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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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忤逆狂悖的行为与言论,晋合帝既震骇又愤怒,他将手中龙纹银樽盏狠狠砸到地上,愠怒问罪道:
“大胆裴行舟!你竟然在大殿哗然,公然冒犯西凉王室!你可知罪!”
眼见天子盛怒,众人纷纷面露惶惶之色,大气也不敢喘。
唯有裴行舟立于大殿正中,高悬的宫灯在他肩头洒落一层光晕,更显得他清贵不凡,荣辱不惊。
裴行舟背脊挺直,缓声道,“启奏陛下!臣有一人可证明,如今站在宣华殿上的女子并非真正西凉公主!”
此话一出,宣华殿上寂静无声,盛怒后的晋合帝平复了些情绪,他望向裴行舟坦然无畏的瞳底,神色凝重而复杂。
当年先帝驾崩,裴行舟上掌皇城内勤,下退漠北铁蹄,尽心竭力辅佐少年天子登基。
人人都说,裴行舟要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可他掌兵多年却在权势滔天之际,退隐朝堂还政于天子。
晋合帝打心底对裴行舟忌惮而畏惧的,可他也了解裴行舟向来不打没有把握之仗!
如今他在万国使团前言之凿凿,莫非这个西凉三公主的身份是真的有问题?
想到这里,晋合帝眉眼晦暗难明,他转头望向下座李昭容,神色严肃道:
“三公主,裴卿今指证你是冒名公主,你可有什么要为自己分辨的?”
李昭容被人当众泼酒深感奇耻大辱!她双眸通红,露出几分狠厉之色,言辞尖锐,半是威胁道:
“我乃西凉金枝玉叶,今日在大盛朝受此羞辱!日后西凉国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李昭容眸色沉冷,从袖中掏出一块紫釉玉牌“你们给本公主看清楚了!这块紫釉玉乃是我西凉王族玉牌,这足以证明我是西凉三公主!”
此话一出,有人仔细打量起玉牌小声议论道:
“听闻西凉国紫釉玉仅为王族所用!这紫釉玉雕的乃是凤翔九天,寻常玉器是仿制不来的!
你们瞧公主耳后还有茜色刺青呢,就是纹的玄鸟羽!”
很快有其他人附和道,“不错,这的确是西凉王室信物!况且早在入京时,鸿胪寺便已核验过咱们使团身份!这一国公主怎么可能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呢!”
听到各国使臣议论之言,坐在御首的晋合帝面色铁青。
“裴行舟,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不然别怪朕拿你治罪!”
裴行舟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朗朗应道:“陛下,王族玉牌是真,也不能说明她就是真正的公主。”
闻言,李昭容一双勾人美目生出勃然怒意,涂着丹蔻的指尖发颤地指着裴行舟。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乃是西凉金枝玉叶的三公主!我奉父兄之命,带着万分诚意朝圣陛下,难道这就是你们大盛朝待客之道?”
裴行舟并不答话,他对着御上恭敬行了一个礼,“臣要请一人上殿,届时公主身份自然明了。”
晋合帝此时已是面黑如锅底,他强压着怒火,语气沉沉道:“宣!”
片刻后,只见皎皎宫灯光华中,姜令妩缓缓走上殿前,云鬓纤身笼着一袭湖水绿竹枝纹袄裙,随云髻仅缀了支雨蝶穿花簪。
她虽说第一次进皇城相府,可她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丝毫不怯场,清雅从容中更是添了几分修竹风骨。
“民女姜令妩参见皇上。”女子声音明澈,似美玉铮鸣。
见来人是个貌美的小女子,晋合帝寒着脸,带着不容质疑的威压问道:
“裴行舟,这位姜姑娘便是你说的法子吗?”
裴行舟轻轻颔首,晋合帝又看向李昭容,“三公主,你可愿配合这位姜姑娘?”
李昭容自然一口答允,只不过她恶狠狠盯着裴行舟与姜令妩,带着剑拔弩张的意味咬牙喝道:
“本公主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你们验明正身!只不过若是无法证明我是假冒公主,敢问陛下,冲撞西凉王室这个罪责,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这番话说的极为挑衅,晋合帝听完眸色更沉,他眯起细长黑眸,语声一沉:
“朕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能证明公主是假冒,着清河王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姜令妩即刻拖出去杖毙!”
