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身份

"把衣服脱了，去洗澡，给你烧了水。"苏瑾宁伸手帮他脱下了满是酒味的外套，一把丢在了沙发上。

        "我晕，不想洗。"沈墨羽听着他淡漠的腔调，委屈巴巴的窝在沙发上。喝多了就喜欢耍性子，这是他改不掉的毛病。

        苏瑾宁拧着眉毛，看着他撅着嘴死活不肯走的模样，一摊手:"行，爱洗不洗，自己去楼上客房睡。"

        "苏瑾宁你个傻逼……"沈墨羽不清醒，但骂人的时候舌头都不带打结的。他就不信苏瑾宁敢不管他，又气又急的站起身子，整张脸红扑扑的像刚从锅里捞出来，就差熟透了。

        苏瑾宁闭了闭眼睛，耐着性子回头问他:"洗不洗"

        沈墨羽沉默了两秒，然后理直气壮的谈条件:"洗凉水澡。"

        "温的。"

        "我热，要凉的。"

        "再讨价还价给你塞油锅里。"

        "狗逼……"

        苏瑾宁扶着步伐不稳的沈墨羽来到他卧室的独立洗浴间，水已经放好了，还呼呼冒着热气。

        "脱了，躺进去。"苏瑾宁指指点点的说。

        沈墨羽喝多了又不是傻，他指着直冒白气的浴缸，咬牙切齿的说:"你骗我不打草稿。"

        "嗯，没打。"苏瑾宁字正腔圆的承认，然后硬拽着沈墨羽进了洗浴室，尽管他又打又骂，苏瑾宁就是不撒手。

        "松手，我不要洗热水澡，我很热!"沈墨羽拽着苏瑾宁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极力想要逃离这个犹如蒸笼一样的洗浴间。

        苏瑾宁冷着一张脸，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洗凉水澡会感冒。"

        他尽量保持理智跟沈墨羽讲道理，纵使今天自己再生气，再看不得他抛下自己去和别的男人喝酒，看在他喝多的份上，他都没那么想计较。

        谁料沈墨羽一点都不配合，两人挣扎之际一起摔进了浴缸，顿时激起大片水花，纷纷扬扬落在了地面上，整个洗浴间一片狼藉。

        沈墨羽摔在了下面，后脑勺直接撞在了浴缸边缘，震的他本身就晕乎乎的脑袋一时间看人都重影。

        "我看看摔哪了"苏瑾宁从浴缸里撑起身子去扶沈墨羽的头，细腻的揉了揉:"疼不疼"

        沈墨羽喘了口气，睁眼看着苏瑾宁脸上浮现出的担心，摇了摇头。

        苏瑾宁从那通电话开始说话就惜字如金，不笑也不闹。在一起这么久，他早就摸透了苏瑾宁的心思，每次生气或者难受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写在脸上，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就自己憋着，攒着，直到爆发那天。

        他也最怕苏瑾宁这样。

        "宁哥。"沈墨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这一撞给撞醒了，他突然坐起来附上了苏瑾宁湿漉漉的手背:"你有没有生气"

        热水喷溅的到处都是，整个洗浴间都被燥热的湿气覆盖，苏瑾宁愣着神看沈墨羽铺着水雾的眼睛，他像是害怕责备一样微微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搓着自己的手背，头发半湿着，耷拉在耳边，被浴室明晃的灯光打亮，细微闪着水光。

        "没生气。"苏瑾宁改不了臭毛病，迅速抽离了自己的手若无其事的起身。

        "等一下。"沈墨羽抓住了他湿透的衣角，把人拽回来一半。

        两人的脸颊相距不到一寸，沈墨羽略带酒味的气息弥漫着，一瞬间烧红了他的脸。

        他保持理智的躬身"松手，我换件衣服。快湿透了。"

        "那就湿透好了。"沈墨羽不听劝的又往下拽。

        微烫的水浸透了两个人的全身，只隔着两层微不足道的布料，苏瑾宁清楚的能感知到对方的温度和心跳。

        "我今天给你打过电话，我也知道你肯定生气了。"沈墨羽低着头，不安的眨着眼睛，睫毛被打湿成了几小撮，但翘起来的弧度却依然好看。

        苏瑾宁起身坐在了浴缸边缘，看着缩在浴缸里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不管沈墨羽犯了多大错，只要他低头认错，自己就没条件再生气。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喝酒。"苏瑾宁声音温柔，像在普通聊天。

        苏瑾宁用了"他"而不是他们，他只问为什么要和周星祺一起喝酒。他没有想计较今天没跟他打招呼就走了的事，他知道沈墨羽这么做是有缘由。但自己等了他一天，最后自己男朋友却被别人灌的烂醉送回来。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心安理得觉得没事。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在那一刻把周星祺撕碎。

        沈墨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我没办法推辞，我也没想到这酒劲那么大。"

