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节 谁才是忠臣

归尘院内，君臣二人宾主落座，当九儿得知连帝君刘轲也来到了归尘院，心中也是颇为吃惊。不过九儿没有露面拜见，她知道当下的刘轲已经不是以前的太子，这几年刘轲不止打压林奇，更是伤了她这位姨娘的心。若是大姐还健在的话，九儿相信刘轲绝不会变成这样。在九儿眼里，要不是刘轲一直提防林奇，大安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前厅之中，贤王刘秉舔着略显干涩的嘴唇，眼神之中却透着一丝欣慰。别看刘秉也身属皇宗，他却是皇宗里的异类。刘秉不希望帝君独断专横，但更不想让皇宗改天换地。毕竟刘轲这几年政绩还算是不错，新政的实施让大安百姓受益匪浅。况且刘轲没有因为成为帝王而骄纵暴虐，反而勤政克俭洁身自好，若是能少一些猜忌之心，也算是一位不错的帝君。刘轲与林奇真要能和好如初，这对整个天下都是一件幸事。

归尘院之外，不远处一条黑暗的巷内，耿占秋独自坐在一驾马车之中，他的身后，上百道人影鸦雀无声。这些年轻人的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显出了武奴出身。他们都是陛下的影卫，每个人都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之上。一旦传来鬼手杨九如的呼叫，所有影卫就会立即杀入归尘院保护陛下。

寂静的黑暗之中弥漫着一股杀气，耿占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望楼，他不光担心归尘院内会出现麻烦，更担心万一消息外泄，很可能会有人嫁祸于人。

此时，归尘院后院房中，林奇与刘轲相互对视着，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片刻之后，刘轲终于说道。

“林奇，外公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听到这个消息，说实话，都有些不敢相信。”刘轲没有以朕自称，他希望林奇能向当初那样不惜余力的支持他。

林奇眉毛一挑，“你不相信最好，看来我这个当女婿的终归是外人，还是你们祖孙亲近。”

刘轲呵呵笑了两声，“要论起来，我还得尊称你一声姨丈。事到如今你也别装了，其实你本就不该对我隐瞒。要是你林奇一开始就跟朝堂站在一起，庆温侯或许会退让一步。”

林奇伸出食指摇了摇，苦笑道，“你想错了，国公也错了，原本是一场好局，结果走成了臭棋。陛下，皇宗绝不会退让，他们的力量太过庞大。”

刘轲皱了皱眉，“外公这么说，连你也这么说，难道~真的是朕低估了他们？”

林奇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是陛下低估他们，而是高估了帝君的力量。要知道一旦陛下与皇宗正式对抗，恐怕一时间除了京都，天下各州各郡都会暂时脱离朝堂的管辖。那种局面，你想过没有？”

刘轲目光一寒，“你的意思是~天下人都会背叛朕？”

林奇淡淡的说道，“不是背叛，而是等待结局。但这样的等待，对陛下百害而无一利。反而是皇宗，却能正常操控天下各州各郡。因为陛下除了手中这点兵权之外，外部力量几乎没有你的嫡系。原本我不想这么早跟你摊牌，但是岳丈过不了亲情这一关，现在只能是坦诚不公了。”

刘轲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正是他最大的软肋，刘轲的重点布局放在了京都，但京都之外他鞭长莫及。所以刘轲想快刀斩乱麻，以强压之势逼迫皇宗。

“林奇，你知道我为何要忌惮于你？”刘轲突然换了话题。

林奇看着刘轲，苦笑道，“功高震主，这是帝君的通病。”

“不，我刘轲并不怕你功高，只是因为~咱们相识这么久，你这人~却让我一点也看不透。在北辛隐忍这么多年，我刘轲虽说没有孔老大人的睿智，却也自认辩人之术还有些自信。这大安朝臣之中，不管是孔老大人还是信王叔，我都能明白他们想要得到什么。但唯有你林奇，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正是因为看不透你，才让我刘轲心中害怕，怕有朝一日，我会步入司徒家族的后尘。”

林奇心说我所想的东西你要是能看透，那才是见鬼了。不过刘轲能坦诚的相告，让林奇很满意。至少，他现在是真正放下了帝君的架子，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他对话。

