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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林舟徊


林三娘子不为所动,围观的人一看这样,也蒙了。本来是件好事,怎么说着说着,就又吵起来了?

        有好心的村民也劝林三娘子。

        “哎,三娘,大妞都去了这么久了。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是啊!当娘的孩子被拐走了,谁能都不难受啊。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啊,还有一个小的呢……”

        林三娘子断然说道:“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定!“

        “枉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来给我赔礼的,原来还是来赶我走的。”

        林三娘子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林大。

        “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就千方百计要赶我走?”

        “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二哥和四弟知道你这样吗?”

        林大呼吸一窒,是啊,算算日子,就快过年了。照以往的经验,林二和林四必定是要回来过年的,到时候自己独占所有田产的计划,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林家四兄弟,老三去世了。还有三个,老大在老家当着族长,二哥和四弟,二哥在京城做了个不入流的小官,四弟在三郎去世之后,接了三弟的一部分生意,做起了船运,都常年不在家。

        当年老三死了,林家分家,因为那几百亩田产的事情,兄弟三人吵的不可开交。

        二郎和四郎都不同意老大的分法,最后在祠堂差点打起来。

        以至于三娘以为,贪图他们家产的只有老大。可她没想到是,老二和老四并不是觉得分法对三郎不公平,而是嫌弃自己占的太少。

        最后林大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割肉,承诺把这几百亩地三个兄弟平分,这才勉强平息。

        林三娘子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站在自己这边的林二和林四,其实早就和林大沆瀣一气,背地里把自己家房产瓜分了。

        把那几百亩地表面上挂在公中,这个办法还是在京城做着小官的二郎提出来的。

        但是林二没想到,林大打着的却是独占的主意。

        想趁他们不在,把地全卖了换成银钱,到时候钱进林大的口袋了,谁也没办法让他吐出来。

        林大气急败坏的一挥手,打断她的话。

        “这轮不到你管!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林三娘子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了,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林大现在也装不下去了,手指着林三娘子,连道几个好,已然起了杀心。

        “好,好…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以后你可别后悔!!”

        旁边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本来好好一件事,怎么闹成这样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场子,只剩下林大怒气冲冲的咆哮声。

        在这尴尬的氛围里,一道淡淡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既然他都给你准备好宅子了,你何必在这里受苦?早点回去京城过逍遥日子不好吗?”

        林三娘子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陌生女子,不知道何时站到围观群众里。

        林三娘子已经懒得跟别人解释这件事了,冷冷的回了一句:“那是我的事。”

        关于大女儿的事情,开始她还同人解释一下。后来别人不是劝他放下,就是背后说她魔怔了,她也就闭口不再提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女儿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是她还是放不下……

        那女子旁边的同来的人偷偷拽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那神情冷淡的女子,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样。仍旧看着林三娘子。

        “这个人”,她指了指一旁的林大。

        “这个人,是下定决心要赶你离开的,如今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还是不肯走。他要是狗急跳墙,对你和你的孩子下毒手,你该如何?”

        林大早有了逞凶之意,骤然在众人面前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揭穿,心虚又震惊。

        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人都是这样,往往越是心虚,越是要虚张声势,以掩饰自己心虚。

        林大狠狠的挥了挥拳头,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个年轻的陌生女子。威胁道。

        “你这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再插嘴小心我抽你!”

        跟那女子同来的人急忙上前劝架,原来是王四和王四娘子。说话的年轻女子,正是一直住客栈里的周姑娘。

        那周姑娘这才第一次正视这个林大。

        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又垂眸,看着他那根几乎要戳到她鼻尖的手指。内心非常之想把这根手指掰断。

        不过幸好,她只是这么想了想,并没有真的这么做。

        林柔这时也看见这个小姐姐,她莫名觉得眼熟,突然她似乎想起来什么,是那个给自己鸡的小姐姐!

