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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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三许远宁带着五六十人的军队和数十具高级将领的遗体到了莅州,莅州百姓夹道欢迎,成家作为莅州士绅接待了军队。
成落玉一身鹅黄丝绒棉衣站在楚桓英身边,面容虽不美丽惊艳却始终带着一种傲气,举手投足从容且干练,她微笑着吩咐手下为前来的将士接风洗尘置办酒席。楚桓英器宇轩昂地立在城门口,见到许远宁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许远宁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手向楚桓英行了个军礼。洛茯苓就站在成落玉身后,侧身便可以看到他。不过一年,许远宁脸上多了许多戾气,眼中全然看不到往日的温润。她悄悄打量着,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宽厚的胸膛,消瘦的脸颊,以及细长手背上深深的伤疤,忽感心中酸楚,强忍着没叫眼眶里的泪落下来。
寒暄两句许楚二人便被成落玉半催半请招呼进城,许远宁被簇拥着向前,人潮涌动,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洛茯苓,她身穿青灰色布衣,手上全是紫红的冻疮,头发用一根绳子简单绑着映着苍白消瘦的脸。
至莅州军营,主厅备好了酒菜等着众人上座。张祎修安排好手下将士和抱着酒坛子的洛茯苓在主厅门口碰上了。
“你还活着呢!”张祎修对洛茯苓微微笑,明亮的桃花眼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这叫什么话,我不能活着吗?”洛茯苓对着张祎修的脸生不起气来,只撇撇嘴扮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我跟老于打赌你去儋州能不能活下去,包括老于在内的十多个人都赌你死定了,只有我赌你活,够意思吧。”
洛茯苓咬着牙,扣紧酒罐子把杀心压下去:“赌多少啊?”
张祎修凑过来搭着她的肩与她一齐进去,边走边伸指头出来:“十钱银子!”然后转脸对已经上座的老于道:“胳膊腿儿全在,没聋没瞎好好活着呢,不要赖账!”
老于骂骂咧咧地翻白眼与他打闹起来,看来军营氛围好得很,只是大家依然没有对洛茯苓有好脸色,想来山匪的事依旧让他们心存偏见。
少年笑容明媚,细长粗糙的手指将碎银铜板一个个捡起来,转脸眯着眼看着洛茯苓,明亮的瞳仁拖着淡红色的眼尾有着说不出的惊艳:“我和老于的下一个赌是赌你会不会嫁给我们都尉做媳妇,你要不要参与也来一把。”
恰好这时许远宁走入大厅,洛茯苓心里一动,但还是装作淡然道:“赌什么,我可没钱。”
“这样,你下个注,要是你真成了我们都尉的媳妇,老于亲自抬轿子把你送到都尉家去,要是没成,你给我当媳妇也行!”张祎修咧着嘴笑,逗弄的意味都显在脸上。
许远宁听了就拉下脸来:“不要胡闹。”
“看样子你们熟得很啊?”跟在许远宁身后的成落玉微笑着好奇道。洛茯苓抬眼看她,见她眼中全然是玩味,旁边的楚桓英也歪头看她。
张祎修讪笑摆摆手说是在开玩笑。
许远宁瞪了张祎修一眼道:“我们在去平州的路上碰到,同行了一段路罢了。”
张祎修乖乖坐下来,冲洛茯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低下头去吃东西。洛茯苓从楚桓英开始一个个去斟酒,到张祎修时低声道:“钱分我一半,不给就往你酒里下泻药。”张祎修一口豆糕咽下去差点噎死。
洛茯苓极会察颜观色,细心地揣摩着桌上大人物的心思喜好,什么时候添酒什么时候奉茶安排得妥妥帖帖。敬过英烈众人便开怀痛饮,楚桓英伤还没好却毫不忌讳,酒一杯杯下肚喝了半日也没见醉意,想来他骨骼惊奇洛茯苓并不关心,他要酒便给他添酒,酒桌上聊的无非是战事,什么打退了北边的代国南边的楚国又发难,东边的梁国也不安分,梁楚二国一场仗打了大半年现在还不停息,赵国在商讨是要助有秦晋之好的梁国还是做黄雀坐收渔翁之利。将士们马屁从头拍到尾,夸赞大将军楚桓英的英勇无敌顺便讽刺贬低代国昭武将军和主帅高典,大骂他们愚蠢如跳梁小丑。
“听闻那怀渝王要夺势,代国这次也是吃了内乱的大亏才甘愿从平州退兵,昭武将军也是个勇猛的主儿,却横竖入不了怀渝王的眼,怀渝王若真夺了权,代国估计离亡国就没几天了。”坐在成落玉身边的莅州官员举杯道,他余光扫视周围,刚要继续说下去便被江雨打断。
“怀渝王叱咤漠北这些年早已收服了代国旧部,能叫这么多人心悦诚服可也不是个吃软饭的,他为人疯魔狂躁手段阴险毒辣,比之昭武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官员觉得被驳了面子,扯着嘴角又道:“江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诚王殿下已经驻守禹州,邺城也有大将军,赵国万里疆土,上有禹州军下有渭城军,还有精兵□□历安军还怕他区区怀渝王?”
