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林琰了解黛玉的性子，是那种宽以待人、严以待己的性格，就是那种不会和别人争强好胜，但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要求自己凡是都要尽善尽美，能做多好就做多好，与和自己争个高低。

        所以，林琰知道此时的黛玉一定很想去把字练好，但是为了她身体着想，林琰必须得盯着黛玉准时吃饭、休息。

        黛玉怏怏不乐的跟着林琰去了餐厅，看到饭菜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诧异的，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并且她也从未和林琰说过自己的喜好，但是林琰仿佛读心术一般，精准的猜测出她喜欢的菜式。

        难道真的是上天说的缘分，黛玉心里想着，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园子里，身为园子主人的林琰不仅没有把她当成怪物，反而很是照顾她，虽然林琰解释是家人托梦的缘故，但是黛玉总觉得也太巧了，就譬如她的喜好，林琰仿佛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这也是家人交代的？

        而且林琰身上总有种熟悉的感觉，黛玉也意识到了，她本该对林琰抱有戒心的，但是看着林琰的时候，那种戒备就莫名其妙消弭了。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吃饭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饭菜怎么样？”林琰忽然出声问道。

        “啊，挺好的。”黛玉应付一句。

        “我看你少动筷子，心事重重，还以为不和你口味呢。”林琰说着，“专心吃饭。”

        “嗯。”

        “不要老是吃饭的时候看我。”林琰又接了一句。

        “我没有。”黛玉有些窘迫入弱弱反驳一声，如果不是林琰戳破，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那么关注林琰的举动，以至于林琰出言提醒。

        林琰笑了一下：“你老是看我，我还以为自己脸上黏上饭粒了呢。”

        真是真是没完了，黛玉心想，回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被怼一下的林琰看着低下头的黛玉，只能看到乌鸦鸦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已经察觉出来黛玉对他的态度在发生变化，只是依照黛玉的性子怕不会主动说什么做什么，那就由他来。

        黛玉收回心神，专心吃饭。

        等到用完饭的时候，黛玉才察觉自己有些撑了，她有些诧异自己不知不觉怎么胃口那么好。

        她扫视了一眼饭桌，后知后觉林琰准备的饭菜都是她喜欢的。

        “下楼散散步，消消食吧。”林琰提议一句。

        林琰的提议让黛玉没法拒绝。

        楼下花园里三三两两的人，林琰和黛玉并肩而行，走得很慢。

        虽然不说话，但是林琰听着身边人传来的呼吸声，觉得分外满足，想着要是一直走下就该多好。

        “那本字典你看了多少了？”林琰打破了沉默。

        “七七八八了。”黛玉回一句，林琰知道这只是她的谦辞，实际已经差不多没什么问题了。

        林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真棒。”林琰笑着说道。

        “但是，写字要很难吧。”黛玉想起自己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失落。

        “你只是不适应这里的笔而已。”林琰安慰她一句，“多练习多适应就好了。”

        黛玉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练习练习多久了，也就没注意自己跟着林琰走了出小区。

        黛玉回神的时候，才发觉随着林琰来到了一条河边。

        “这是京杭大运河。”林琰看着她说道。

        黛玉初还有些懵，后来才明白过来，是她乘船去往京城的那条河。

        黛玉猛地扭头去看向河边，河面漆黑而平静，仔细去听才能听到哗啦呼啦的水声。

        黛玉上前快走几步握住水边的栏杆，盯着不停流淌的河水，直到眼睛发涩才开口问道：“你说很久之前我是不是也这样站在岸边或是船上看着这条河。”

        “这是同一条河又不是同一条河。”林琰开口说道。

        “是啊。”黛玉轻声回了一句。

        时光仿佛就如同眼前的河水一样只能哗啦哗啦往前走，倒流不回去，就如同她现在一样，只能在这里往前走，过去的十几年是回不去的过去。

        “好了，我们回去吧。”黛玉静站了一回提议道。

        林琰没有动，看着黛玉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为坚强。”

        黛玉能听出林琰话里带着自豪有一丝怜惜。

        “你是不是认识我或者早就知道我。”黛玉忽然发问。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林琰挑眉反问。

        黛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林琰听到这个问题，笑了起来，说道：“你比我见到的女孩子都要美好。”

