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沈筱冰瘫软着蹲在地上，夏惜若站在她侧面，手背上狠狠挨了叶语琪一巴掌。

        叶语琪没打到沈筱冰，一巴掌打在夏惜若手背上，眼中燃烧的怒火立刻被浇灭了，她抬手抓住夏惜若，仔细查看片那红肿起来的皮肤。

        “你凑上来干什么？”叶语琪的语气中有三分责怪，七分心疼。

        “她明天还要拍戏，脸上肿了怎么办，耽误剧组所有人进度，还有，我不想要你因为我有事。”夏惜若把手抽回来，“没事，我不疼。”

        希希看形势已经缓和了，逮准时机从地上爬起来，过来扶起战战兢兢的沈筱冰，缩在墙角不敢动。

        林洛凡站在叶语琪面前，“如果不解气，你打我吧，一切因我而起，我没有保护好夏惜若，错在我。”

        叶语琪咬着嘴唇，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指着沈筱冰说：“今天我看在夏惜若面子上放过你，再有下次，我叶语琪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摔在地上，那花瓶瞬间四分五裂，叶语琪狠狠地说：“保证你和它一样，身败名裂，我说得出，做得到。”

        林洛凡把夏惜若拉在身后，怕花瓶碎片伤到夏惜若，他拉着夏惜若的手，用大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他知道，即便是疼，她也不会喊疼。

        沈筱冰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自始至终，夏惜若没有责怪她一句话，处处维护着她，在叶语琪动手打她时，只有夏惜若站出来，替她挨了打。沈筱冰家境不好，从五六岁开始被妈妈送去到处拍广告，接商演，后来签约公司，十几岁到异国他乡接受严苛的训练，回国后只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她才二十出头，就尝尽了人间冷暖。沈筱冰是妈妈的摇钱树，是公司的金饭碗，是资本运作系统里的商品，唯独不是任何人的女儿和朋友，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圈子里，她摔倒了，只有冷眼嘲笑的人，不会有扶她一把的人，不会有问她疼不疼的人。

        夏惜若把手伸到她脸前，替她挨了那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有打到沈筱冰脸上，却打到了她心上，从来没有人关心她累不累，疼不疼，所有人都只会告诉她坚持一下，再忍忍；别人会告诉她脸肿了可以冰敷，可以化妆，只有夏惜若，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挨打。

        让成年人崩溃的瞬间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小事。

        沈筱冰的眼泪顺着她的大眼睛簌簌地流下来，她很久没哭过了，很久没有真的哭过了。

        见惯了沈筱冰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希希假装抱着沈筱冰，柔声安稳：“别哭了，没事了。”

        “你松开。”沈筱冰冷冷地盯着希希说。

        希希愣了一下，松开沈筱冰。

        叶语琪觉得作呕，不亏是最年轻的影后，沈筱冰演技真棒，哭得还挺真诚，可是她不想看人演戏。

        “走，咱们回去。”

        叶语琪今天看林洛凡也很不顺眼，把夏惜若从林洛凡身边揪过来，拉着她往出走。

        沈筱冰向前挪了几步，唤了一声，“夏惜若。”

        夏惜若停下，转头看她。

        “对不起。”沈筱冰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她哽咽着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呵，有生之年能听到沈筱冰认错，叶语琪觉得明天太阳肯定会从西边出来，她催促夏惜若说：“行了，快走。”

        夏惜若走两步，想了想，回头说：“我原谅你，别哭了，早点休息。”

        屋子里恢复安静，沈筱冰哭得更凶，停都停不下来，她掩面而泣，泪水顺着指头缝隙溢出来。

        希希一头雾水，她跟沈筱冰时间不短了，还没看见过沈筱冰如此崩溃的模样，她递过去纸巾，沈筱冰也不接。希希不敢告诉沈筱冰照片的实情，同城跑腿儿服务反馈给她说照片已经送到，林洛凡在二楼餐厅和一男一女吃饭，希希打听到正是顾梓言和夏惜若。希希坐立难安，她觉得大事不妙，沈筱冰再三嘱咐要在林洛凡一个人时送去，她忘了备注这条关键信息，还好几个人都没有提送照片的事情，让她可以蒙混过关。

        哭累了，沈筱冰摇摇晃晃站起来，摸了眼泪去卸妆，她一直看不起普普通通的夏惜若，她努力了十几年才走到现在的位置，这个女孩凭什么和她争？今晚，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任她怎么努力依然是得不到，爱情也好，友情也罢，全是她不曾拥有的。沈筱冰好羡慕夏惜若，有林洛凡和叶语琪站在她身后，成为她坚强的后盾，沈筱冰看看镜中的自己，终是孤孤单单一人。

        《白夜行》电视剧版正式进入拍摄阶段，分为ab组同期拍摄，韩雨泽安排好工作，只待两天就回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不可能一直留在拍摄基地。走之前他想把夏惜若一起带回去，用尽各种方法也没成功，韩雨泽拿这个妹妹没有丝毫脾气，只能再次给她下最后通牒，《白夜行》拍摄完成后，必须回工作室，这是来之前夏惜若亲口答应的。

        以前夏惜若答应的事情可以说到做到，现在只要是和林洛凡相关的事，韩雨泽都要在心里打个问号。走之前不忘嘱咐叶语琪看着夏惜若，叶语琪支支吾吾应承着肯定尽力，能不能看住她也不能保证，毕竟腿长在夏惜若身上，林洛凡还算是自己老板，她既看不住夏惜若，又管不了林洛凡…