天子骤然一言,四周为之一静。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纷纷暗道如此貌美的小娘子竟是红颜薄命。
反而是当事人姜令妩,看起来坦荡无畏,她语声清脆:“民女接旨。”
随后,姜令妩神色泰然行至李昭容跟前,姿态从容行礼道:
“请公主摊开手心。”
姜令妩今日不知擦了什么香粉,她走过之处香风习习,只叫人觉得风摇花香盈满窗。
李昭容不情不愿摊开掌心,语气颇为不耐烦道,“要看便看!”
姜令妩一双翦瞳亮如墨玉,好似能看透人心,她端起李昭容的青葱玉指,抚上她手中曲线,朱樱轻启道:
“民女曾听闻西凉三公主不爱红妆,善舞枪弄棒,尤其是一手鞭法更是无人能及!
常年握鞭之人,右手五指根部与虎口处均有薄茧,可公主掌心柔滑细嫩,丝毫不见握鞭茧痕印,不知公主要如何解释?”
听到这些质疑,李昭容心头一跳,随即只敛了敛神色,冷冷扯着唇角道:
“为贺大盛朝陛下寿诞,本公主这几日以羊奶润手,去除掌心握鞭的薄茧,可没想到这竟成了你构陷本公主的借口!”
姜令妩仿佛是已料到李昭容如何应对,她明眸若星,灿然一笑。
“公主如此重视此次寿宴,想必定是处处均以崇高之礼相待,慎之又慎吧?”
李昭容高傲得扬起下巴,“自然如此。”
姜令妩讥诮看了她一眼,似不经意淡淡出声,“既如此,为何公主右手小拇指丹蔻,有两处参差不齐的缺口呢?”
李昭容蓦然看向自己手指甲,眼皮猛然一跳,小拇指丹蔻果然有两处缺口!
她随即稳住心神,冷冷一笑,“不过是粗心的奴婢偷懒耍滑,我一时也没在意。”
可姜令妩却不听她解释,再次主动掌握话语权,不给她喘息之余,再次言辞果决问道:
“公主你额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三公主面如无暇美玉,额上哪里来的伤?
听到质问声,李昭容心底蓦然一惊,她僵立在原地,明艳的妆容出现一丝裂缝。
“伤,什么伤?”
李昭容暗暗掐了掐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神色清明。眼看大功告成之际,她万万不能让人拆穿自己的身份!
姜令妩抿唇而笑,嗓音寒凉似六月雪。
“公主您很聪明,以描金涂花钿掩盖额间血痕,可若是仔细看,便能见到公主额间花钿中一瓣殷红,与其他花钿颜色明显不同。”
隔着较近的使臣仔细打量起李昭容的眉眼,只见她额间梅花钿,果真有道月牙形伤痕,只是这细微之差十分不明显!
若不是姜令妩刻意提及,只怕谁都不曾留心了去,他在心中不由得佩服小姑娘观察入微。
姜令妩眼底露出了然之色,她从善如流得说道:
“我瞧着公主额间血痕已凝血微肿,想来是在两个时辰之内受的伤,而两个时辰前,公主应该在鸿胪寺等候陛下传唤,又是如何受伤的呢?”
李昭容神色微微一滞,唇色都白了两分,她见无法抵赖,只微微抚上额头,随后将鬓发勾于耳后。
“这伤口是我上妆时,不小心以珠钗刮到的,这才画了花钿遮掩。”
姜令妩眉眼温和,可语气却凌然道:
“公主你在撒谎,若是珠钗利器划伤,伤口定是又长又深;而你额伤呈一寸余长月牙形,明显是被人抓伤所致,且那人手中并无多大力气。”
李昭容笑意彻底僵在脸上,她双眸幽沉望向姜令妩,“这又能说明说什么?”
“公主丹蔻既损,额头有伤,说明你在两个时辰前曾与人起了争执!”
