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苏琅琅躺在院子里安心养伤的这些日子，长青日日都带人前来苏府掌刑，为着警示府中众人，他遵着时黎的叮嘱，在前院找了一处空地，将府中庄子上所有不当值的全都叫了过来围看对李嬷嬷和红袖的处置。

        前几日前院还日日哭声震天，后来声音便渐渐变小直到没有什么声响，期间绯云因着好奇偷偷跑去前院看过一眼，回来后就傻愣愣地呆坐在一边，一整日没有说过话。

        苏琅琅见她受了惊吓也不多问，时黎派来掌刑的人，多半都是手上有功夫的，不说与宫中的掌刑嬷嬷差不多，应当也差不了多少。这回又是刻意要做得很严重要让旁人警醒的，想必出手不会留情。有了这两位做例子，想必观刑的人也都要重新掂量掂量自己日后该如何做事。

        她接过绯云递来的汤药，光看着就觉得舌头发苦，胃里翻腾。这还是医女听闻她怕苦，重新调整过的方子。

        手上的伤处几乎已经全部结成一层薄薄的深色伤痂，脚上不太严重的青紫也逐渐变色，肿胀消下不少，但依旧难以行动。

        医女留下的伤药很是好用，每日的汤药也很难下咽，苏琅琅忍着恶心吞下最后一口药汁，忙不迭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果脯，“这是第几日了？”

        “第五日了。”绯云扳着手指，再过两日还得请医女再来一回，每六日调整一次方子，查看一回伤势，“奴婢看着姑娘这伤好得极快，这药恐怕也吃不了几日了。”

        “这么说来，长青来了四日了。”她眯着眼睛透过半开的窗户去看院外的景色，今日的天气出奇地好，不算强烈的阳光洒在毫无遮拦的庭院中，每一个角落都是明媚又光亮。

        绯云嗯地一声，过了许久才小声讲起了自己观刑时见着的场景。

        长青穿着禁卫军的官服站在李嬷嬷与红袖面前，盯着自己带来的两人行刑，原先李嬷嬷与红袖还叫喊嚎哭着，后来便再发不出声响了。

        “她们两人并排跪着，长青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一面念着我们府上规矩，一面看着那两人行刑，三指宽一臂长的红漆木板子，就这样直直地砸在她们两人脸上。”

        绯云一面说着一面发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处置。那一板板打下去，看着没用什么力气，可不过两三下，两人的嘴角便都裂了开口子，不住地往外渗着血。

        掌刑的人是没什么耐心打一板等一会的，所以不管是张着嘴嚎啕还是闭着嘴流泪，总之他们每一下打一下的间隙都是一定的，为防被罚之人躲闪，他们还将人固定得死死得不叫动弹。

        前几次下她们还叫嚷着求饶，后来回过神来，便只强迫自己闭着嘴受刑了，“他们每打一处的落点都不一样，远远看过去两人脸颊都伤的一模一样，若不是衣裳穿着不一样，光从脸已经分不太清李嬷嬷与红袖了。”

        不仅如此，打的这样重，她们两人口中的牙齿也落得差不多了，若真打上十五日，只怕是要一颗不剩了。

        诚然，绯云也觉得这算是罪有应得，可处置到今日已然能叫她们长足记性了，“听闻她们现下连喝水都困难，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事。”她顿了顿又道，“夫人那处也遣了人来叮嘱，说莫要伤了性命。”

        赏了掌刑又着意重罚，这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此事到底是她暗示时黎帮忙的，现下倒不好开口多说什么，苏琅琅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得桌案叩叩作响，“你可去问过长青了？他怎么说？”

        这事直接去问长青总比来问她方便一些，绯云若不是没了法子，也不会拿此事来烦她，想来长青那里的回答不大能让人满意。

        “他说殿下赏出去的东西，没有赏一半留一半的道理。“长青看着是比时黎旁的手下灵活一些，可在有些事上又迂腐坚定得让人惊讶，绯云去寻他提及此事，他还很是讶异。

        “你倒没反问他，照着这般打下去，这两人还能撑过几日，届时人若是没了，他家殿下赏的另一半还怎么继续。”

        事情还未查清之前，苏琅琅暂时还需要留着这两人的性命牵制李主管，再者说，时黎当初也只说要苏府好好立着规矩，若是犯了错的人直接被打死，这便不叫立规矩了。

        她因着行动不便，总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也是憋闷得难受，刚好今日提起此事，不如起身一起去前院瞧瞧。