把楚桓英和亲王相提并论是大不敬,但官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座的也没什么不妥,楚桓英大概是喝多了酒脸色越来越白,神色淡然像看戏一样。洛茯苓注意到成落玉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却说不出的冷漠,像是在嘲讽什么一样。
那诚王许远宁见过,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也是个疯子,指望他定国□□还不如指望昭武将军重伤不治自己死掉楚桓英再无敌手来得靠谱。
“我等是沙场流血拼命的人,两国战事哪里是你坐在家里喝喝茶能左右的。”江雨激动起来,还要出言攻击被楚桓英拦下:“我辈南征北战是分内事,他国有何动态朝中自有能人会出谋划策来应对,廖大人若对战事和两国邦交有何建议不妨上书鸿胪寺。”
官员自觉没趣冷哼一声不再应话。楚桓英将目光移向正在独酌的许远宁,打量片刻开口道:“诚王殿下到禹州已经两个月了,可有重用你的意思。”
许远宁抬起眸子回看他一眼,然后便又低垂下浓密的睫毛将明眸盖起,杯中已经空空如也,也不唤人来添酒:“殿下心意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能揣度的,他身边能人频出,并未高看我一眼。”
“莫要妄自菲薄,你才高艺精,此次入邺城受赏受封陛下自会量度,邺城定容你大展宏图。”
许远宁只微微颔首听着,姿态甚是恭敬却也不卑不亢。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余光始终在洛茯苓身上徘徊。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酒桌上又热络起来,也许是生死别离马革裹尸见得太多了,这样把酒言欢吹牛打屁的时光才显得格外愉快珍贵。
老于醉得不轻,与同伴吵嚷半天忽然指着洛茯苓对一个小将道:“你臊不臊啊,就你杀的那些人,那功绩连人小妮子都不如,妮儿杀了一窝山匪,山匪头子见了她最后都被吓死了,人也没把这功绩挂嘴边上天天吹牛!”
