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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云栖久心神一晃,  低喃:“这听起来很浪漫。”
  许苏白式的浪漫。

  一提到玫瑰,她能联想到很多跟许苏白有关的事。

  想到他脖颈上浪漫的玫瑰文身,他画下栩栩如生的玫瑰素描,  他生日那晚赠她的一朵红玫瑰,  他家芬芳馥郁的玫瑰花园,  还有他曾说——
  “或许这个世界乌烟瘴气,  冷漠残忍,  但我的玫瑰愿意为你常开不败。”
  “人间不完美,  却仍然值得你来一遭。”

  大学时,  有一段时间,  许苏白每天都会送一朵玫瑰给她。
  她说,天天这样折花,感觉有点残忍。
  他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就问他,为什么一次只送一朵。
  他告诉她,  因为是唯一。

  “In  my  barren  land  you  are  the  final  rose.”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云栖久想起了这句诗。
  如果她这辈子,  真的交代在这儿了。
  那么她许愿,下辈子,  要当许苏白花园里仅有的一枝玫瑰。

  云栖久被自己的至死不渝感动了一把,糖吃完了,口中还留有余味。

  在她身侧,  BOSS收起打火机,  后背靠着墙,  两条腿大大咧咧地向前抻,  左腿轻轻交叠在右腿上,  双臂环胸。
  随着时间流逝,他似是困倦了,低着头,眼睑慢而沉地翕动。

  尽管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云栖久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也很糟糕。

  她扭头瞧了眼鼾声如雷的盛卓。

  如果不是真的渴得不行,大家都不会喝那瓶伏特加。
  那玩意儿对于喝惯了的俄罗斯人而言,跟喝普通酒水没差。
  但是,酒精度就摆在那儿,一般人都受不了。

  云栖久把随身携带的包卸下来,抱在怀里,犹豫不决。
  盛卓不知道,而她也是今早才发现的——
  在她包里,笔记本的书页间,夹着一支10毫升的生理盐水注射液。
  应该是她在战地医院采访,把包挂在手臂上,低头拿出笔记本,不小心跟一个差点忙晕倒的护士撞在一起时,掉进她包里的。

  世间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她不是菩萨,也不可能通过做好事续命。

  许久不曾喝水,再加上那颗牛奶糖齁甜,黏糊着嗓子。
  说实话,她真的真的,迫切渴望喝掉这支生理盐水。

  可就是因为嘴里的甜腻还未消失,所以她动摇了。
  她有那么一点点,想把这支生理盐水让给BOSS,算是答谢他对她的帮助——
  毕竟困境之中,她命悬一线时,他竟愿意给她一颗弥足珍贵的糖。

  云栖久心里针扎般难受,又瞧了眼盛卓。

  盛卓四舍五入,算是跟她出生入死的搭档,他也曾帮过她不少。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劝她打消帮助“外人”的念头,语重心长地说:“活下去要紧,云栖久,咱俩一人一半吧。”

  就这么一点点东西,怎么一人一半呢?
  云栖久喉咙动了动,每次吞咽,都像是咽下了一把粗糙的沙粒,生生地割着,磨着。

  她一咬牙,趁着无人留意,飞速把那支生理盐水掏出来,递到BOSS面前,人凑过去,悄悄说:“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BOSS没接,眯缝着眼睛,像在极力聚焦,费了半天劲儿,才缓缓抬起眼帘,视线对准了她。

  云栖久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眼神。
  只知对视的那一刹,他眼中的哀伤如箭矢般,直直地射进她的心里。
  她的心脏尖锐地抽痛着,五脏六腑都在泛酸,呼吸也停了一息。

  “哪来的?”他问。
  云栖久把生理盐水放在他身侧的空地上,没有回答。

  他拿起那支生理盐水,看了两眼,对她说:“谢谢。”
  “不客气。”说罢,她把脸转到另一边,不想看他是如何饮用这支生理盐水的,免得渴望的眼神,会出卖她。

  剩下的时间里,他们都没再跟对方说话了,还得留点体力,熬过这个夜晚呢。

  第五夜即将结束,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曙光划破漫漫黑夜之际,他们终于得救了。
  盛卓半夜发高烧,云栖久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陪同上了救护车。

  自那之后,云栖久再也没见过BOSS和另两个雇佣兵了。
  偶然在采访的路上,遇到讯知社的女记者。

  她问起BOSS。
  女记者努了努嘴,回想了一下,说:“听说是被叫回去做实验了,好像是在搞医疗……嗯,我也不太了解。”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云栖久一头雾水。

  做实验?医疗?他是个医学生?
  不知为何,那短短一秒,她心里像是空了一小块。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转瞬即逝,比被风吹起的沙,散得快多了。

  BOSS的存在,似一梦华胥。
  梦醒了,除了一段记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后来,云栖久仍在经历各式各样的事,去见形形色色的人。
  人生短暂,遇见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匆匆一瞥的过客而已。

  BOSS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过客。
  顶多因为他跟许苏白的相似度太高,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

