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穆辰心情极好。

        他把一身酒气洗干净，出来时看见沈宏良和沈舒荣都走了，屋里摆了一套白色礼服西装。

        家务机器人被调到了基础妆造模式。它蓄势待发，机械手操着剪刀，把沈意过长的头发剪短了一点，按照基础资料库给穆辰弄了个清爽的发型，不忘提示他换了衣服。

        等穆辰收拾完毕，机器人摄像头扫描几遍，确定他的着装得当，才放他下楼。

        正在客厅沙发上和人打通讯的沈舒荣随意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没人真的期待这场婚礼，因此穆辰的礼服造型都只是走个过场，大面上过得去敷衍一下也就算了。但沈舒荣没想到也就剪个头换了套衣服，他这个便宜私生子哥哥居然就好看了许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意今天没有低着头走路，目光也不像平日一样躲躲闪闪，不敢和人对视。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神色平静而从容，身姿挺拔，与沈舒荣目光相接，甚至还礼貌性的笑了笑。

        沈舒荣第一次发现沈意的五官精致十分精致。

        他只愣了一下，而后就在心里冷笑一声。

        五官精致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

        “走了。”沈舒荣挂了通讯，趾高气扬对穆辰宣布，“送你去苏家。”

        飞行器离开沈家的庄园，拐上公共航道。

        这里是人类联邦首都星中心城，三百年前的首都星远比三百年后热闹。

        公共飞行航道上下五层，底层是慢速航道，高层是快速航道。各色飞行器在航道上来往穿梭，巨大的广告灯牌悬浮在航道两侧，投出斑驳光影。3d光影落在航道两侧，飞行器好像在不同的世界中一路穿梭。

        飞行器穿过中央商区，经过首都星海洋馆更是大手笔的制作了深海投影，仿佛进入海底隧道。巨大的鲸鲨和梦幻水母在四周游过，还有水花漫上航道边缘，真实至极。

        他们由快速航道降下降，改为航行在积木一样搭起的楼宇中，从两层积木块间的缝隙经过。片刻后，飞行器再次下降两个航道，地面景物变得清晰。

        各色花卉与绿植堆砌搭建的景观花园覆盖了地表，陆地载人运输器在浓密树荫间穿梭，花园向外延伸，远处景观湖边聚集着一片黑点，大概是在湖边休息散步的市民和游客。

        穆辰专注的看着窗外。

        他还没见过这种景象。

        现在联邦的内部尽管已经开始腐朽，却还维持着表面的繁荣。

        不像三百年后。

        人类与多米克族重新开战，走很快落入弱势。

        战区中战火纷飞，死亡发生在每一秒钟。

        战区之外，因为战争资源消耗，联邦的公共设施的建设早已停滞，已建成的工程也都疏于维修。就算在最繁华的首都星，不加打理的城市花园也已经变为连绵的荒野。

        蜿蜒藤蔓从地面沿着楼宇的金属构架向上攀爬，地面与城市底层倒是野生动物的家园。联邦的经济不景气，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一边害怕战火蔓延到自己的星球，一边战战兢兢的起早贪黑维持生活。

        那时候航道上少见私人飞行器，更多的是搭载几十人的大型公共飞行器，只在中层航道上穿行。航道两边的大部分3d广告屏都处于关闭状态，偶尔亮着的也只是不停播放军方的征兵提醒。

        联邦上层关系网错综复杂，像一架不停运转、结构精巧复杂的大型机器。如果一切都与历史相同，此时城市的繁荣，终究会变成穆辰经历过的破败摸样。

        穆辰正在出神，面前坐下个人。沈宏良咳了一声，端着架子坐在穆辰对面。

        他原本不喜欢沈意后坐在那儿话也不说屁也不放的样子，看着就是个窝囊废，来气。今天多打量了几下，不得不说换了衣服做了造型，把他身上那股死气沉沉的气色盖过去了，这小子看上去也还算赏心悦目。

        便宜私生子看着顺眼了点，沈宏良也愿意多说点，竟然拿起了点父亲的样子，语重心长沉声道，“到了苏家机灵着点，好好照顾着少将。苏老元帅是我的老首长，当时在边境星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救了我一命，少将更是好几个一等军功在身的英雄，让你个没出息的嫁过去也是高攀了。”

        穆辰看了他一眼。

        苏青确实是哪儿哪儿都好，但沈宏良这一副虚伪样子真让人恶心。

        穆辰：“少将这么好，弟弟为什么悔婚？”

        沈舒荣原本开着虚拟屏幕又不知道正和谁聊天，闻声厌恶的看了穆辰一眼，“猪脑子记不住东西，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苏青的，要不是你寻死觅活，我爸心疼你，又想着我工作忙没法天天陪着苏青，嫁少将这种好事轮得上你？”