这话一出酒桌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洛茯苓身上。洛茯苓莫名被提及心中有些不爽,皱着眉瞪了老于一眼,老于打了个嗝儿继续道:“哎,对了,就是这么瞪人,那山匪头子就是被她这么瞪死的。”
“老于,你要是再张嘴说话我就赏你几十军棍快马送你回平川去。”许远宁顾及洛茯苓心情怒斥老于,老于却话不过脑子,喃喃讲着醉话:“我又没瞎说,大家伙儿都看见了不是。”
“这倒是意外,不妨讲一讲你是如何杀山匪的?”楚桓英饶有兴趣地抚摸着手中的杯子,也玩味看着洛茯苓,期待她能讲个精彩的故事出来。
洛茯苓心里万马奔腾,不好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暗暗骂老于多嘴,却也不愿顺了一桌大老爷们儿的意让他们看自己笑话,咬咬牙说道:“我点了把火烧了匪窝,至于山匪头子,刚刚那位军爷也说了被我一眼瞪死了”。
这般回应便表明了她不愿再提,可楚桓英并没有看出来,反倒更来了兴致继续深究,许远宁向他敬酒想要阻拦:“这怕不是什么愉快事,还是不要提及伤茯苓姑娘的心了。”
还不等楚桓英回应便有一小将站起来道:“这事我们好多人都知晓呢,便叫我来说与大将军听。”
楚桓英一扬手同意他继续说下去。洛茯苓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与许远宁对视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那小将便绘声绘色说讲起来,他所讲的故事与洛茯苓自己知道的并不相同,大约是吴大当家讲给他们的版本,又经由军中人添油加醋便成了另外一件事。说那山匪凶恶为祸乡邻,十里八方深受其害,有一日竟虏了乡绅的夫人上山□□,乡绅急火攻心去找狐仙娘娘帮忙,狐仙娘娘便对他说裕下谷有一女子乃神魔天降,她一生下来便时疫四起家中长辈纷纷丧命,向来与她亲近的人没有善终的,狐仙娘娘称她为天煞孤星,说她煞气重,那穷凶极恶的山匪也镇不住,要她上山帮着灭匪徒救夫人。于是乎洛茯苓便孤身上了山,不多久便真就送一众山匪上了西天,身强力壮的匪头吴大当家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连井边都不敢去就怕从水里看到自己的面目全非的脸。后来吴大当家气不过,叫人虏了她寻仇,不曾想被她三言两语吓得神志不清,甚至后来还被捅了好几刀,最后气绝身亡。
洛茯苓听得直翻白眼,天煞孤星倒是有人说过,这狐仙娘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故事听了便知道是无稽之谈,子不语怪力乱神,往后休要再胡说!”许远宁听完也很无语,便叫小将坐下不要再胡说。
老于嘿嘿一笑道:“这是那匪头亲口说与我们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不成他还为此骗我们一回?”
“他没骗你,我就是那天煞孤星,我给你添的酒你喝完便要七窍流血被毒死了。”洛茯苓冷笑一声:“又或者,我多瞪你几眼你看自己会不会被吓死。”
大概老于的酒醒了一大半,半张着嘴再说不出话。楚桓英打量了洛茯苓半晌笑出声来:“你倒真是个奇女子。那便让我看看,你这天煞孤星到底有多大威力吧!”话罢起身让众人继续,自己则带着江雨离开了。
吵嚷声又起,酒足饭饱听众人吹了半日牛皮才宴席才散,待人都走光了成落玉才按着洛茯苓收拾酒桌的手微醺地开口道:“你可真是不容小瞧,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明日启程去邺城我带着你去。”
洛茯苓微微皱眉,还未拒绝成落玉起身又道:“你不愿意没有用,不自愿我就把你打晕绑你去。”话罢便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过了宵禁路上早已没了人,洛茯苓冻得瑟瑟发抖,手脚都没了知觉。漫长的夜路有点可怕,走过了一半的路程回神隐隐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洛茯苓把匕首紧紧攥在手里,等着那人上前,不管图谋什么来了先给他一刀再说。
脚步靠近,洛茯苓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了,刚想转身身后那人却先开了口:“你长高了些。”
说话的人正是许远宁,洛茯苓打了个寒颤,笑容却不自觉地挂上了嘴角。许远宁走到她面前给她把披风系上,他很想给她暖暖手,想了想不怎么合适就把披风往紧裹了裹。
“去哪里?”许远宁问,他没有闪避洛茯苓的眼神,也回了个微笑注视着她。
“回家去。”
“我送你!”许远宁眼角微红,浓密的眼睫毛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若穿个飘然的淡色长袍,必然十分惊艳。洛茯苓这样想,不由低头勾着嘴角偷偷笑。
