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问心无愧

正德一中操场的甬路边上种着两排枝桠茂密的柳树，形成了一条长而宽敞的林荫路。吃过晚饭后晚风微凉，吹散了不少闷热。很多上晚自习的高三学生，一般都会利用这还算充足的时间来这里散散一天的疲惫。

        “唬人的吧，这两天这么热还要出去爬山？陈航脑子没病”苏瑾宁喝着手里的果汁，一脸质疑的看着宋文淼。

        “我骗你干嘛？”宋文淼撞了撞他的肩膀，又长叹了口气：“期中考试刚过，a班压力实在太大了，想着出去散散心，你俩一起来嘛。”

        说句实话苏瑾宁还真不想去，最近买了两套模拟试卷，听说试题都不错，这么热的天，买杯果汁做做数学题也挺好。

        苏瑾宁“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那为啥不挑凉快的天气去，这两天气温都在三十度左右。”

        “进了夏天，基本没有三十往下的天气了。”沈墨羽翻了个白眼。

        “是啊，而且啊!"

        宋文淼左顾右盼了一圈，朝他俩贴了过去:"这不正好陈圆圆后天过生日，他才提议去爬山的嘛。"宋文淼挤了挤眼睛:"想给惊喜呗。"

        "哦～"苏瑾宁大悟。又使劲了一口果汁，真诚的眨了眨眼:"跟我俩啥关系。"

        "……"宋文淼。

        他兄弟苏瑾宁哪都好，就是不开窍。

        连旁边的沈墨羽都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胳膊，一脸嫌弃的说:"气氛组懂吗"

        "啊。"苏瑾宁模棱两可的懂了。毕竟以自己对陈航的了解，他这人懒得要命，放假宅在家不是打游戏就是看动漫，能让他主动提出要出去玩的事情，必然跟陈圆圆有关了。

        他转头问:“去几天？"

        宋文淼回想了一下说：“周六周日两天，而且说不定还要露营，你们记得准备帐篷。”

        “行吧。”苏瑾宁答应了下来。

        “行，那我就先撤了。”宋文淼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操场向门口走去。

        瓶里的果汁见了底，苏瑾宁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笑了笑说：“待会儿带你去看看滚球，它好久没见你了。”

        “可以啊，待会儿陈航出来一块儿吧。”沈墨羽也点了头。

        “宁哥！大学霸！”

        于博岩大老远跑了过来，一脸风尘仆仆：“都放学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呢？”

        苏瑾宁看了看他，一撇嘴：“你不是也在？”

        于博岩被怼的尴尬，嘿嘿一笑：“我今天值日，你们呢，干嘛呢？”

        “散步，顺便等会儿陈航。”苏瑾宁说道。

        于博岩“哦”了一声，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带着同情的模样说道：“恐怕你们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了。”

        他话一出，两个人有点懵的对视了一眼，沈墨羽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他啊。”于博岩挠了挠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但抬头对上两个人审问的眼神时，叹了口气开口了：“他跟陈圆圆被刘春燕抓了，说他俩早恋。”

        “啥？”苏瑾宁满头雾水，忽然觉得自己没进a班错过了太多。他看看身边的沈墨羽，疑惑的问着：“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和我说过。”沈墨羽摇摇头。

        如果陈航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以陈航的性子他肯定是要第一个告诉自己的，再者，就算他们真的谈恋爱，刘春燕也不应该插手去抓。

        “就算早恋也不应该是刘春燕抓吧？不应该是魏疼？”苏瑾宁有些是生气，盲猜刘春燕是找茬。

        沈墨羽叹了口气：“刘春燕最近就管这事儿的，最近学校忙，就把这事儿给她管了。”

        苏瑾宁瞪了瞪眼睛：“操！”

        陈航他俩也属实倒霉，正好撞风口。

        于博岩看着两个人有些担心的样子，暗暗责怪自己嘴不严：“啊……我觉得应该没事，应付两句老师也不能死抓着不放吧？”

        苏瑾宁摇了摇头：“以刘春燕的性格基本不可能。”早恋是要被记过停课的，再加上她出了名的看不惯八班学生，刁蛮不讲理的很，怎么可能轻易说两句就结束。

        “金姐呢？在场吗？”沈墨羽问了一句。

        于博岩挠头回想了一下：“我倒是没看见，应该是没在。”

        按理说抓到早恋是一定要通告班主任的，刘春燕既然不告诉金朔朔，那就指不定会怎么为难他俩。

        苏瑾宁往上提了提书包，看了一眼于博岩：“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转过头，朝沈墨羽挑了挑眉：“走，去找金姐救场子。”

        ———

        放了学办公室的老师都走没了，正好给刘春燕肆意妄为的机会。

        她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靠在墙边的两个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早恋，就这样怎么考的a班？”

        陈圆圆被说的委屈，手指死死攥着陈航的衣角，有理说不出。

        陈航回手握住了陈圆圆的手，想是一种安慰。他顿了顿，抬头说道：“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就是一块散步而已，这不过分吧？”

