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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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强令户部腾挪钱粮,又加急传书令时黎见机行事,这便是不愿在与众臣商议的意思,恰好这般决定又是在卢思惟被弹劾之后做出,这极易引人遐想。
“卢大将军已然回复,公主也尚在将军府中。”顾嬷嬷看向苏琅琅,严重的问询不言而喻。
安南的这通邪火发得很没有道理,若她将一切实情告知卢思惟,苏家少不了要被牵累。
“受伤的那位好歹是卢家人,公主去前想必就找好了由头,牵扯不到我身上。”
明面上程循依旧是卢家的乘龙快婿,她再跋扈也总要顾着自己皇女的体面,与官眷争抢夫婿这事,安南做不出来。即便是上一世,她也不过是找着各种由头针对自己,而将内心真正的想法藏在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之中。
何况……程循尚未与她表露心迹,她暂时还不会将真实的缘由宣之于口。
“卢大将军虽被家中琐事绊住,可户部到底还有与他同一条心的沈侍郎,若是一直这般拖着,恐怕对世子无益。”
沈丛云此前一口咬定户部没有多余的钱粮,现下自也不可能自打耳光,便只呈上了积年账目供皇帝查看,这便是实打实地在与皇帝对着干。
宫中传来的消息不算太好,纵使时黎现下出兵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可久无钱粮运往,也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我知晓。”她心中不安,说话的口气自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一句话出口她才反应到自己失态,赶忙换了口气道,“再等一等。”
户部的事,怎么也该等到青芜回府才知下一步应当如何,这一等便等到了太阳西沉。
苏琅琅心中藏着事,对着精致的晚饭也没有什么胃口的,绮罗原还想劝她多用一些,话没出口就被绯云使了眼色。
“那奴婢先将东西撤下去温着。”
清音阁里这一整日的气氛都极压抑,连带着丫头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绮罗带着小丫头们将饭菜撤了下去,又自己端了两碟子好克化的糕点上来,“小厨房里温着糖芋艿,小姐待会儿若是饿了,奴婢再端上来。”
苏琅琅心不在焉地应了,眼睛却只往窗外的院子里看,这时节的天黑得极快,从霞光满天到暮色沉沉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
不知等了多久,才有了小石块从窗口砸进内屋里的动静,绮罗只瞥了一眼地上的石块,顺手收拾了起来后,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极有眼色地遣开众人还不够,自己还要守在主屋门口不让人靠近。
……
青芜回来时双眼通红,看着便是狠哭过一场,说起话来声音也是喑哑,“堂姐说账目可以交给小姐,只不过那东西在沈文博置办的宅子的暗室中,小姐您得自己想法子去拿。”
那账目是思卿哄着沈文博偷出来的,说是久居外宅总不是个办法,日后若是被沈家人发现,他这个大少爷还好说,自己一个乐籍女子恐怕难逃一死。
在教坊司多年,旁的她没有学会多少,这装腔作势要死要活的本事可是学得极为精妙,三不五时地枕边风一吹,再做出自怨自艾地模样,没多久他便将那账目取了出来。
沈文博的宅子在何处倒是不难查,只是着暗室难寻,等她费时费力找到那账目,恐怕南疆的仗都要打完了。
“那东西她必定藏得极深,光是这样一句话,哪里就能寻到了呢。”苏琅琅早知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她递了一碗晾温的茶水过去,“陆姑娘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堂姐想叫小姐陪她演一场戏。”
这是思卿只针对沈文博一人的报复,报复他曾经的相见不相识,报复他过往的软弱不敢言。
她要用自己的性命去逼沈文博在她与沈府之间做出抉择,她要逼迫着这位面上装的深情厚谊的沈大公子目的明确地选出一边来,而结果并不十分要紧。
“若是沈文博不愿……沈文博多半是不会肯的。”苏琅琅对那位沈大公子实在没有什么信心,国公府时,他的选择就已经很是明白了。
“一场报复而已。”青芜低声解释着,她那位堂姐颇有手段,据她揣测藏在暗室之中的账本也未必是原本。
“无论沈文博愿与不愿,堂姐都会将账目交到小姐手中,日后所有需要,她也可作为人证指证一切。”
话说至此处,苏琅琅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与思卿聊得不久,却知晓她绝不是什么为情所困之人,如今她只剩这一执念,也只这唯一的要求,少不了是要应下的。
“她想叫我怎么做?”
