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霍砚今早刚出院，被霍老爷子直接从医院送到学校。

        他依旧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校服外套捏在手里，人还在过道上就把书包取下来丢出去，书包在施语冰头上划出一条抛物线，稳稳落在桌上。

        他顺手蛮横地揉了揉施语冰头，懒嗓带笑：“这两天没有你的右手帮我，我还真不太习惯。”

        后排的何山和李域意味深长地互看一眼，这话怎么听着有颜色呢？

        施语冰无语地睇他一眼，把头发重新扎好。

        “老大，你手怎么了？”何山见他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

        “断了。”

        “我操，谁干的？”

        “陈松。”

        “操，老大你等着，我们放学必干他！”

        何山说完又有些纳闷儿，“可是老大，那陈松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是不是被他暗算了？”

        “嗯。”

        霍砚懒散又敷衍，注意力压根儿不在何山的话上，只全然盯着施语冰看。

        他背靠墙正对施语冰坐着，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敞开，左腿还侵犯进施语冰的地盘，挡在她双脚前。

        施语冰低眸看了眼，正要把脚抬起来，双脚却被霍砚一下夹在他腿和凳子腿中间，无法动弹。

        她侧过愠怒的眸子看他，用眼神叫他放开。

        霍砚歪着头，眉梢轻扬，似笑非笑：“乖，叫声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他明知道她说不了话。

        “打字也行，不要手语。”

        施语冰顺着他，只能顺着他，低头打了三个字将手机屏幕伸过去，差点打到霍砚鼻尖。

        霍砚往后躲了下才看清屏幕上的“好哥哥”。

        三个字看着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

        他收了腿，顺便伸个懒腰，语气里满是无聊：“施语冰你现在真没意思，我昨晚和一个妹子打游戏，人家叫‘好哥哥’叫得那叫一个好听。”

        说完没多久，施语冰的草稿本伸到他眼前：【建议你录下来每日循环播放十（叉掉）一百遍，听个够！】

        看着那个被划掉的“十”，霍砚早上和霍老爷子吵完架的烦躁心情莫名好转。

        “你怎么知道我录下来了？”他摸出手机，点开录音，用扬声器放出一声声又嗲又糯的“好哥哥”。

        听得班里其余男生心里也是一阵阵荡漾。

        霍砚把手机放到施语冰桌角，“来，帮我数着，到一百遍了喊我。”

        施语冰盯着语文课本，被吵得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老师还没来，全班都被迫听着“好哥哥”，没人敢说什么。

        闻乐乐趴在桌上，郁闷地咬着唇，原来霍砚喜欢声音嗲的女生，她觉得跟这声音比起来自己声音有一点点粗，也没那么甜。

        忽的，她眼前有什么东西倏地一下飞了过去，砸在教室门上，“砰”的一声。

        刚要进教室的语文老师吓得浑身一激灵，愣在门口。

        “干嘛呢你们？”语文老师吼完，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又问：“谁砸的？”

        那是最新款的iphone手机，屏幕已经碎了，录音还在放。

        语文老师听了两遍“好哥哥”后，脸色越加呈现猪肝色。

        大家都知道手机是从哪个方向飞过去的，但没人敢回头看。

        施语冰脸上露出少见的窘况，正要去和老师道歉，被身旁先一步站起来的霍砚直接按住头顶按回了座位上。

        霍砚走到语文老师那儿拿了自己手机又走回来，全程没有一句解释。

        他拽成这样，语文老师也只能无语地摇摇头，把书往讲桌上一拍：“上课！”

        施语冰低头在草稿本上写下一句话，躲着语文老师视线推过去给霍砚看：

        【手机多少钱？】

        霍砚正拿纸巾擦手机屏幕，侧眸看到她的话，勾唇笑了。

        抢过施语冰手里的笔，他在她那句话下面回道：【老子心情好，这回不用你赔。】

        他的字锋利张扬，行云流水的笔锋仿佛能把纸张割破。

        施语冰从他手里夺回笔，送他两个字：【活该】

        “……”霍砚像是有什么毛病，盯着这俩骂人的字儿，弯唇笑得越发开心。

        ……

        第二节课是王勤刚的历史课。

        王勤刚提前把课程内容讲完，剩下的时间要选一下班干部。

        “闻乐乐当了两学期的班长了，这学期没什么问题就还是你来吧？”他道。

        “怎么没问题了，”霍砚懒散插话，“连着当三学期的班长，她不腻我都腻了。”

        闻乐乐低着头，听到霍砚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山他们还跟着起哄附和。

        “安静安静！”王勤刚道，“既然你们有意见，那就来投票，每个人都在纸上写上自己心里的班长人选，最后获得票数多的人当选。”

        很快，闻乐乐帮班主任收齐了所有人的纸条。

        王勤刚念一个名字，闻乐乐就在黑板上用正字计数法记票数。

        “闻乐乐，一票。”

        “闻乐乐，两票。”

        “施语冰，一票。”

        “闻乐乐，三票。”

        “施语冰，两票。”