二人肩并着肩向前走去,这才第二次见面,却像认识了许久,虽一路无言,心里却莫名温暖起来。穿过街巷,来到洛茯苓称之为家的棚子里,五个人已经很挤了,再来许远宁一个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他的到来把兄弟几个吓得不轻,本来已经快要入睡纷纷爬起来整理床铺。穷苦的条件让魏川有点难为情,洛茯苓倒觉得没什么,大方跪坐下来给许远宁倒了杯热水,并一一介绍了几个兄弟。
许远宁跟着坐下来,看着挤在一起的地铺毛毡和无法转身的空间,再看看洛茯苓满是冻疮的手觉得异常难受。他接下热水,看她把食物拿出来分给兄弟们,给两个弟弟缝补衣物,看她忙里忙外就算贫穷也把棚子收拾得整洁干净,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并不敢询问许远宁的来意,只默默陪坐着,巴望这位军老爷能先开口。
“今日老于不该提起你的事,我回去会好好罚他,你莫要为这件事难过!”许远宁道。想来是觉得那样的描述委实叫人难以接受便想着安慰一下,不料洛茯苓并没有伤心,只轻轻摇头道:“这流言与我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也不会真当自己是天煞孤星,芸芸众口,你又哪里管得了别人说什么。”
“大人与我家妹妹似乎相识已久,我倒未曾听她提起过还认识您这样的大人物。”魏川坐得端正,看模样认真得像是在相看未来妹夫。
许远宁眼神闪了闪,听到洛茯苓从不提及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落寞,但他还是马上微笑着抬手行了个礼:“见笑了,我与茯苓,是同乡。”
谷子噘着嘴眯着眼茫然道:“我没见过你,我们村子里没有你这样好看的人,才不是同乡。”
这话叫许远宁有些愕然,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平安嚼着糖糕嬉笑着道:“我知道,你是想要娶我阿姐吧,那郭监工也老跟我阿姐套近乎,硬是要说娶我阿姐做媳妇呢!”
洛茯苓嗤嗤笑起来,看表情却满是苦涩:“大人以后是要娶邺城贵女的,与你阿姐我没什么缘分,你若觉着我到嫁人时候了不妨去问问那郭监工,看他选哪个日子来娶我过门。”
平安听了脸就拉下来:“阿姐不要瞎说,他哪里配得上!”
“我妹妹知书达理,能写会画,他个破监工想得美。”陈召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得许远宁心中也不大痛快,洛茯苓笑得越开怀他心中就越难过。他明白这般强颜欢笑是在定她兄弟们的心,也知道她是个有苦自己咽的人,说动了恻隐之心也好,怜惜之意也好,他不忍心看她在这乱世这样凄然地活着。
洛茯苓捏了捏平安的脸,满含笑意地转头看许远宁落寞的神情:“怎么,你同情我?”
许远宁喉结动了动:“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不用这样为难自己的。”
“为难自己?”洛茯苓霎时眼中噙满了泪水,她觉得有些丢人,可是忍啊忍,在许远宁面前却怎么也忍不下去了。这么些年的委屈和磨难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心如铁石,但是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硬扯着嘴角绽出一个笑来:“倒也不觉得为难,在这乱世里能活着便很不错了。”
许远宁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
“大人来我们这破棚子里着实委屈了,我安全到了家您便也请回吧,夜里寒气重,您别受了凉。”兄弟几个看来都局促不安,想着莫名有个外人出现还与她这般亲近很是别扭,便也客气地要送客。许远宁垂眸想了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终是应下行了个礼。
洛茯苓看着他起身掀起帘子走出去,想了想还是跟上送他到了巷子口。她将叠好的披风递给许远宁,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我失态了,你不要在意。”
还未到十五,月已经又亮又圆,在暗蓝的夜幕里高高挂着。月下洛茯苓瘦小的身子微微发颤,清亮的眼睛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许远宁心中汹涌,眉头皱了皱还是没忍住将洛茯苓揽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冰冷,像一块在寒风中暴露了许久的石头。仅仅一刻他便放手,转身走进了风里。洛茯苓怔怔地看着许远宁的背影,心好似被什么抽动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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