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半曲

苏沐怡头疼地看着面前米黄色的建筑，刚刚跟尹伊熙不欢而散的怒气渐渐冷却只留下自我冲动的后悔。

        她看着手机里存着的校园地图，弯弯曲曲的路交织在一起，让她实在是找不到方位。

        就在苏沐怡纠结着要不要胡乱走一圈就当做是逛校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没有备注的号码，犹豫了下接了起来，“喂，您好。”

        “你好，你是苏沐怡吗？”电话对面的女生有些雀跃，于是连同她的声音都参了几分喜色。

        苏沐怡一愣，似乎被对面热情的态度有些吓到，她呆了呆，才接话道：“你好，我是。”

        “我是你的室友夏璇！我刚刚从孙斌教授那边出来，我想我们寝室里应该就你没有到了，你的东西可能有点多，反正左右我也是要回寝室的，那不然就过来接你一下，所以我刚刚从孙斌教授那边要来了你的电话号码。我等等加一加你微信，你把你定位发我下，我带你去寝室！”

        夏璇性子活络，犹如一个炮仗，炸得噼啪响，让苏沐怡有些难以招架，只能点头答应。

        通过微信添加，待苏沐怡把地址发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失了警惕。

        她想到在高中某次开学的时候，曾经也有人这么对她说过这些话，然而那天她等了一整天，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那个人也是性子活络，于是苏沐怡以为她只是忘性大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直至一个星期之后，她在厕所那边听到的交谈，才将她打回了这冰冷的现实。

        所谓的接应不过是借口，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出糗。

        苏沐怡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原地等待。

        “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至少自己会比别人靠谱。”她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

        做完决定，她不再停留，看着手机上自己貌似所在的地点，沿着貌似正确的路径不断走去。

        苏沐怡走路速度本来就有点慢，再加上一边走还有一边核对地图，导致即使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大致走了多远，只有耳边的钢琴声不断变得清晰。

        低沉的钢琴音不断组成她熟悉的乐曲，听着那个曲调，她已经可以想象出了黑白琴键翻飞的样子。

        什么时候按哪一个键，通过那一次的电视，通过自己脑海中无数次的回想，她早就铭记于心。

        从刚刚开始，一阵阵寒意从脊骨传来，甚至冷得她浑身起得鸡皮疙瘩。

        钢琴弹奏的声音似乎化成了无形的鼓棒，一击一击，狠狠地敲打她的骨头，痛得她眼睛涩疼。

        即使内心的悲楚犹如决堤的大坝，喷涌而出，但她仍然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走开。

        然而钢琴音却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被一声似乎有些烦躁的随手一按的噪音压了下去。

        苏沐怡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结局。

        “搞什么？”

        她嘟囔着，似乎为自己刚刚没有得到内心想要的结果而感到不满。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走进去看一看。

        左右自己已经听了许久，那还不如去确定一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知道自己已经得不出什么结果，但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

        于是就当苏沐怡打算进去看一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苏沐怡吓了一跳，有些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女孩似乎以为苏沐怡的震惊是因为不认识自己，认为她认错了人，所以笑嘻嘻地看着苏沐怡，解释道：“你好，苏沐怡，我是夏璇，我们刚刚通过电话的。”

        看着夏璇璀璨的笑容，苏沐怡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内心的思绪杂乱得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裹在其中，让她无从反应。

        看见她的笑容，一下子没有猜透，过往的经历使她内心早就筑起高墙，即便满心惶恐，却依然表面强装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怯懦。

        “你好，我是苏沐怡，谢谢你跑过来接我。”

        “没事，就是刚刚一下子没有找到你，那个路上有些耽搁了。”

        听着她的话，苏沐怡一愣，看着夏璇，藏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衣服。

        她悄无声息地退了一步，想要借着树叶的阴影遮挡住脸上不受控制的胆怯的神情。

        终于要开始了吗？

        苏沐怡吐了一口气，本就冰冷的心却依旧被千斤重的铁锤砸得稀巴烂。

        她平静地看着夏璇，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就像犯罪者等待着审判书的下达。

        背对着她往前走的夏璇，完全没有看到苏沐怡表情的变化，于是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也还好，左右也就耽搁了半小时，只要你东西不是像搬家一样多，我和你两个人一起搬的话应该速度也还挺快的，我力气很大，到时候我可以多拿点东西。而且今天没什么活动，搬完东西之后，如果累的话下午可以休息会儿。”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夏璇并没有说出那些带刺的话，而是自顾自认真讨论着等等的行程。

        苏沐怡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却为刚刚内心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没有想象中言语的棒槌将自己的心砸得稀烂，反而用甜腻的蜂蜜将她的心层层包裹。

        她看着前面叽叽喳喳的夏璇，女孩活跃的性子致使她并没有发现苏沐怡久久没有言语，依旧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算着下午的流程，从吃饭一直打算到睡前游戏。

        等到夏璇叽叽咕咕盘算完所有事项后，苏沐怡才小声地插了一句话：“谢谢。”

