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陆萝沉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林洛凡，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患者应该不想在就诊时间之外接到她的电话。陆萝沉和林洛凡就一直保持这种默契，林洛凡会给陆萝沉打电话约时间，她按照林洛凡的时间安排就诊，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所以看到屏幕上“陆萝沉”三个字，林洛凡立刻就接了。

        “洛凡，我有事情和你说，看什么时间能过来找我，或是我去找你也行。”

        “很着急吗？”

        陆萝沉吞吞吐吐，“不是特别着急，但却十分重要。”她加了句，“对你，特别重要。”

        对他来说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除了丢失六年的记忆，还有那个梦中的小女孩。

        梦中的小女孩…

        林洛凡很有默契的没有多问，他正好在本市，和陆萝沉说了立马赶过去，放下电话就停止手头工作，独自开车向心理咨询中心飞奔。

        当他喘着粗气出现在陆萝沉面前时，陆萝沉没有一丝惊讶，她知道他会飞奔而来，无论在何时何地。

        陆萝沉倒了杯水给林洛凡，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先喝口水，别着急。”

        林洛凡很听话，把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期待地看着陆萝沉。这么多年，他对陆萝沉唯一的拜托就是查自己为什么丢失记忆，显然，她知道些什么了。

        “对不起，我对你有隐瞒。”陆萝沉开口说。

        林洛凡还是看着她。

        “你不必回应什么，听我说就好。”陆萝沉说：“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只是学生跟着导师实习，你听到我的名字时候清晰地喊了出来，说实话，我的导师很意外，我更意外。后来的事情并不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没有打算接受你成为我的病人。”

        林洛凡只是皱皱眉，没有插话。

        “你的父亲找过我，他让我成为你的主治医师，却不允许我找到你六岁前的记忆，虽然我是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医师，可我有职业操守，上这么多年学不是为了糊弄一个六岁的孩童，所以我不同意你父亲的建议，直接拒绝接受你。”陆萝沉苦笑，“那时的我太傻了，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没想到你父亲动用关系在我的毕业论文上做手脚，说我抄袭，如果我拿不到毕业证书，我的医学生涯就毁了，这个污点将会伴随我一生，没有正规的医院肯接受我，更不可能有自己的工作室。”陆萝沉表现得很平静，“我妥协了，为了自己，为了父母，我的人生不能还没开始就结束，我成为你父亲的帮凶。”

        “你…照他的话做了吗？”

        “是，我没得选。”

        林洛凡冷笑，因为家世，他身边没有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可万万没想到陆萝沉是父亲的人，“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很抱歉，你是我第一个病人，更是我这辈子最愧对的人。”陆萝沉拿出一沓子资料，“上次你领夏惜若来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她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然后我找人调查了她。”

        “你调查她？”

        “我想你应该私下调查过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林洛凡咬咬嘴唇上透明的皮，他确实一直在暗中调查，明明是段简单的过去，可总卡在那里毫无进展，所有人保持着相当统一的口径：自己只是因为发高烧生病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没有意外，没有阴谋，仅此而已。

        但，这真的是真相吗？

        那纠缠自己已久的噩梦，漫天大火，还有火光中伤心绝望的小女孩，他甚至能看到小女孩眼中盛满无助和苍凉…

        “你，想要知道真相吗？”陆萝沉四十多岁年纪，保养甚好，脸上看不到什么皱纹，她盯着林洛凡，眉间挤出细细的川子纹。

        “不怕吗？”林洛凡问：“父亲让你隐瞒我的东西，却由你亲自交到我手上。”

        “医人者不能自医，看到你就会想到那个雨夜，导师告诉我不予毕业，万般痛苦之中，我去求你父亲。”陆萝沉眼中有泪，“我从没觉得对不起谁，更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毕业证是我应得的，工作机会也是我应得的，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人生去牺牲自己的人生？”她抬眼，“可是，我对不起你，唯独对不起你，也许每个人都有心魔，我的心魔就是你…”陆萝沉声音有些颤抖，“解铃还需系铃人，对你，对我都是这样，我调查出的东西可以让所有一切豁然开朗，但真相比你想象的更残忍，或许你父亲是为了保护你…”

        “我有权利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林洛凡目光少有的坚定，他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独独这件是他少有的执着。

        陆萝沉终于下定决心，先把一张照片递给林洛凡，照片里是两个妙龄女子，背景在一座英式建筑，其中一个和夏惜若有些相像，另一个，是林洛凡的母亲。

        “这是在谢尔菲顿大学，其中一个你很熟悉，是你的母亲李静，另一个是夏惜若的母亲，她叫尹素雅。”

        “尹素雅？”林洛凡疑惑道：“夏惜若说过她母亲叫若水，父亲叫夏天。”

        “夏惜若对自己真实的身世一无所知，这张照片是你母亲和尹素雅在英国留学时候拍摄的，因为两人长相出众，校方把这张宝贵的照片放在校友册里，我们才得以知道她们原本相识，并且是同窗。”

        林洛凡拿着照片的手开始颤抖，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精神不太正常，好的时候也曾温婉，大多数时候目光空洞无神，岁月对她很残酷，在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芳华绝代。

        照片中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笑容，林洛凡从未见过。

        “你们两家原本相识，同样的字迹，相同的字帖，全部不是偶然。”陆萝沉眼神幽幽，“你可能不记得为什么选择了我，现在我终于找到原因，我的名字是陆萝沉，夏惜若原本的名字是李落晨。萝沉，落尘，因为你听到记忆深处那个被遗忘的名字，所以才会喊出来啊…”

        林洛凡脑袋轰地一声炸裂开，这个被命运重新推到自己眼前的女孩，原来就是记忆深处的小女孩。

        夏惜若，李落晨。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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