        明明说的是实话，但说出来却始终底气不足。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不傻，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苏瑾宁干净利落的说。

        沈墨羽这次一下被堵住了嘴。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也说不出什么能让他喜欢自己的理由，但这小子的言行举止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可他终归是个孩子，他不说，自己也肯定不能直接回绝，未免太伤人心。

        苏瑾宁不再说什么，起身拧了拧自己身上的水渍:"洗完澡叫我，我来收拾。"

        "你去哪"沈墨羽扒着浴缸问。

        苏瑾宁解开睡衣扣子:"换衣服。"

        浴室门被关上，一股冷气瞬间散在浴室里，沈墨羽失落的低下头，也不知是跟谁赌气，衣服也没脱就把自己全都埋在了水缸里。

        天气真的转凉了，以往的短袖也被苏瑾宁收拾放在了柜里，现在随便掏出来的都是些小衫衬衣，他随便找了个看上去和沈墨羽尺码差不多的衬衫挂在了浴室门上，又拿了换洗的睡衣套上了。

        出了客厅，就听见门口咔擦一声，苏易拎着公文包回来了。

        "爸"苏瑾宁惊讶的喊了一声。

        苏易应了一声:"啊，我回来取点文件之类的。"说着他就放下了自己的公文包上楼。急的连给苏瑾宁个眼神都没时间。

        苏瑾宁也猜到了，最近公司很忙，苏易一个月能回来三次都算多了，而且还不一定在家过夜。一般都是取衣服或者文件。他耸了耸肩，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几分钟苏易才从楼上下来，苏瑾宁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问道:"爸，你着急走吗"

        "啊，没有。我有两件换洗的衣服想交给你崔姨，但我看她睡下了。"苏易胳膊上还搭着刚换下来的衣服。

        "崔姨一般八点多就睡了，你放在这吧，明早我跟她说。"

        苏易点了点头，刚想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刚才在门口的那辆车，里面是你的朋友吗"

        苏瑾宁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苏易皱了皱眉，不确切的问道:"那个朋友，是叫周星祺吗"

        苏瑾宁直接愣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多少，苏易倒是先拍了拍他的胸脯，有点意外的说:"没想到啊，你们竟然也认识。"

        苏瑾宁震惊的看着他"爸，你们认识"他不敢置信的问。

        苏易愣了愣:"啊，认识，我和他父亲认识。"

        "他父亲"

        "嗯，合作过几次，关系也不错，这小子听说是在美国读书，优秀的不得了呢。"苏易不自觉的看了看大门口。

        苏瑾宁只觉得世界真小。

        他父亲朋友的儿子，是周星祺那个整天死缠烂打围在沈墨羽旁边"哥哥哥哥"的臭小子

        妈的。

        苏易嫌自己夸的少似的，又啧啧补充两句"不过说来也是，沈东海的儿子当然出类拔萃。"

        沈东海!

        苏瑾宁像触电般再次抬起了头，他现在彻底反应不过来了，像个死机的系统，一时间接收不了太多的信息量。

        他再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东海!"他惊叫一声，断断续续的说:"他儿子"

        苏易也纳闷了，皱眉打量了一下苏瑾宁:"怎么了反应这么大"他调侃道:"难不成你还认识啊，小屁孩儿。"

        沈东海自己怎么可能不认识

        沈墨羽桌柜上摆着的那张全家福，上面那个男人的面孔自己每次抬头都看得见，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倏然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刺激一般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

        "儿子，你没事吗"苏易上前摸了摸苏瑾宁的额头，生怕这孩子是生病了烧傻的。

        却不料一把被苏瑾宁抓住了手腕，急的像只油锅上的蚂蚱:"爸你再说一遍你确定他是沈东海的儿子"

        苏易比他还懵，只能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儿子可能真的傻了。

        "可是……"苏瑾宁不信邪:"周星祺姓周啊。"

        苏易皱眉想了想，然后模棱两可的说:"我们也不过是合作过几次，有些事我不清楚。应该随母姓吧。"

        "再说你干嘛反应那么大"苏易又问。

        苏瑾宁靠着墙壁缓了半天，才心不在焉的说:"啊……没成想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他下意识看了看卧室门，生怕沈墨羽听到。

        苏易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腕表:"我得走了，还有合同没过签，你赶紧休息吧。"

        关门声唐突而起，苏瑾宁几乎是一瞬间直接顺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这个消息的确让他震惊，也的确不敢相信。但仔细想想好像都对的上。

        沈墨羽说自己的父亲在自己九岁那年就跟一个女人跑了，而且还有个七岁的孩子。这么算来，年龄确实符合。

        并且沈墨羽也亲口跟自己说过，他父亲开了一家公司，规模大到手下的店铺已经全国连锁，因此每年给的抚养费也不薄。

        况且他早就猜测过，即使周星祺家庭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厉害到一个小屁孩就能随便动用关系把沈墨羽塞进正德一中。