        “算着时辰长青也该到了，传个轿子，我也去前院瞧瞧。”

        ……

        苏琅琅换了一身能够见人的常服，斜靠在软轿上，眯着眼睛去数前院密密麻麻围成一圈的下人和庄户，还是禁卫军有法子，这人齐得还有不少她从前见都没见过。

        日渐升高的耀眼阳光直直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苏琅琅的软轿被放在前院唯一的阴凉之处，便是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压抑气氛下难以自控的焦躁。

        长青每日来的时辰固定，必定是日上高升，天气最热的时候，他瞧见苏琅琅坐在不远处，只微微躬身向她一礼，便再没说别的，只叫人将李嬷嬷和红袖带到空地的中心，开始自己的例行公事。

        李家的家规不长，长青念起来也很是轻松，待他念完三遍，五十掌刚好打完，苏琅琅远远看着也只能瞧见那两人脸上红肿一片，嘴角破烂，脸颊上也青紫红黑交错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方才红袖被带上来时，还试图向自己求情，只是禁卫军的人早有防备，不等她开口就强行将人扭至空地之上，苏琅琅瞧着心下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反而是绯云在一边不住叹气。

        “去请罗副将来。”她看向围在一起的人又道，“别叫他们散开。”

        绯云急急走向准备离开的长青，低声说了两句话便将人请了过来。

        “罗副将见谅，小女受了伤，只能这般坐着。”

        “苏小姐。”他穿着官服，因而只对着她微微颔首。

        他家殿下对着这位苏家小姐的态度禁卫军众人有目共睹，连这庄子周边都安排好了亲信护卫着，生怕这位小姐在京郊出了什么意外，他对着苏琅琅自然也要礼待一些，“苏小姐可是要问教坊司陆家女之事？”

        “在下已然将殿下交代的事情做好，教坊司的人很是识相，已然应了要好好护着那人，绝不叫她丢了性命。”

        长青说话的态度算不得多好，但说起话来却没有什么漏洞，大约是教坊司那地方实在叫他难以忍受，叫他实在平心静气不了，那事也的确算是劳烦了他，苏琅琅很是识趣地恳切道谢。

        “不过请罗副将来说话，却不是为了此事。”站在前院的人见着这两人说话，少不了伸长了脖子张望，企图能听见一些什么，或是能从这两人的面色上看出些什么。

        她倒也不遮掩，说话的声量不减甚至提高了声量，大大方方地替被捆着的那两位向长青求了情，“世子殿下的确是赏了半个月的掌嘴，可将军您看着，再打下去只怕这两人就要没命了。”

        他不必回头也知晓那两人最多不过撑上十日，军中的处置比外人能想到的要重上许多，他家殿下赏的这半个月的掌嘴，便就没想留这两人的性命，如今他这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两人今日哪里还能自己走着出来。

        他抬眼瞥了一眼绯云，又看回苏琅琅，耐着性子将此前说过的话重又说了一遍给她听，“殿下赏出去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接一半推一半的。”

        “殿下赏的东西，自不会有人推脱。”她歪过头去看不远处的两人，“可这东西总也得有人活着收下不是？若是这半个月的掌嘴没领完人就没了，罗副将又要如何同殿下解释呢。”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她是无意替那两人求情免责的，不过是想留那两人性命，长青听着便有些动摇。诚然，他是知晓时黎赏这掌嘴的意思，但他也同样知晓这多半是为了给苏琅琅出气。如今正经受了委屈的人开了口，他也不便太过坚持。

        “苏小姐的意思是？”

        “先停上几日，好歹叫人给她们用药，保住一条性命，待好的差不多了再罚也不迟。”

        长青有些犹豫，他还从未听过领罚领了一半去治伤，等伤好了再罚的，“在下最多做主让停上三日，至于用药……禁卫军实在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殿下也未曾提过可以这般行事。”

        “罗副将。”苏琅琅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殿下难道没同你说过，我或许有事相求，需得你全力相助吗？”

        苏琅琅望向长青，见着他面色疑惑便知时黎还未同他说过此事，不得已她勾出腰间的木质令牌，放在手中来回摩挲，“不过是请大夫来保住她们的性命罢了，又不是要治好她们，罗副将这点主都做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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