        沈舒荣在首都星飞行器研究所供职，这份工作还是靠着沈宏良的关系拿来的，说是工作忙，但没少迟到早退，把时间投在上流交际圈的各色酒会和私人聚会上。

        沈家人长得都好看。沈舒荣容貌明艳，不发作时也像模像样，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上流人士的矜持气质。

        他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绸衬衫，衣领开的有些低，露出锁骨与向下没入胸膛的一小片白皙皮肤，衬衫的下摆收入西装裤内，掐出细腰。

        “把这些话给我记住了。”沈宏良沉了脸，碍于穆辰已经做了造型穿上了礼服不好再动手打人，“别到了苏家乱说话。”

        穆辰没搭话。

        沈宏良一拍扶手，怒道，“别给我装哑巴，听见了没有！”

        穆辰无动于衷，重新转向窗外。

        他历史课学的不好，但有关苏青的事记得都听清楚。苏青出事后，苏家的掌权人变成了苏青的叔叔苏南。在穆辰看来，能够接受沈意这个明显不受沈宏良重视的私生子替嫁，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人。

        脑海里属于沈意的精神力动了动。

        穆辰按了一下太阳穴。

        沈意似乎在回应他的想法，吐出一点记忆。

        他被带回沈家时正下暴雨。

        沈意一家私人飞行器维修点工作。那天上着晚班，沈家的飞行器突然出现。几名保镖二话不说，围着沈意，像绑架一样把他塞上沈家的飞行器带到了别墅。

        沈意被架着站在门廊，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子晚宴还是舞会上带下来的香水味。客厅里沈宏良没注意门口，气的青筋直冒，对沈舒荣吼道，“你和少将是苏老元帅在世时亲自订的婚，老元帅走之前还记挂着拖你好好照顾他。元帅对我家有恩，怎么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以后让沈家被骂忘恩负义，怎么做人！”

        “沈家的面子有我的一辈子重要吗！”沈舒荣也气，“我以前是喜欢他，那时候他优秀、他前途无量，现在呢？他就是个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的废人……”

        “小荣！”

        “我哪儿说错了？”沈舒荣声音更大，甚至压过了沈宏良，“你让我现在嫁过去，还当不当我是你亲儿子！”

        “医生已经断定他终身无法苏醒，还随时有可能引发精神力暴动，不得让人照顾？！他成了植物人，又不是脑死亡，我想守寡都守不成，一辈子耗在个废物身上……”

        “你说的什么浑话。”沈宏良扬起手要打人，又下不去手，瞪着眼道，“他因为保护人类联盟受伤，你还在这儿盼着他死？！”

        沈舒荣突然平静了。

        “爸，你不要怪我话说的难听，我也就是实话实说。”他说道，“我知道苏青是为了保护人类联盟，我也敬佩他，但你仔细想想，为你儿子的幸福考虑，我刚刚说的话难道不对吗？”

        “你也不用担心苏家不高兴。”他压低声音道，“苏家也没想着让苏青好过。”

        沈宏良怒气冲冲的表情一顿，眉头一皱。

        “您记得我和苏倩关系好吧，她今天在宴会上偷偷告诉我的。”沈舒荣道，“要真是我还像原来那样对苏青关怀备至嫁过去，苏家才不高兴呢。”

        “苏南伯父被苏青压着好几年了，对他意见大得很。现在苏南伯父在苏家掌权，苏青过得越不好他越高兴。”

        “您要是怕面子上过不去，我退路都给您找好了。”沈舒荣向外一指，看也不看沈意，“让他代我去不就行了。”

        “就说他死缠烂打寻死觅活要嫁给少将，您拗不过他。再说我在研究所工作忙，他那点什么破维修点的工作辞了就辞了，不如嫁过去天天贴身照顾苏青，不是正合适。”

        穆辰在内心啧了一声。

        飞行器已经转入属于苏家的私人航道。

        上方悬停的检查器对飞行器进行了光波扫描，核对了准入权限。庄园的三层防护罩依次打开，航道两侧悬浮灯笔直向下延申，将飞行器引入地面停靠平台。

        苏家的庄园远比沈家的大了许多，庄园建立在地面，上空没有任何建筑遮挡，也不允许公共航道通过。

        他们买下了庄园上方一整个领空，这是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再首都星有这样的大手笔。

        庄园四周的三层防护罩材质通透坚固，让人看不出它们的存在，却能抵挡三级以下粒子炮的轰击。防护罩内部，人工天气系统工作，洒下柔和日光，照在庄园内精致修剪的草坪上。

        “沈先生。”穿着礼服的管家带着笑意向走在前面的沈宏良和沈舒荣鞠躬行礼。他打开一扇门，这才转向穆辰，示意让他进入。

        “仪式快要开始了。请入内准备。”他的目光从穆辰身上一扫而过，又投回到沈宏良与沈舒荣身上，“我带两位去宾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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