        小小的“啊”了一声,刚一出口,她马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娘亲说不能告诉别人的。

        林三娘子皱眉看着这个少女,不知怎么的产生一股不忍之情,她对林大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大伯哥,还是注意点影响的好。”

        林大环顾周围的围观群众,表情形色各异,但显然都不是什么好的意思。她收回手,他当然不可能当众打人,只是吓吓这女子而已。

        见那女子不说话了,以为人家怕了他,自然就又把矛头对准林三娘子。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

        他现在心知,林三娘子不会走了。看来只有一条路能走了,他心里早已经起了歹意,反而不像刚开始那样急躁。

        又恢复往日那副虚伪的嘴脸,从喉咙挤出阴沉的几个字:“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滚还是不滚?!”

        王四娘子见闹成这样,也忍不住劝道:“唉,三娘……别说嫂子说话你不爱听,可是那大丫头都失踪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就…早就没了,你这是何苦哪?”

        林三娘子也看出他眼中的威胁之意,却仍旧固执的摇了摇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有我女儿的消息,否则我就算是死,绝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这样决绝的话一出,还想劝劝的村民都不吱声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一声叹息轻轻的,如风一般飘进了众人的耳朵。

        林三娘子转头,就见那周姑娘勉强提了下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可是却笑不出来。

        她深呼出一口气,强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既然你非要如此,那就这样吧……”

        林三娘子看着她,就见那个陌生女子也抬起头,望向她。仅仅只是一眼,却看的林三娘子心里一痛。

        明明是那样一张姣好而年轻的脸,明明是那样一双黑白分明又清澈如水的眼睛。此时此刻却仿佛是一座深潭,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一头栽进去,却怎么都探不到底。

        无数的情绪,从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中,如泉水般汩汩涌出,冷冷的浇在人身上,把人打的浑身湿淋淋的难受。

        林三娘子这才正眼看她的脸,这是一张清秀白净的脸,肤色白腻,柳叶眉杏仁眼,年约二十上下,端的是一副好相貌。正是和自己大女儿差不多的年纪。

        林三娘子心想,若是女儿长大了,应该也是这般年岁了。这年头一起,她越发难受起来,整个心都跟着绞痛起来。

        这年轻女子那巨大的情绪,疯狂地冲刷着她,她的心也被人揪起来一般。让她情不自禁的出声道:“你……你要说什…什……”

        几个字甫一出口,竟然再也说不下去,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鼻子一酸,眼圈不自觉也红了,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直觉今天有什么东西要尘埃落定了,而这结果是好是坏,她竟然不敢去问……

        那陌生的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轻轻吁出一口气,强扯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明明她已经准备了无数种说辞,演练过无数种情况,心中早已断定,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都能视之如常。

        可是当真正面对这张满脸风霜的脸的时候,看着那双相似的眼眸,她竟然仍旧不知如何开口。

        她呼出一口气,故作镇定的抬起手,可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心,摊开在林三娘子面前。一个小小的金锁,正躺在她手心,金锁上系着一根陈旧的红绳,蜿蜒在掌心。

        她将这小小的金锁取下来,递到林三娘子面前,强自镇定道。

        “你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

        林三娘子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她颤抖着双手,抓住那小小的金锁。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紧,痉挛的手指用力的几乎将这金锁抠进肉里,连带那陌生女子的手也被她抓出几条血印。

        她用力的摩挲着暗淡的小小金锁,在各种斑驳的痕迹下,依稀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不知何时,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仍然努力睁大双眼,死死的盯住那小小的金锁,婆娑着泪眼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

        终于她看清楚了,那金锁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三个字:

        林,舟,徊。

        那陌生女子的声音又在自己耳边响起。

        ”……现在她回来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林三娘子抓着那金锁,眼泪控制不住软倒在地,终于呜咽出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她身体深处迸发出来!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林三娘子再也忍不住,上前将眼前这女子一把搂入怀中。

        那年轻女子正兀自发抖,猝不及防被她一扑,竟然没能躲开,一个不妨被她紧紧搂入怀中。

        ……嚎哭声,在耳边响起。

        “我的阿舟,我的阿舟!…老天有眼啊,娘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

        现场陡然安静下来。

        下一瞬,爆发出轰然的议论声,几乎掀掉那茅草屋的房顶!一下炸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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