  今时今日,追忆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采访结束后,云栖久搭乘地铁回公寓。
  门一开,就看到在门口等候她的嘀嘟。

  “妈妈回来啦~”她笑说。
  嘀嘟眼巴巴地仰望她,张开双臂,“嘀嘟嘀嘟”地撒着娇,要她给个抱抱。

  云栖久摸摸它的头,换了双鞋,去厨房洗手,往干净的搪瓷杯里倒入半杯水,边喝,边走到沙发边坐下。
  嘀嘟一路跟着她,很粘人。

  她揉着它毛茸茸的熊耳朵,静坐半晌,给许苏白拨了一个电话。

  许苏白接通,语气散漫,含着淡淡的笑意:“想我了?”
  “没有。”她说,又抿了一口水。

  “不想我,还打电话给我?”
  她反问:“不想你,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可以,”许苏白说,“因为我想你了。”

  云栖久喝水的动作一僵,贝齿轻咬杯口,脸颊有点发热,“有多想我?”
  “是你想我的N次方。”许苏白在“N”这个音上,标了重读,“但你没想我,所以是0的N次方。”
  “……”那不就是没想?云栖久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许苏白,”她说,“你有没有孪生兄弟啊?”
  “嗯?”
  云栖久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我突然记起来,我曾见过一个跟你特别像的人。”

  手机那头静了两秒。
  许苏白“嗤”地轻笑一声,十分不屑:“云六三,我这个正主还在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去找替身了?”

  云栖久愕然。
  他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她回他:“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把路给走窄了。”

  许苏白冷笑,语气愈发嘲讽了:“得了吧,云六三,就算是我的替身,你也养不起。”
  云栖久一拍大腿,挺直了腰板,“你就知道?”

  “哎,我还真就知道。能有我这硬件,他做什么不好,给你当小白脸?”
  许苏白上扬的尾音,充满了对她的挑衅。
  “再说了,他要真像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给人当替身的。如果他愿意当替身,那他跟我一点儿都不像,压根当不了我的替身。”

  云栖久咂摸着他这话的意思。
  的确,许苏白是骄傲的,他的傲骨允许他为爱情折腰,但绝不允许他毫无尊严地屈服于一个女人。

  她试想了一下,许苏白为爱而失去尊严的样子。
  且不说想象不出来,最关键的是,那样的男人,丢了底线和原则,太过窝囊,她真心实意瞧不上。

  “行吧。”云栖久腰一塌,向后倒进沙发里,“许苏白,你真没孪生兄弟啊?”
  “没有。”
  “哦。”那她还是把BOSS当成是一场梦好了,可能是她那时太想念许苏白了,才会把其他人的某些行为,套上许苏白的影子。

  两人又闲扯两句,许苏白要去吃午餐,她点的外卖到了,便挂断了通话。

  外卖吃到一半,云栖久乍然想起那枚“婚戒”,突然想去翻找出来看看。
  然,她找遍了整套公寓,都没找到那枚戒指。

  “怎么回事?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她收起外卖盒,丢进垃圾桶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上次找出许苏白那枚衔尾蛇戒指时,她明明把两枚戒指,分别用两个首饰盒,放在了床头柜的同一层抽屉里。
  怎么现在衔尾蛇戒指还在,她的“婚戒”却没了?

  嘀嘟还挥着两只小胳膊,在她身边打转。
  云栖久蹲身,摸着它的小脑瓜,和颜悦色道:“嘀嘟,你看到妈妈的戒指没有?”

  “嘀嘟~”嘀嘟表现得很开心。
  云栖久无语地吹了吹落在额上的细碎刘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要说这段时间,有谁出入过她家,唯有许苏白一人。

  云栖久又打了通电话给他。
  他过了会儿才接:“一顿饭的时间不到,你又开始想我了?”

  她说:“我现在吃不下去。”
  “想我想到食不下咽?”

  “……”云栖久把话一撂,“许苏白,你是不是偷我东西了?”
  她听到了银质餐具轻碰盘子的声音,许苏白拖腔拉调道:“你这是……打击报复我?”

  “我没这么小心眼。”她直起身,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仅剩的一个首饰盒,“我真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还是私人订制,市面上买不到的”
  许苏白:“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你真不是打击报复,故意栽赃陷害我?”

  “你是有被害妄想症?”
  许苏白笑出了声,声音爽朗:“这么说来,我好像还真偷了你一样东西……一样独一无二、事关你终生大事的东西。”

  云栖久心头的火猛地蹿上来,“许苏白,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云六三,”他跟她打商量,“我要是投案自首的话,能不把赃物归还失主么?”

  “不能!”云栖久真的急了。
  她那枚戒指,一看就是戴了有一段时间的,要是让许苏白看穿了,指不定他会怎么笑话她。

  许苏白知道她急,偏要慢条斯理地打趣她:
  “嗯……大概是高一那年,也就是九年前吧,我偷了一个名叫‘云栖久’的美女的芳心,你教教我,这么珍贵的东西,该怎么归还给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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