        夏璇愣了一下，以为苏沐怡的反射弧太长，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自己需要道谢，于是她完全没有猜出苏沐怡的心思活动，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需要道谢，于是她完全没有猜出苏沐怡的心思活动，也没有反应过来苏沐怡言语中的试探与小心翼翼。

        她大手一挥，随性说道：“没事，反正我也空着，就来帮忙。寝室里还有两个去置办生活用品了，本来也想来帮忙的，这不我一打俩，让她们两位美女没有用武之地嘛。”

        苏沐怡笑了下，满身戒备也略略放下了些许，“嗯。”

        聊完行程，夏璇话题一转，开始介绍学校。她指着就近的房子说道，“你现在站在的地方就是学校独属于音乐学院的琴房，钢琴琵琶古筝陶笛等等都有，想练习的话只要在手机上填一下申请表格就行。b203房间刚刚练琴的，我猜大概率就是我校校草，大一新生良笙了。”

        “？！”

        苏沐怡似乎没有想到夏璇可以直接说出练琴的是谁，毕竟虽然每个人弹琴都有每个人的曲风在里面，但是大一新生还未开课，她怎知里面究竟是谁。

        但是听见名字的那一刻，浅淡的疑惑被巨大的惊艳所掩盖，她似乎听见了那场音乐会上热切的掌声。

        灯光照在男人的身上，一系西装笔挺却又坚毅，所有的阴影全然萎缩在幕布的后方，所有的情感都消融在他手下的琴键里。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光，宛若那场风雪前她所寻得到的希望。

        夏璇没有注意到苏沐怡眼底的惊喜，只是料想到了她的疑惑，于是笑嘻嘻地凑过去，扬起了微笑。

        “‘a’听说过没？”

        苏沐怡点点头。

        “听说过，由市音乐组组长亲自带领，市领导亲自下通告组件的一场音乐会，通常通过这个音乐会一来向外展示本市音乐文化，二来是作为全球性金融中心的我市的一个特色文化，让我市的更具有吸引高新技术产业进入和高端人才进入的能力，是本市提高本市经济发展的一个契机。”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在‘a’有一个个人钢琴演奏表演是一个什么概念？”

        苏沐怡当然知道能够在上面进行表演的人定然实力非凡，更何况于一个人的钢琴独奏，这种资格是一般人无法触及的。

        在坊间传言中，一旦能够参加“a”音乐会，就是这颗夜明珠绽放光彩的时候，而那颗夜明珠也将成为新一代的辉煌。

        坊间流言虽然拥有很大一定程度上的夸大成分，但是有一说一，能够参加“a”音乐会的都非等闲之辈。

        苏沐怡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刚刚草草的结束音，宛若是一根尖刺，从那场音乐会上听到熟悉的转音时就种在了苏沐怡的心底，直到今天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转音时，这根刺又狠狠地扎了她一下。

        所以为什么，要弹奏那个曲子呢？

        所以为什么，要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呢？

        苏沐怡没有问出口，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个建筑。

        阳光打落在叶片上，树荫将苏沐怡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夏璇没有看到苏沐怡的表情，就只看到苏沐怡盯着那个建筑物看，似乎饶有兴趣的样子，于是夏璇对她的这个反应十分满意，她愉快地打了一个响指。

        “除此以外呢，他也刚好相貌俊朗，性格也刚好温柔有礼，在开学的第一天直接成为本系男神，整个学校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苏沐怡觉得夏璇的言语有些夸大其词，觉得她的刚好应该也就是刚好，刚开学的新鲜感才让这位样貌微微有些出众的少年小火了一把，于是她淡淡地“嗯”了一句，表示自己了解了。

        夏璇也只是随口一提，见苏沐怡兴致缺缺也没继续往下说，于是拉着苏沐怡的手，绕回了正题。

        “话说，小苏，你的行李在哪里？”

        “b2区。”

        夏璇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地图，算了一下路程，对着苏沐怡说道：“那我们就从b2区拿完行李回寝室吧。晚上吃完东西逛下校园顺便当做消食吧。”

        “行。”

        很多年过后，每当夏璇嬉笑着看着苏沐怡，苏沐怡总能想起当年漫不经心的自己如何在那个坑里栽了一次又一次。

        “咚咚咚。”

        安子皓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尹伊熙皱着眉头看着手机，阳光投落在她的长发上，温雅的气质柔和在米色的炫光中，让人深深着迷。

        他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猫粮，缓步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柔声问道：“怎么了？眉头皱得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

        尹伊熙瞪了他一下，从安子皓的怀里退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天我看见小苏了。”

        安子皓一愣，脸上的笑意淡去，他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桃花，问道：“她依旧不愿意见到我们，是吗？”

        尹伊熙没有接话，但是他们俩深知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与苏沐怡都知道，所谓的回不去，是他们自己亲自造成的，他们之间的天堑是他们难跨的心结，就这样的僵持是他们对自己对彼此最后的妥协和贪恋。

        安子皓拍了拍尹伊熙的脑袋，故作轻松地说道，“别想了，快去准备，学生会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弄好。”

        尹伊熙淡淡地回答道：“好。”

        一回头，刚刚翻开的书书页被风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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