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阅……？

关于在歌剧院偶然发现的宾利姐妹的打算，玛丽安娜当然要和军师庞塞特小姐探讨一番。

        “宾利小姐关于自己的打算恐怕注定要落空，”庞塞特小姐显然对此早就有所了解，她不甚在意地道，“费茨威廉·达西认识宾利小姐没有五年也有四年半了，如果他认为宾利小姐适合达西夫人的位置，早就该伸出橄榄枝——更何况，达西先生的心大约还系在那位简·贝内特小姐的姐妹身上呢。”

        玛丽安娜怔了一下：“简·贝内特小姐的姐妹？”

        “妹妹，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玛丽安娜静了一会儿，别开头道：“贝内特难道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奇姓氏吗？”

        庞塞特小姐挑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玛丽安娜轻轻皱眉。

        “亲爱的，你记得我们的目标是宾利先生，不是什么拥有半个德比郡的全伦敦债主吧？”

        玛丽安娜惊讶地回视她，接着笑了起来：“当然，你这个假设真是可怕，凯蒂。”

        庞塞特小姐懒洋洋地拿手撑着脸，是一个非常不淑女、但在玛丽安娜眼里非常有魅力的动作，她冲玛丽安娜笑着，上挑的蓝眼睛眯起来：“那就好，毕竟达西先生的挑战性比宾利先生可大多了。”

        “没错。”玛丽安娜断然回答。

        她说完之后，稍稍有些失态地呼吸了一回，接着忽然站起来，绕过香槟色绒面的单人沙发，走到透亮的窗前，双手交握在腹部望着窗外。从庞塞特小姐的角度看去，她纤巧的下巴微微抬着，无可挑剔的侧面露出某种凝重的神色。

        “凯蒂，”玛丽安娜忽然说，“我们需要一个备用计划。”

        “嗯？”庞塞特小姐若有所思地坐直身体。

        “或许我并不能及时获得宾利先生的青睐——或者其他哪位适合的先生的青睐，那么我得想个办法避开理查德，直到我能确认自己的安全。”

        “虽然我不认为你吸引不了宾利先生，但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庞塞特小姐笑着低头理理袖子，“我已经为你想过了。”

        玛丽安娜倏地转头看她，怀疑道：“你没有打算请伍德布里奇先生把拉德威扔到海里去吧？”

        约翰·伍德布里奇先生，庞塞特小姐的大表兄，伍德布里奇伯爵的长子，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年轻人。

        “……”庞塞特小姐一顿，接着笑道，“怎么会呢？将拉德威送到苏格兰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但我们都知道理查德可以找到无数个拉德威，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没错，所以最好不需要请动伍德布里奇先生。”

        “只是最坏的情况罢了。”

        庞塞特小姐轻巧地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宾利先生和达西小姐的可能性：“按照宾利先生的眼光，达西小姐首先从美貌上就输给了你，并且个性也过于羞怯——温柔和羞怯可是不同的。而从达西小姐的方面来说，”她顿了一下，“她心仪的也不是宾利先生那样的绅士，他的性情太过软弱——所以两人对彼此都没有特殊好感，相信我，米娅，你很有胜算。”

        玛丽安娜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希望如此。”

        “但是，米娅，”庞塞特小姐注视着她，再次提醒道，“你知道我们的备用计划里，不包括一位姓达西的先生对吧？”

        庞塞特小姐今天屡次提及达西先生，还有意无意暗示玛丽安娜对达西怀有某种特别的关注，让玛丽安娜忍不住有些恼火。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对达西并没有特别在意，所以不应该生气才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玛丽安娜坚定地说，“但是，当然，我的所有计划都绝对不包括那位高攀不起的达西先生。”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玛丽安娜真心实意地没有将达西先生算进计划里，她的目标依旧是宾利先生。自从机缘巧合在剧院见过之后，又过了三个星期，玛丽安娜才在一场舞会上再一次见到了他。