        黛玉只觉得自己脸颊微微发烫，扭头看向河面，很是不自在，这人说话也太大大咧咧了。

        “抱歉。”林琰见她不自在，带着歉意说道，他还是无意间把她当做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黛玉，当做亲近的人，说话自然很是亲昵。

        因为此时的黛玉和彼时的黛玉一模一样，可是他却不是他了。

        “没事。”黛玉干巴巴说了一句，她心里虽然暗闹林琰“口无遮拦”，但是她却不反感。

        “回家吧。”

        “家。”听到林琰说的这字，黛玉在口中默念，她还有家吗？她看着与她并肩而行的林琰，只能看到侧脸，额头饱满、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颚线条清晰紧致。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英气逼人、含蓄内敛，可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却梨涡浅浅，温柔可亲。

        黛玉记忆中从未见过这张脸庞，只是给她的感觉却像一个人，她的哥哥林旸。

        林琰自然是不知道黛玉心中所想，在他的潜意识里，是要回避“哥哥”“林旸”的，他不想在囚禁于上一世那个身份里了。

        可是他怕什么就来什么，黛玉偏偏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哥哥，很是照顾我。”

        这是黛玉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主动说起她上一世的生活，提起她上一世的亲人。

        黛玉说完这句就没继续说，只是沉默着往前走着。

        “你在想他。”林琰用一句肯定句打破了沉默。

        “是。”黛玉语气里很是惆怅。

        林琰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的时候，黛玉下一句话让他猛地止住了脚步。

        她说“只是在我来之前，他却不是我哥哥了。”

        黛玉扭头看着林琰呆愣在原地，说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林琰大步上前，他想问清楚。

        “我记得是刚过完年，他便前往京城准备参加会试。原本娘亲是要带着我们一同上京，只是那时候我染了风寒，哥哥非要让我留在扬州养病，独自前去京城。后来京里出了大事，乱作一团，哥哥便让我们缓缓再入京，后来传来消息他染了急病去了。”想起当时的情形，黛玉只觉得鼻子酸涩，她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她没有发觉林琰的眉头微蹙，表情严肃。

        “我原本身体就弱，也因此病倒了，缠绵许久都没好，大夫说是心病。父亲见状才把真相告知我，那是我才明白为何父亲和娘亲都是伤而不哀的模样。”黛玉并没有对着林琰说真相，“后来我们上京，途中我去甲板赏月，落入水中，便来到了这里。”

        黛玉说完便继续往前走，语气里很是悲伤：“如今家里只有我弟弟一个孩子了。”

        “我真希望他们是真的知道我有这番奇遇。”黛玉轻声说道，“否则不知道父母双亲能否承担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的打击。”

        “会的。”林琰很是肯定说道，“他们会知道的。而且你说你哥哥不是你哥哥了，并未说他离世，与父母而言，无论孩子在不在膝下，只要子女安安稳稳生活着，他们就很满足了。”

        “可是做子女的却不能反馈双亲的抚养之恩。”黛玉情绪很是低落。

        林琰沉默，他是完整经历一世的人，他离开上一世的时候，已经是林海和贾敏过世二三十年之后了，林海和贾敏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而这一世，他和亲生父母之间的感情淡淡的。

        “我们该往那边走？”黛玉说完这些压在她心底的话，心里舒坦了不少。

        林琰回过神，带着黛玉拐到另一条路上去。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才认识你不久，就和你说这些话。”黛玉问道。

        她自言自语说道：“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晏晏，我很愿意听你说这些话。”林琰语气很是认真，“也很高兴你能信任我。”

        黛玉扭头看了他一会，忽然噗嗤笑出来：“咱来名字读起来一模一样，也是缘分了。”

        “是呀。”林琰语气很是温柔，能再次遇到你是最巧的缘分，最好的恩赐。

        “我们这里也是需要户籍的。”既然说起了名字，林琰就顺势说起来，“也需要办理一个名叫身份证的东西，证明你的身份，外出的时候也需要用到，和路引一样。”

        黛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拜托了一个朋友帮忙办理，还有之后也会见到我的家人，到时候少不得要解释你的来历，咱俩得提前对对词，别漏了马脚。”林琰说一句。

        黛玉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见你家人？”

        林琰点头：“总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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