        “施语冰，三票？”

        王勤刚咳了声，扫视一圈教室继续往下念。

        “施语冰，四票”

        ……

        施语冰越听这票数越觉得不对劲。

        她一个新转学生，有一票可以说是有人投着玩儿，这么多票选她当班长简直过于离谱。

        等王勤刚读完所有票，施语冰以37票当选，闻乐乐只得了3票。

        闻乐乐并不在意这个班长到底谁来当，只是纳闷儿怎么大家都投了施语冰。

        客观来说，她不仅是新来的还是个哑巴，并不合适，连起立都没法喊。

        施语冰站起来，用手语向王勤刚表达自己不合适。

        王勤刚自从知道班里要来一个这样的学生，从一周前还没开学就开始学习手语，现在也基本能看懂。

        “你说你不能说话不合适是吧？”他道。

        施语冰点头。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你很合适。”霍砚靠着后桌，偏要跟她反着来。

        施语冰用手语回他道：【我不能喊起立】

        “我帮你喊啊，我喊起立谁敢不站起来？”

        【那你来当班长不好吗？】

        “我当班长王老板第一个不同意，对吧王老板？”霍砚勾唇讥笑。

        王勤刚斜睇他一眼。

        霍砚要是当班长，那他们整个班就成全年级的笑话了。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施语冰同学你暂时先当着班长，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施语冰只好坐下，越想越气，忍不住踢了一脚霍砚的凳子腿。

        霍砚一点没恼，撑着头看她，似笑非笑在那儿装委屈：“刚当上班长就踹人凳子，好大的官威啊，施语冰。”

        “……”真是混蛋。

        王勤刚对闻乐乐道：“你就当学习委员兼副班长，帮助施语冰管理班级。”

        闻乐乐还在看霍砚那边，见他撑头对着施语冰笑，从他眼角眉梢看出几分淡淡宠溺，咬唇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

        这节下课，广播里通知全校师生到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和开学典礼。

        施语冰还没有新校服，王勤刚让她清完人数站到最后。

        点完人数，施语冰报告王勤刚还差了一个。

        “肯定是霍砚，你回教室找一下，叫他赶紧过来。”王勤刚道。

        施语冰纳闷霍砚明明出去得比她早，这是去哪儿了？

        刚要走，闻乐乐拉住她衣袖：“语冰，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怕你一个人叫不动他。”

        两人回到教室，没看见霍砚的身影。

        施语冰略一思索，转头去一楼男厕。

        拐过走廊，她迎面撞见男厕门口两个身姿修长的男生——

        一个双手插兜懒散抵着门框，嘴里叼着支烟，眉眼天生张狂，桀骜不羁；一个只是微微倚靠着墙，站姿端正笔直，右手也夹了只烟。

        施语冰愣住。

        站姿端正的男生看见她也愣住，随后下意识扔了烟，温柔地喊了她一声：“阿施？”

        阿施？

        霍砚慵懒的眸光倏地一凝，眉心微拧。

        闻乐乐看着霍砚旁边的男生，比霍砚矮了半头，皮肤白净，轮廓柔和，五官端正，书生气很重，文质彬彬的，气质气场都和霍砚截然不同。

        这个男生看起来也是帅的，但帅得没什么味道，霍砚的锋芒又太过盛气凌人，这个男生站他旁边显得过于温和，温和到没什么颜色。

        “认识啊？”霍砚吐了口烟，看似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烟雾后施语冰的脸有种朦胧遥远的美，黛眉如画。

        “同学，你的手链还挺好看的。”闻乐乐突然道。

        她的话将霍砚注意力引向霍臻辰手腕，只见一条编织手链上挂着一只银色小牌子，上面是个“施”字。

        “施”语冰的“施”。

        霍砚浅浅扬了下唇，带点冷然的嘲讽。看来问他借烟的这哥们儿跟施语冰不止是认识，两人还有故事。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马上升旗仪式了，还不赶紧去操场？”

        一位女老师路过，见他们几个扎堆在卫生间门口闲聊，挥手将人都赶走。

        ……

        正是九月初秋老虎嚣张的时候，就算早晨的太阳也有几分毒辣。

        这天气配合台上校领导冗长沉闷的讲话，直让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

        霍砚抄手站在男生那一列的最后排，旁边是和他一样站在女生末尾的施语冰，施语冰前面是闻乐乐，右手边则是四班的男生列，霍臻辰来得晚也站在他们班最尾端。

        这下，霍砚、施语冰、霍臻辰三人恰巧站成一排。

        霍砚两只耳朵都塞了蓝牙耳机，低头在看昨天的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夏季赛决赛回放视频。

        哪怕手机早上被施语冰扔出去屏幕都裂成龟背了，也没影响他的专注。

        蓦地，右耳耳机被人摘下，视频自动暂停。

        他抬眼，施语冰用眼神暗示他王老板过来了。

        他看一眼不远处背着手往这边走的王勤刚，从她手里拿回耳机戴上。

        “你不会以为我怕他吧？”