        社交季开始了，舞会要多少有多少，这一回是费茨威廉伯爵府举办的舞会——

        “费茨威廉伯爵是达西先生的舅父”，庞塞特小姐告诉玛丽安娜，玛丽安娜闻言点头，只说了一句“那么宾利先生很有可能会出现”，就收获了庞塞特小姐欣慰的笑容。

        当夜舞会开始后，庞塞特小姐按照惯例，一直与大表兄约翰·伍德布里奇跳舞。玛丽安娜与费茨威廉伯爵的小儿子、费茨威廉上校跳了开场的双曲之后，礼貌拒绝了第二位来邀请的绅士，站在舞池外，侧头欣赏着年轻人们的舞姿。

        站了一会儿，她想去拿一杯酒解渴，便往放着甜酒的桌子走去——好像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行动路线，注定会经过果然不负众望现身了的宾利先生身边似的。

        然而事实当然是她一进来就很快找到了宾利先生，看到他在和自己的朋友、主人家的外甥说着什么，所以才会以拿酒为借口设计行动路线。甚至玛丽安娜在接近他们之前，脸上已经熟练地挂好了简·贝内特小姐式的笑容。

        现在宾利先生的表情很是轻松愉悦，说明并不是不适宜打扰的时机，如果这时候她走过去的话……

        “啊，道森小姐，”果不其然，宾利先生叫住了她，“真是太巧了，您没有去跳舞吗？”

        “噢，我感觉有些累，所以想休息一会儿。”玛丽安娜像是刚刚才看到他们似的，又笑着朝达西打了一声招呼，“达西先生。”

        “道森小姐。”

        宾利先生显然已经将玛丽安娜当成了朋友，他高兴道：“那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正好今天女士的人数比男士要少很多！”

        玛丽安娜拒绝了一位绅士的邀请后，接下来就至少有一段时间不应该再接受其他绅士了，她正是预料到了宾利先生的反应，才在一开始拒绝了那位认识却不相熟的先生的。

        “请让我为您取一杯酒，”宾利先生取了一杯甜酒，玛丽安娜微笑接过喝了一口，宾利先生继续道，“刚刚我和达西正在讨论社交季和之后的出游活动，道森小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玛丽安娜回答说会去看看赛马、音乐会、艺术展等等，当然还少不了舞会和宴会，等到三月底四月初，伦敦变得不那么舒适的时候，她大概会和哥哥一起回诺丁汉郡的乡间住宅。

        “诺丁汉！好地方，离德比郡很近——达西那座美轮美奂的彭伯里庄园就在德比郡，或许您听说过？”

        玛丽安娜愣了一下，接着回答很遗憾，因为她不常旅行的缘故，所以未曾有幸听闻。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下意识往一旁的达西身上看了一眼，这只是礼貌性地一瞥，并没有转换交谈对象，就此打听或恭维起那座出名的庄园的意思，更没有将达西先生纳入计划的心思。

        毕竟她的目标是宾利先生。

        然而就是这轻轻的一瞥，却让她突然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本来是没有将心思分给这位高傲的先生，但此刻他虽然没有任何言语，玛丽安娜却一下难以移开视线。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突然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而是这位先生——

        他又在观察她。

        他本来就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因面上常带着审视的神情而显得锐利，此时毫无顾忌地望着她，或许是在思索什么，露出了打量的神色。他手上握着酒杯，但显然一口也没顾得上喝，而是无意识地皱着浓密的眉毛，好像对自己观察的对象感到不满。

        这个……这个没礼貌的、讨厌的先生——第二次了！

        玛丽安娜的脸色霎时不受控制地红起来，她讨厌自己被这样看着，像一件家具、一条裙子、一幅学徒第一次完成的画似的看着，好像在评估她价值几何——

        就和她的兄长打量她给她估价、好决定卖给哪个债主时似的凝视着！

        一股难以克制的怒气涌上来，玛丽安娜之前想和宾利先生说的话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决定无论如何，这回都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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