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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囍


拓谷愁拖着身躯跌跌撞撞回到沧溟阁,直至扇门关上,都不许怜碰他一分一毫。

        怜站在庭院里,望着脚下滴溅如细河的猩红,嚎啕大哭。身侧几个女侍追来,有个年纪尚小的竟不怕死地冲上去问道:“怜小姐怎么了?可需要……”

        “滚开!通通给我滚开!”怜嘶吼着,一把将身上的红纱扯下撕碎,狰狞模样吓得女侍们气也不敢喘,连滚带爬地离开。

        荷曲脚下生风,斜睨了旁边的菱歌一眼道:“蠢货,你不要命了啊。”

        菱歌惊恐未定,揪着衣袖发怵:“我只是……从未见少主伤得这般深过,我害怕。”

        “哼,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荷曲拽着她就往地牢走,想起今日新剔的骸骨还未收拾干净,若是再晚些被乌先生看到可就糟糕了。

        殿内,拓谷愁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北墙一幅卷轴出神。

        卷轴全然一白,既无画像,亦无题字。

        他眼中噙满泪水,模糊间,白纸好似浮跃少女清丽的身影,她站在五溪畔,裹着狐裘,身后是皑皑大雪。

        拓谷愁夺来桌案上的烈酒一股倒至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痛楚霎时传遍全身。他蜷起双膝,冷汗直流,只是如今黄粱梦醒,再无处可言一字“疼”。

        少女蹒跚在竹林小径,竟看到了骑着胭脂马的萧楚玥朝自己赶来。

        萧楚玥盔甲未褪,急赤白脸,大喊道:“雪凝!快上来!”

        双眸将阖之际,莫雪凝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迅速调转马头,忿忿井然道:“我已查到四年前与你哥哥对接的线人,他早就在赶往五溪的路上被刺客暗杀了!那什么阿拓,通通都是假的!”

        莫雪凝轻轻应声,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想起那日在太师府残败的庭院里,萧楚玥曾声嘶力竭地质问自己为何不去报仇。此刻呼啸山风刮过,吹起她染满殷红的长袍。

        她泪眼婆娑,却语气坚定:“萧大哥,我愿意与你一同报仇。”

        萧楚玥握着缰绳的手微滞,不可思议道:“雪凝……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莫雪凝双唇微噏,无力地吐出二字:“娶我。”

        待她再醒来时,林巧儿和朱珠已坐在床旁。

        莫雪凝犹记得晕厥前,萧府内外挂满白帷,她惊问小厮,只听对方哀道:“凝姑娘,您走后的第二日……大夫人她……她不慎坠湖,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雪凝惊恐地看向二人,林巧儿扶着她的手顿时哆嗦如筛糠,声音也因哽咽而含糊不清:“大姐出事那日,爹爹曾来看过我,说是在花园里瞧见一个身型修长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面。翌日……丫鬟们便在莲花池中发现了大姐的尸身。”

        莫雪凝悲痛万分,焦急追问道:“可有看清那男子的样貌?”

        林巧儿惘然摇头:“爹爹只说那人戴着铜色面具,黑暗中一片模糊。众人皆言是我爹爹老眼昏花,何况府中守卫一向森严,怎么可能放疑人进来。”

        莫雪凝想起小厮提到白玉兰出事是在自己走后的第二日……岂不就是她在木屋昏睡的那夜?!

        “不可能……他不可能如此狠心。”

        她喃喃着,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莫雪凝紧咬嘴唇,几乎要沁出血来:“师爷怎么说?”

        “师爷认为此事定有蹊跷,已找来仵作验尸,大姐身上仅颈后有淤痕,应是被人掐住脖颈……按入水中窒息而死。”

        脑海中闪过拓谷愁杀伐果断的身影,莫雪凝一把抢过朱珠手中的药汤灌下,妄图用苦涩抵消心里的疼痛。

        朱珠抚上她消瘦的脸颊,心疼道:“雪凝,这几日你究竟去哪了?”朱珠忧心忡忡,整个人似是老了一番,曾经的快活娇嗲也因白玉兰的逝去形影无踪。

        莫雪凝痛苦难言,放却汤碗摇了摇头,抱住二人泣不成声。

        没想到萧楚玥竟不顾礼法,命人一夜之间卸下了萧府所有白帷,换而映入眼帘的是洋洋大喜的红。

        莫雪凝与朱珠走在街上,身后两个男子低声交谈:“要我说,那萧师爷也真是心急,大夫人尸骨未寒,这会儿就迫不及待迎娶小的了。”

        “害,听说那小娘子倾国倾城,世间能有几个男人耐得住红颜寂寞的!何况那日啊……”一人轻拍对方肩膀,色咪咪道:“我可是亲眼见到他们在摊上买那种话本哦!”

        “当真?果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罔顾人伦道德享尽闺房之乐啊!”