        刘春燕瞪着眼睛看他，一句话回绝了他的理由：“不过分？勾肩搭背的正常吗？”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他后又盯上陈圆圆：“女孩子也是真不知廉耻，小小年纪不懂的自爱吗？”

        她说话带刺，陈圆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豆大的眼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抽泣不成声的说：“我…我们没有……”

        陈航咬了咬牙：“刘老师，您不能没有证据就污蔑我们。”

        “什么叫证据，在我眼前还不叫证据吗？真以为你们进了a班我就没人能管你们了？”

        她疯狂用木板敲击着书桌示威。开门声却倏然响起。

        “挺热闹啊刘老师。”金朔朔开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慵懒。

        刘春燕对上她的目光，有点懵：“金朔朔？你怎么来了？”

        金朔朔只觉得好笑：“我的班学生犯错了我还不能来了？”她略过了刘春燕的不爽，把目光投向在墙角的两个人，轻声问：“怎么了这是？”

        两人看见金朔朔的脸，像是濒临死亡的病人忽然被拯救了一般，脸色好了不少。

        陈航刚要开口说话，刘春燕就在旁边接了话茬：“你的两个好学生，在操场明目张胆的卿卿我我，我作为老师不能不管吧？”

        金朔朔一愣，并没有抬头，而是笑着问他俩：“是吗？”

        “不是！”陈航急的跳脚，陈圆圆也委屈的摇头。

        金朔朔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陈航的肩膀，并没有发火。

        “刘老师，可能你真的误会了，他们俩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刘春燕看着她笑脸相迎的模样不禁一怔，随即一笑：“合着在金老师眼里，男女勾肩搭背是正常？”

        “当然正常。”金朔朔笑笑，年轻漂亮的脸蛋上依然洋溢着从容不迫得笑容：“可能是刘老师年纪大了有些代沟，但男女之间做个朋友，我认为是没什么的，再者刘老师也应该找到关键性证据吧。”

        刘春燕要出口的话被她堵得严严实实，半天都只能涨红着脸瞪她。

        “呵，我算是知道了，金老师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的啊？”她掐了掐腰：“连续两年的优秀教师，教出来的学生却这样顽劣不堪，进了a班的学生都这样了，八班剩下的那帮更是不守规矩。”

        陈航气的眼睛泛红，金朔朔看在了眼里。她轻轻拍了拍陈航的肩膀，把人按了回去。

        “刘老师的话果真如此吗？”金朔朔表情有些严肃了，笑容销匿下来：“您说八班同学不守规矩，可您怎么不想想，是您的规矩太过于矫情。”

        “你几个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任教的时候班级和谐，怎么您来任教就成了不守规矩，您有没有换个角度想问题？”金朔朔步步紧逼，话语犀利却并不露骨。

        刘春燕坐地哑口无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就强词夺理：“你扯这么多干嘛？我的职责就是管教这些早恋的学生！”她自觉的说得有理，微微扬着下颌：“而且我说的有错吗？要我说，你们班后排的那几个就没什么好东西！”

        “老师！我们俩的事，麻烦您别扯到别人行吗？”陈航往前一步，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刘春燕一愣，气的手舞足蹈的指着陈航：“看看看看！金老师，这就是您教的好学生，顶嘴倒是厉害！”

        “我顶的有错吗？”

        “陈航！别说了。”金朔朔往后扯了一下他，生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刘春燕一把撇下教鞭：“要我说，那几个跟苏瑾宁一块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期中考试偷鸡摸狗爬上来，有什么用啊？”

        登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一股怒气直接噎在了门口外的苏瑾宁胸腔里。他紧紧攥着拳头，直到骨关节吱呀作响，仿佛都不能平息自己的怒气。

        沈墨羽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刘老师，请您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偷鸡摸狗。”

        “沈墨羽，你进来做什么？”金朔朔头疼的说道。

        沈墨羽头都没偏，一双冰冷的桃花眸死死锁定刘春燕：“我来找老师要个证据。”

        刘春燕显然没反应过来，五六秒后才扶着桌子站直：“证据？他一个整天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半个月提升二百多分，这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金朔朔知道沈墨羽的性格，冷静的时候比谁都冷静，冲动的时候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刘春燕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刁难自己这么久，今天还扯到自己学生身上来了。她是真的又气又无奈。

        “行了，你先出去。”

        “这就是证据吗？”沈墨羽充耳不闻，双目里的映着嗜血的凛冽：“您是他的老师还是家长还是同学？七班跟八班隔着整整一道墙，您当然看不见他有没有好好学习。”

        顿了顿，他继续追杀着刘春燕逃避的目光：“你说他偷鸡摸狗，但期中试题是正德一中原创套题，全国题库独一份，他哪里来的渠道去抄袭？”

        金朔朔叹了口气：“刘老师，他是我的学生，他什么样我心里最清楚，如果说单凭表面评论一个孩子的一切，这并不合理。”

        刘春燕愤愤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捧在手里的年级第一，跟苏瑾宁玩在一起以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墨羽，老师，别说了。”苏瑾宁不知什么时候也从门口走了进来，轻轻的扯了扯沈墨羽的胳膊。