李昭容心头一惊,这才发觉掌心沁出薄薄冷汗,可她随即眼珠微转,双眸含着冷厉而挑衅的笑意。
“就凭这似是而非的两点,你就认定我是假公主?姜姑娘你也未免也太自负了些!莫笑掉了人的大牙!”
姜令妩见她如此滴水不漏,轻轻说道:
“你可知道,一个人可以模仿形态语气与神情,可旁枝末节之处,却是极难模仿的。”
说完,姜令妩的视线冷冷扫过她玉质肌骨的耳后,原本靓丽的茜色羽毛刺青俨然变了色。
姜令妩心底一松,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刻!她倏地提高了声音,掷地有声道:
“请各位看看公主的耳后!”
姜令妩此话如石子掷入深潭,惊起殿内阵阵回响,各国使臣不由得瞪大眼睛,半晌才议论纷纷。
“好奇怪啊!公主耳朵后分明是茜色玄鸟纹,怎么突然变成色了?”
“就是呀,听闻西凉国王室以玄鸟为尊,这刺青都褪色了,难不成这公主真是假的?!”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李昭容倏地心头一悸,大惊失色!她似不可置信得捂住自己耳朵,连连往后缩了缩。
这不可能的!宫本一郎跟她说过,这刺青秘术是从西凉王室偷学来的法子,其他王室贵女都是用的这个法子,按理说应该是以假乱真才对,为何今日就变色穿帮呢?!
晋合帝显然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之处,他眼底一片冷色,呵斥道:
“为何你耳后玄鸟刺青变了色?你究竟是何人?!”
李昭容万分错愕,纤薄的身躯不可抑制得剧烈颤抖着,显然这样突状况她应付不来!
她艰难而惊慌得吞咽,支支吾吾瑟缩着,不敢直视他人质疑的眼神。
这可怎么办才好?李昭容慌乱得转动着眼珠,她捂住耳后根喃喃自语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是跟公主”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可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
姜令妩望向神色凄惶的李昭容,平静而笃定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你明明是跟真正西凉公主用的一个刺青法子,可为何纹身变色了呢?"
就在宣华殿上所有人都震惊的时刻,一直瑟缩着李昭容,眼中掠过一抹凌厉,她突然拔下一根金簪朝着姜令妩扑来。
电光火石之间,裴行舟挡在了姜令妩的跟前,随着金簪清脆落地声,上一刻欲拉着姜令妩同归于尽的李昭容,在下一刻面色痛楚跌倒在地。
她被裴行舟当胸一脚,骨头都踢裂了好几根。
金吾卫迅速上前将李昭容控制,随即剥开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单薄而清秀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假扮李昭容的女子看上去十分眼熟,姜令妩认出了她,她就是那日在金陵城灯会上,被真正的西凉三公主当众掌掴的绿衫婢女!
假冒的李昭容面色愤恨,“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又为何拆穿我!”
姜令妩眸色微冷,居高临下得睨着她,“你终于露馅了,假公主。”
“西凉贵女自幼在耳后以骨针染茜草汁,方可纹出颜色鲜亮的玄鸟羽。而茜草汁极难附着上色,若要刺青颜色保持鲜亮,需调制红升丹浆子,方可稳定不脱色。
可甚少有人知道,鼠尾草与红升丹相克,哪怕只是沾一点点鼠尾草,红升丹便会被其吸附,无法再使得茜草汁着色。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脱色。
我今日所涂抹的香粉甚浓,便是为了遮掩鼠尾草味,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与你肢体接触,直到你将沾染了鼠尾草的双手摸了摸刺青,所以你耳后玄鸟羽才会变色。”
“李昭容”满头乱发挣扎在地,悲愤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姜令妩。
“所以你一开始说什么丹蔻既损,什么额头有伤!这些通通都是在故布疑阵!你是为了诈我!!!”
姜令妩听后淡淡一笑,“不是诈你,是委以虚蛇。我不过是赌,赌你会使用西凉国秘制刺青术,所以才借用红升丹脱色特性,布下这场不打自招的局。”
就在众人皆是瞠目结舌之时,一个不起眼的随侍悄悄靠近龙游四海大花灯,他缓缓抚上花灯,好似想要点燃它。
倏地,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他。
“胡秀才,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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