林奇双手梳拢了一下头发，说道，“刘轲，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实言相告，其实我要是想争夺天下，就不会帮你推行新政了。大安越乱对我越是有利，激起民愤，再借用我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推翻大安王朝也不是多难的事。关键是我没那种想法，也没那份闲心一辈子去操劳天下大事。但我有我的原则，当初在北辛接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愿意遭受无辜的欺压，所以，我宁可带着十三在江湖之中无拘无束的活着，也不愿意进入朝堂。”

刘轲点了点头，“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你不会成为第二个唐川。但还有一件事，外公没说，我心中不明。”

“请讲！”

“你为何非要~演这么一出大戏？难道，就是想等着向我这个帝君提条件？”

林奇长长的叹息一声，“向你要条件只是其一，我林奇被你打压了这么久，总得要点利钱。另外，主要目的就是想把这潭水搅浑。”

“搅浑？那对大局~有什么好处？”刘轲疑惑的看着林奇。

林奇抬头看着刘轲问道，“我问你，你想不想天下大乱？”

“当然不想！”

“那皇宗呢？”

刘轲一怔，”他们~应该也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毕竟江山是我刘氏江山，大乱对谁都不好。”

林奇一拍桌面，“对啊，既然你们都不想天下大乱，所以我才把水搅浑，才能尽早的结束这一切。”

刘轲有些不明白，“水搅浑了，难道天下就能平安？”

林奇喘息了一声，“你想想，李智手持天下帅印在阳城，而我林奇又仗着军中有些威望在京都聚拢一批将领，不管你刘轲也好还是庆温侯也罢，都会把我们视为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既然这样，你们会怎么做？拉拢，尽其所能的拉拢。而真想让我站到其战线上，不透露一些实际力量我能轻易答应吗？”

刘轲吃惊的看着林奇，默默点了点头，“不错，身为帝君，朕要想让你效忠于朝堂，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告知朕的手段与操控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信服。若不告知这些，想必你也不会相信朕有能力压制住皇宗。”

林奇摊开双手，“还是说嘛，这场戏岳丈结束的有些早了。但凡他再能隐忍十日，庆温侯多多少少都会给我林奇透个底。而暗藏的那些人也不知我林奇是敌是友，有些事情我安排起来反而更方便。现在倒好，水潭平静了，大家泾渭分明了，原本一些晕头转向的大鱼，也知道躲藏了。”

刘轲吃惊的看着林奇，慢慢的拍了拍手，“好一个林奇，不愧是我大安的护国军师。既然已经如此，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奇一撇嘴，“什么该怎么办，水清了，我也该退场了。下一步，那是你与皇宗之间的事情，与臣无关。”

刘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无关，真的无关吗？朕要是倒了，你林奇绝不会好过。”

林奇不屑的哼了一声，“好不好过又能如何？所以说，下一步还望陛下开恩，容我离开京都躲过一劫。”

刘轲心中一动，“怎么，你觉得咱们没希望？”

林奇冷笑道，“兵法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咱们的底子都摆在明处，皇宗的底子，你又知道多少？别的不说，单说我归尘院和你皇宫之内，你知道有多少皇宗的眼线？”

刘轲愕然的看着林奇，“难道你归尘院~也有皇宗的眼线？”

林奇苦涩的笑了笑，“刘轲，皇宗可不是单单一个庆温侯，我府上可都是信王刘恒给的人，李达卢继文他们跟随信王大半辈子了，就算出卖我，我林奇也不能说人家什么。你刘轲才回来几年，皇宫内的一个内官乃至侍女，都要经过层层考验，他们到底是谁的人，你能知道？莫说内官，就是外面这位，你敢说他绝对忠心？”

刘轲浑身一颤，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林奇说的不错，他们俩才回京几年，林奇身边尚有叶十三这个忠诚的侍卫，刘轲确实都是从父皇手中接手过来的人。

“林奇，难道~军中那些人~也不可相信？”刘轲有些发愣。

林奇叹息道，“别看有些将军与我同生死共患难，但皇宗要想培养体系，他们从百夫长就开始着手选择，直到培养成将军都在皇宗的掌控之中。这些人心中或许敬佩我林奇，但关键时刻，他们不会背叛自己诺言。”

林奇心说老子的脑子里，可是上下五千年的精华，我要是这么单纯，早就完蛋了。

“那~难道皇宗真的就~胜券在握了？”刘轲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不，他们未必能赢，你也未必会输。”

林奇眼神之中透漏一丝诡异之色，刘轲身躯一震，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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