“以她性命要挟,逼迫沈文博交出账目便是。”青芜掏出一张血书并上一只象牙琴轸,“这是手书与信物。”
他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思卿的字迹沈文博当是一眼就能认出。至于那琴轸,她初初拿到那琵琶时,因着高兴,抱着琵琶四处走动,不小心在其中一只琴轸上磕出一道印记来,想来,沈大少爷也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那血书是她亲眼见着思卿割了手腕取血,合着朱砂一字字写成的,期中的情深意重叫人看了不得不动容。
她将血书摊开送至苏琅琅面前,“小姐先且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跃然纸上,字字血泪,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京中最好的话本子也比不上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更能让人感同身受。
小小一张纸上写得满满当当,她细数自己从前的经历,对沈文博的感情,对深陷教坊司的愤恨,以及……将自己全部希望寄托于沈文博之身的无奈与祈求。
“幼年相识,情谊深厚,奈何突逢巨变,不能相守……”
苏琅琅没法以旁观者的目光去审视这张纸上的,思卿这半生的经历,也没法评判她对沈文博的感情,通读一遍之后,除了心揪得难受,再看不出别的什么。
“按她说得做罢。”她将血书轻轻叠好,交回青芜手中,“沈文博自被他父亲放了出来,复又住去了京郊宅院。”
外面天色已晚,眼看着就要到了宵禁的时候,她手中没有出入城门的令牌,而此事自是办的越快越好,苏琅琅看向身边的顾嬷嬷,“嬷嬷手中可有出入城门的令牌?”
顾嬷嬷停下手中针线,摇了摇头,“这城门是禁卫军守着,眼前这位姑娘若是没法子,旁人便更没有法子了。”
“暗卫营与禁卫军到底不是一处的,两边的人相互之间也不相识,出入城门怕是没有什么办法。”
暗卫营每人都发的令牌与世子身边人的令牌也不一样,压根没有一点证明自己身份的办法,青芜将目光转至绯云身上,似是想在她身上瞧出什么法子来,“罗副将走时,除了那玉牌可还给你留下什么了?”
长青跟在时黎身边许久,与禁卫军的统领们又都是相熟的,若有他的什么令牌,说不准还能拿着去城门口试上一试。
“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就连那玉牌都是长青临走前,匆忙下了塞在她手中的,“不如,奴婢跟着青芜走一趟?”
在庄子上她三不五时地去做长青,与其中不少人都混了个眼熟,若是凑巧能遇上熟人,说不好也能说说情。
苏琅琅捏着帕子想了半日,还是觉得有些冒险,时黎手下的兵将众多,他们又一向令行禁止,没有令牌口令只怕什么人去说情都是不好用的。
未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还当是小心一些才好,她们现下可经不住一点错漏,“你是暗卫出身,绕开禁卫军出门应当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今晚便是出不了城也不着急,等上一夜想必也无妨。”
“属下这便去试一试。”
“不着急。”既是要悄悄出城,那便得等再夜一些行动才会方便,现下这时辰,正是守卫们警觉的时候,“你午后出门,方才刚归,一定也没有吃东西,恰好我们也都没用,不如一道吃些东西。”
不等青芜说话,她先将两碟子糕点往前推了推,又唤了一声绮罗,让将温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饭菜都是温热的,现下用刚好。”因着屋子里有外人,绮罗便没有叫小丫头一起去取饭菜,她又按下了绯云,不肯让她帮忙,自己来回跑了两趟,才将饭菜摆放齐整。
“晚上做的清炖鸡孚温的久了,不大好入口,好在清汤还有不少,奴婢便将清汤与桂花糖芋艿都换了上来。”
“换与不换都无妨,左右也吃不了多少。”苏琅琅先请顾嬷嬷坐下,又强压着三个丫头一道坐下,“平日里拘束着规矩,今日便不必再拘束了。”
青芜倒不怎么客气,她惯常听令行事,苏琅琅说什么便听什么,只绯云心中忐忑,小心觑了顾嬷嬷的脸色,见着她并未阻拦,面上也无不悦神色,才敢冲着绮罗微微点头。
“用罢,尚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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