        他怕刘春燕颠倒是非再把矛头指向沈墨羽。

        刘春燕扯了扯嘴角，一脸恨之入骨瞪着他。

        “这件事跟金老师没关系。”苏瑾宁平淡的说道，收起了眸子里的失落，闭了闭眼：“如果是因为我跟您儿子的过节您也跟着看不惯我，那大可不必。”他一句话戳中重点，把刘春燕堵的哑口无声：“您可以在您儿子身上找找原因。他顿了顿：”我的五百分问心无愧，我也没必要偷鸡摸狗。”

        苏瑾宁忽然笑了笑：“您放心，您看不惯我，针对我，我都知道。所以我会尽快考进a班，不在您面前碍眼，对你我都不好。”

        他说完，又是淡淡一笑，拽着沈墨羽就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刘春燕是在挂不住脸，出气没处成还被倒打一耙，只好气呼呼的坐回了办公椅上，受了大气一样盯着窗外。

        “刘老师，现在你是八班班主任，我当然不好说些什么。”金朔朔整理了下鬓角的头发：“但是我希望您可以一视同仁，您看不惯我，大可不必拿学生开刀，而您儿子和苏瑾宁之间的过节，您更没必要帮忙记到现在。”

        刘春燕气的牙颤，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着金朔朔满脸平静的带着学生走开，关门声倏然响起，她又被喂了一次瘪。

        从办公室里出来，金朔朔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这四个自己又爱又恨的学生，无奈的笑了：“你们几个让我省点心行不行啊？”

        陈圆圆抿了抿嘴唇：“抱歉啊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陈航也跟着点点头：“其实你不用来的。”

        “不来？”金朔朔叹了口气：“得亏苏瑾宁他俩找我过来了。她看不惯我所有人心知肚明，在我身上出不了气就找你们身上来了，我要是不来，谁知道要给你们多大的处罚。”

        陈航忍不住攥了攥拳头：“我就纳闷她这种人怎么当上的老师！你听听她说我们的话，颠倒黑白还不讲理。”

        “是啊，还那么说体委……太过分了。”陈圆圆抹着脸上的泪痕，委屈巴巴的说。

        苏瑾宁靠在阳台似乎是在发呆，并没有说话。

        金朔朔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朝苏瑾宁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瑾宁这才反应过来：“老师。”

        “嗯。”金朔朔看了看他的脸：“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对你有偏见才这么说的。”

        “我知道，我又不傻。”苏瑾宁无所谓的笑了笑，但还是有些茫然的低下了头，像个被冤枉的小孩子，委屈也说不出理。

        不只是刘春燕，自从自己成绩出了以后，不管是论坛还是学校里，都有说他靠抄才达到五百多分的成绩的。

        他听惯了，渐渐的只是一笑而过，他也理解，就像一个黯淡了很久的金子忽然发光，任谁都会觉得有蹊跷吧。

        但是当那样的话在别人嘴里毫不避讳的说给他听时，他依然很生气，很委屈，很失落……

        沈墨羽看着低头不语的他，刘海遮住了双目，只看得见他抿着嘴唇的轮廓。

        他仿佛看透了苏瑾宁在想什么，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的捏了捏。“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她怎么评论是她的事，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是啊，宁哥，你不用管她的，下次咱就考到a班给她看看。”陈航挑挑眉。

        苏瑾宁顺着肩膀上那只手看过去，对上沈墨羽温柔的双眼，再一个个看过老师和朋友。

        他忽然安心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好。”

        金朔朔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疲惫的把头转向沈墨羽，用手指使劲在他额头上按了按：“还有你，进去添什么乱！”

        沈墨羽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我气不过。”

        “谁气的过啊？你是觉得我应付不来吗？还公然跟她顶嘴，你还想不想好好在八班待着了？”金朔朔对于他的冲动头疼的很。

        沈墨羽依然平淡，抱着胳膊说“我都无所谓，她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小子！”金朔朔扬了扬手，最后还是没舍得打下去。

        苏瑾宁笑的合不拢嘴，揽过他的肩膀：“算上之前贸然回到八班这件事，大学霸两大壮举了吧。”

        沈墨羽忽然觉得自己对他的心疼多余，不耐烦的推了推他：“滚开。”

        几个人一块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口，然后兵分几路离开。

        苏瑾宁一路上搂着沈墨羽的脖子不愿意松开，大夏天的闷热很快就糊了上来。

        沈墨羽无奈的推了推他：“起开，热。”

        苏瑾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搂的更紧。

        “大学霸。”苏瑾宁忽然笑了，想想这两天他做的傻事：“我说你这么冷静一个人，怎么一遇到我的事，就这么冲动？”

        他说话声音轻，轻轻靠在他耳边，一阵酥麻。

        沈墨羽心里一颤，下意识躲了躲：“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是因为……”苏瑾宁神秘兮兮的再次靠过去：“太喜欢我啦？”

        沈墨羽被逗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知道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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