaoxs.cc/book/59133564/6467962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