        二人贱笑,朱珠是再也听不下去,撒开手中的绸缎便要冲上去给他们巴掌吃:“说够了没有!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她撸起袖子,莫雪凝赶忙劝道:“二娘,我没关系的。”

        两个男人怯生生地对视一眼,倒也没想过舞到正主面前来,只得灰溜溜地逃走。

        朱珠仍忿忿不平,片刻望向莫雪凝,关心道:“你当真想好了?你分明知道师爷他……”

        “二娘,我心意已决。”

        朱珠深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又劝问道:“那你在五溪的情郎怎么办,就算你舍得他,他可舍得你?”

        莫雪凝冷声言:“他已经死了。”

        莫雪凝在朱珠惊诧的眼神中拉着她朝前走去。长安街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莫雪凝才发觉世上的一切并不会因为她的痛苦喜悲、缥缈大道,甚至是滔天巨难有何改变。

        天边红霞映照在青石路上,泛起朦胧橘光。不远处的柳树下数人聚成一团,人声鼎沸,喧闹冲天。

        莫雪凝本想就此经过,谁知朱珠非要凑热闹,她拨开层层人群,将莫雪凝推至最前面。

        只见一个长相清秀,身着白衣的书生少年跪在地上,细嫩双手死死抱住一只肥硕的大腿。

        莫雪凝顺着那绣满金丝云纹的官袍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面态跋扈,嚣张道:“我都说了你爹惨死之事与我无关!”

        “赵大人,袁某求您了,那日若不是您邀家父于鸿铭楼相会,家父怎么会去那种美奢之地!不过一介私塾先生,实在做不出毁坏少女清白的脏事!”

        书生抬起头,惊惶的脸上愤怒不甘。莫雪凝见他轮廓稚嫩,也不过舞象之年。

        身旁几人指指点点道:“啊呀,这个赵大人不是自诩为官清廉嘛,怎么净干这种龌龊事啊。”

        “就是,我上次还听说他强抢民女呢,看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涌来的布衣越来越多,赵万山四下乱瞟,一时间竟急得伪装败泄,狠狠往那书生身上踹了一脚:“区区贱民也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看老子不弄死你!”

        那书生当即被他踹出半米开外,手肘猛然撞向石墩,磕出一片红紫。

        眼见赵万山又要抬脚,莫雪凝不知自己何处生来的保护欲,竟大步迈了出去,喝止道:“你敢!”

        她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书生拽起护至身后,安慰道:“别怕。”

        心知自己对此事只是听说一二,莫雪凝悄声问他:“鸿铭楼是什么地方?茶馆,酒楼,还是书阁?”

        书生声音孱弱:“是……是烟花之地。”

        莫雪凝点点头,便开始与那肥猪对线。她上前一步道:“在场众人皆知赵大人为官清廉,待百姓和睦如春风,尔等自是不愿相信赵大人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想必方才赵大人心急动怒,也是因为心系百姓,鸣冤不忿。”

        赵万山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立马抚胸道:“可不是吗!还是这位小姑娘有眼力。”

        见对方入套,莫雪凝又言:“既然如此,赵大人何不以身作则自证清白?草民不信赵大人会嫌查案耗费烛火,更不信赵大人会认同春宵淫逸比替百姓谋福祉来得更加快活。”

        “还是……赵大人须得在床榻上威振雄风,方能精神抖擞!?”

        她话音落地,周遭顿时欢呼四起。

        赵万山惊愕地瞪大双眼,直指莫雪凝的鼻尖怒骂:“你你你!哪来的丫头片子,牙尖嘴利,竟敢血口喷官!”

        他高举双手哀嚎:“冤枉啊!这简直就是污蔑!”

        “闭嘴吧你!”

        朱珠一把将手中的蜜饯甜饼通通往赵万山脸上砸去,她带起头阵,一时间扔菜叶的、扔鸡蛋的、甚至扔米线的,五花八门,几乎能在赵万山身上炒出一桌宴席来,吓得他躲在石狮子后鬼哭狼嚎。

        见恶气已舒,莫雪凝忍不住低头轻笑,殊不知身后的白衣书生已望着她出神许久。

        怨藏起手中本要刺向自己以栽赃赵万山的短剑:“今日多谢姑娘相救。”

        莫雪凝抬起他作揖的手:“无须多礼,方才听你说……你姓袁,令尊也是位教书先生?”

        怨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忧心:“姑娘的‘也’所谓何意?”

        莫雪凝微征,这才想起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赶忙掩饰道:“没什么,只是以后莫要再向他人下跪求饶。”

        语罢,她拉起朱珠便打道回府。可走至青石路上,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白衣书生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倒也不是长相。

        她悄然回眸,不料正与柳树下的怨四目相对。夕阳余晖映在他身上,他望着莫雪凝,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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