        而那个时候周星祺不过十四岁而已，难道能力强到可以帮沈墨羽办事？

        如今周星祺每年都回来看他，还这么堤防沈墨羽身边的人。要说两个人关系好，但也不过几面之交。

        能帮到这个份上。好像就只有一种可能。

        肯定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靠……"

        乱死了，脑袋乱死了。他实在没有一点办法把这些事联系起来。好像一切都太巧了，又好像一切都早已预料好。

        他起身上楼，打开了客房的门，一头载在了床上。

        他现在很关心沈墨羽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自己，他不可能容忍一个破坏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待在自己身边吧，还那么亲密无间。

        就算不恨也一定不待见。想来沈墨羽一定是不知道的。

        突然，卧室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沈墨羽挤了个脑袋出来:"宁哥，你……"

        他看着窝在床上的苏瑾宁，犹豫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说:"你忘记给我找裤子了……"

        苏瑾宁凌乱的思绪一下就被他打断了，他看过去，沈墨羽站在门口，身上松松垮垮挂着自己那件衬衫，他体型要比自己要瘦一些，但并不是娇小，除了袖子和肩膀有些撑不起来，其他地方穿着都还合适，他往下看了一眼，发现沈墨羽光着腿，衬衫刚好盖过屁股，洗完澡刚出来，未干的水珠从他又白又细的腿根滑落，一直到脚腕。

        他像是被眼前的一幕狠狠撞击了一般，急忙躲开了目光。

        "咳……我去给你找。"苏瑾宁站起身，尽量避开他去翻衣柜。

        妈的你就穿个这玩意跑到二楼找我，你确定这么做真的正常吗

        "随便找一个就行。不用挑。"沈墨羽也觉得有点尴尬，使劲扯着根本没松紧的衣角。

        苏瑾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成想，他这扯衣服的动作倒添油加醋了。

        靠。

        他翻了半天，脑子却乱成一团毛线，根本找不到线头，也找不到解开的办法。

        沈墨羽坐在床上等了半天，都有点冷了:"还没找到吗随便一件就行。"

        苏瑾宁终于把那件前年穿小了的睡裤拿了出来，递了过去:"啊，刚找到，穿上吧别着凉。"

        沈墨羽从床上起身，抬手拿裤子的那一刹那，衬衫下隐约露出了平角裤的边缘，苏瑾宁顿时感觉脸颊两侧火烧了似的烫。

        他迅速低下了头:"你回去吧，早点睡。"

        可沈墨羽却觉得他是在生气，一不做二不休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还生气"

        苏瑾宁还是不敢回头看他，死死的盯着门口，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

        "我……"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沈墨羽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无可奈何的问他，到底自己怎么说，他才能不这么冷冰冰的呢。

        苏瑾宁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他现在真的不生气了，因为刚才从他爸嘴里得知的消息会更让他抓狂。

        "我就是想问。"苏瑾宁回头紧紧盯着他的脸，像是怕自己会忍不住看别的地方:"周星祺你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左右吧。"

        "他为什么那么帮你，帮你转学，还每年回来看你"苏瑾宁像是急于确认:"你们就真的是……普通朋友"

        他只是想看看沈墨羽到底知不知道他和周星祺最深的那层关系。

        但沈墨羽却以为他还在气头上才这么质问自己。

        他回想了一下周星祺和自己的关系，像是在挑拣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说。

        周星祺和自己坦白过，他是自己父亲——沈东海朋友的儿子，帮他转学也好，每年回来看他也好，都是沈东海托他帮的忙。

        他排斥过这件事很久，甚至觉得沈东海这么做毫无意义，甚至会让他觉得可笑。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沈东海当年那么狠心的抛下他和母亲离开。他做这些倒也理所应当。

        沈墨羽早就对自己的父亲不再抱有期待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会算清帐的人，而自己父亲欠他们母子的这些，他能拿回来多少，就拿回来多少。

        "就是朋友，转学的事是我托他帮我的。"沈墨羽说。

        苏瑾宁蹙眉，他仔细看着沈墨羽的脸，除了过分的平静，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应该不知道吧。就算知道或许也不会和自己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绪到底飘哪去了。他哑着嗓子说:"客厅茶几有蜂蜜水，你喝了解解酒。困了就赶紧睡吧。"

        "不困。"沈墨羽低着头，话里带着酒气:"也不想睡。"

        苏瑾宁叹了口气:"那我陪你去楼下看会儿电视。"

        一天下来，苏瑾宁一直冷冰冰的，他一个人说了好多，问了好多，苏瑾宁的态度却一直这样，就像一个他不管泼了多少热水都不会融化的大冰块!

        借着酒劲，他扯过苏瑾宁的领子顺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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