        王勤刚走过来，停在霍砚身后。

        烈日当空，霍砚左手揣兜，右手端着手机，知道老师在身后依旧专心看视频，手指时不时还拖动进度条看团战操作。

        王勤刚站了会儿，偏头看他两眼，叹了口气，继续往队伍前面走。

        正看到最后一波精彩团战，视频突然又自动暂停，霍砚又被施语冰摘了耳机。

        “干什么？”他蹙眉有些不耐烦。

        施语冰示意他看台上。

        要不是主持流程的老师在叫他上去，她才不会管他。

        台上正在根据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给各年级学生颁发学优奖、学霸奖等奖项，此时轮到最佳进步奖，led显示屏上显示着十位同学的名字，最后一个是高三三班的霍砚。

        “我操。”霍砚气笑了。

        王勤刚从前面走过来，“霍砚，还不上台领奖？”

        “王老板，我他妈就考一回倒数第二，你至于这么羞辱我？”

        王老板“啧”声道：“这怎么叫羞辱呢，这是激励你进步，能从倒一考到倒二，那下回就能考到倒三，说不定高考前你就是年级第一了。施语冰，你说我说得对吗？”

        “……”突然被扯进话题，施语冰微怔了下，只能点头。

        “看到没，连班长都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霍砚侧眸看向施语冰，“是吗？”

        她绑的低马尾又松了，正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转向别处，不想回应。

        霍砚勾唇，对王勤刚道：“既然这样，那我下回要是没考倒三，班长负全责。”

        施语冰倏地抬眸看他，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瞪圆，好像在跟他说关我什么事？

        “也行，施语冰你既是班长又是他同桌，监督他学习的重任以后就落你身上了，下回月考他要是退步，我会找你们俩的。加油。”

        “……”加哪门子油啊。

        “请霍砚同学抓紧上台。”台上的老师已经催好几遍。

        霍砚揣好手机，迈开步子闲散地往前走，嘴角噙着得逞的坏笑。

        王勤刚走后，霍臻辰转头对施语冰道：“你是班长？”

        他语气有点诧异。

        施语冰有些无奈，用手语回道：【说来话长】

        霍臻辰笑了笑，“不能说话前你就总是当班长，挺合适的。”

        他10岁就认识施语冰，那时候的施语冰比如今的她爽朗爱笑，有些小自恋，享受做人群里的焦点，一点都不怕出风头，经常还会替小姐妹打抱不平。

        而现在，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静静待着，一个人走神。

        施语冰鞋带松了，霍臻辰见她望着台上没注意，弯腰单膝蹲下想帮她系一下。

        手刚要碰到鞋带，施语冰脚往后挪了半步。

        【我自己来】

        她两下就把鞋带系好站起来。

        霍臻辰微叹了口气，也跟着站起来。

        他虽然比霍砚矮，但也有1米82，微微低下头看着施语冰问道：“可以重新加下微信吗？”

        施语冰有些为难，该说的，在来a市之前她都说得很清楚了。

        【你知道……】

        “我知道，”霍臻辰打断她，“可我还是觉得你更重要，所以哪怕复读，我也要来找你。”

        他语气一如既往平和，温柔，不疾不徐。

        ……

        台上，霍砚领完奖状，等着按顺序到前面话筒前去讲“获奖感言”。

        排他前面的人还在长篇大论讲自己是怎么进步和提高的，他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目光顺着高三三班女生那列一直扫到最后，落在施语冰脸上。

        炎炎夏日，那张脸宛如一汪清泉。

        沁凉，甘甜，清透。

        她身边的霍臻辰斜着身子，低头在跟她说话。

        施语冰不时用手语回应，偶尔仰起小脸，神态认真严肃。

        霍砚有点近视，于是把手里奖状卷成筒状，举在眼前。

        这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前排一些女生被霍砚的动作逗笑，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

        “你快看小霍爷。”

        “他看什么呢？不会是看美女呢吧？”

        “快，粉饼给我补个妆，说不定被他看上还能当他女朋友呢。”

        人群中，魏柔不屑地哼了声：“就你们？”

        这才止住那些女生的声音。

        霍砚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旁边的老师道：“我没有获奖感言，让我下去。”

        他现在只想知道施语冰跟那男的到底在说什么，想到那男生手腕上戴的东西，还叫施语冰“阿施”，他想下台的心情有些迫不及待。

        “马上就到你了，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老师拦住他

        话音刚落，前一个同学正好说完，轮到霍砚。

        霍砚走上前，拔高话筒杆儿，盯住人群里的施语冰，桃花眼微狭：“高三三班班长施语冰，你能不能不要带头在下面讲小话？”

        施语冰在台下一怔。

        她一个年年得三好学生的人，居然被抽烟逃课考全年级倒数第二名的坏学生在开学典礼上点名批评了？

        全校师生都在仰头张望，看谁是施语冰。

        王勤刚笑着无奈摇了摇头，这家伙。

        施语冰看着台上霍砚，清亮的浅褐色眸子犀利得快要吃人。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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