        拍摄期间非常忙碌，昼夜颠倒的情况常常有，苏灵不能一直守在拍摄基地，只有赵子安、叶语琪和夏惜若天天跟着。《白夜行》不是古装剧，服化相对简单很多，化妆时间也短，林洛凡也不耍大牌不矫情，他们三个在片场除了很熬时间，工作强度还好。

        林洛凡和夏惜若表白之后，两个人又恢复到朋友状态，谁也没提出进一步发展的要求。拍摄工作紧张，大部分时间是团队在一起，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反而少了很多，拍摄结束后，大家一起吃吃饭，基本就到了休息时间，两人没多余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顾梓言戏份少，不可能每天待在剧组，有拍摄到自己的部分才会来，不忙的时候也常常给夏惜若带点吃的，改善一下伙食，顾梓言每次来，除了林洛凡团队几个人，还会拿一些给其他熟识的人，反而显得给夏惜若那份是顺便带来的，也不好说不让他再来这种话。

        韩雨泽教育夏惜若的话，她并没有完全当成耳旁风，自己想和林洛凡在一起，就要变成足以与他相配的人，夏惜若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她的下一个剧本已经写好大纲、故事梗概和人物设定，和韩雨泽讨论后，就开始动笔充实内容了。

        几个人各自忙碌，就这么平静地渡过了一段剧组时光。

        将近一个月时间，《白夜行》拍摄完成三分之一，整部剧基调灰暗，林洛凡饰演的白亮司是堕入地狱的天使，独自在黑暗里行走，只为成为雪穗唯一的光，为她换回一点光明，最大的愿望是在白天走路。

        林洛凡渐入佳境，几乎与白亮司融为一体，整个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几乎全被林洛凡的演技折服了。很多人对林洛凡的印象都是面无表情，从不表现喜怒哀乐，他们不认为林洛凡能演得了戏，这样的演戏肯定会被骂面瘫脸，可是林洛凡在片场的表现让所有人心服口服，这部戏播出之后，一定能火，大火。

        只有林洛凡知道，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坏，他开始害怕进入片场，看着剧本和台词会崩溃，他饰演的不是白亮司，他分明是在演自己。夏惜若和雪穗没有一点相同，自己和白亮司却是一模一样，他也可以为夏惜若牺牲一切，为了生命中唯一的光牺牲全部。

        他不得不开始偷偷吃助眠药，那些可怕的梦靥又回来了，林洛凡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拍戏，梦中有火光冲天，有鲜血淋漓，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求救。

        凌晨四点，他从瓶中倒出最后一颗药片，今天要向剧组请假了。

        陆萝沉推掉所有事情，在约定好的地点等林洛凡，自从他身边有那个叫夏惜若的女孩后，林洛凡几乎不再需要她的帮助。凌晨四点接到电话，她心中一紧，有不好的预感，林洛凡是个很知礼数的男孩，如果不是紧急事情，他不会深夜打扰。

        陆萝沉飞快穿好衣服，给助理发了条信息，安排好一天事情，专心等待林洛凡的到来，不知为何，她很紧张。

        林洛凡推开门，脸上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没有光彩，整个人疲惫无精神，像是卷着乌云而来。他坐在陆萝沉对面，摘下口罩装进白色挎包里，从肩上摘下挎包放在旁边椅子上，从头到尾没有看陆萝沉一眼。

        “陆姐，你再给我开点助眠药吧。”林洛凡连续许多天睡不好，还上了几个大夜，没有上妆的他黑眼圈很明显。

        陆萝沉不着急给他拿药，问道：“最近拍戏太累了吗？”

        林洛凡把两个大拇指竖起来按眉间，失眠伴随着头痛，今晚几乎彻夜未眠，精神状态极差。

        他点点头，垂着眼没说话。

        陆萝沉也不说话，她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只是因为拍戏的疲惫，他不会夤夜而来，陆萝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静等着林洛凡先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萝沉目光停留在林洛凡身上，林洛凡从一开始的沉默状态渐渐变得不安，他把手放在桌上，手指敲着桌面。

        又过了一会儿，林洛凡抬起头，与陆萝沉对视上，陆萝沉看到那双眼睛里爬满红血丝。

        “我快要拍不下去了。”林洛凡终于张开口，“这个不是角色，像是为我而设定，摄像头对着我的时候，不是在拍摄，是场景重现。这个角色让我陷得太深，我每天做噩梦，没办法睡觉，吃了助眠药有时候也不顶用。”

        “《白夜行》，桐原亮司，你和他并不相同，桐原亮司要去救赎西本雪穗，他必须牺牲自己变成别人的光，你不是啊，夏惜若不是西本雪穗，不需要你的救赎，她是来救赎你的，她是你的光。”陆萝沉拿着笔，在桌上均匀有规律地敲打，“走出来，那是只是一个故事，是假的。”

        林洛凡绝望地摇摇头，抬眼问：“陆姐，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陆萝沉停止手中的动作，林洛凡这个神情里夹杂了太多情绪，原来，他今天的重点是后面要说的话，林洛凡问出这句话已经告诉陆萝沉，他相信自己。

        陆萝沉点点头，“如果你还能相信我，我必会为你做我能做到的一切。”她回想起十几年前林国强唯一来找她的场景：

        “我儿子就拜托你了，治好他的病，记忆，不必费心找回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陆萝沉反驳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心病，如果不找到原因，林洛凡的病怎么能好？”

        她记得很清楚，林国强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治不好，就保他平安，牵扯进来不必要的事，我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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