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百花扶雁

温实初既已经去回禀过皇后娘娘，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也算是保住了。虽说还有位小主的病未好全，可温实初也算是立了大功了。皇后对他表示很满意，自然是表面千恩万谢地送了他出门。

        第二天一早，皇后娘娘就特地恩准延禧宫的三位小主出宫，温实初向皇后说了此病确不会感染到别人，所以陵容也被皇后恩准出宫走走了。

        富察贵人和夏冬春病好了自然要去向皇后娘娘谢恩。陵容也要去跟皇后娘娘请安，她依旧罩了个面纱，扶了绣云和芍药的手往景仁宫去。

        到了景仁宫，宫中的人见到她们三位终于“重见天日”，有开心如楚楚的，有议论纷纷的，有为之前的“躲避”而感到愧疚的比如甄嬛和眉庄。

        陵容一一打量着众人的神情，默默不语。

        “给皇后娘娘请安。”各位小主都同时跪下，向皇后娘娘行礼叩拜。

        “都起来吧！”皇后和颜悦色地让她们起来，再吩咐绘春给她们上茶。

        “富察贵人，夏常在，真是好久不见啊～”华妃悠悠地开口，眼睛不住地打量延禧宫的三位小主的脸。

        “可不，你们三位都出来了，可见温太医确实是…医术高明呢。你看看富察贵人和夏常在的脸，好像比以前更美了呢！”齐妃开口道，她的语气里有些酸酸的讽刺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功劳，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夏冬春起身，笑着冲皇后福了一福。

        华妃见到夏冬春这副谄媚的样子，投来了不屑的目光。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巧的铜金手炉，手炉套子竟是用蜀锦制成的，可见华妃宫中用品的奢华。

        “嫔妾也要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大恩嫔妾会一直记在心上。”富察贵人也笑咪咪地起身冲皇后行礼道谢。

        “两位妹妹都不必多礼，这是本宫身为皇后本应尽到的职责。身为皇后就应该关心照顾到这后宫的每一位妹妹，在座的各位都是本宫的姐妹，本宫当一视同仁。这原本也是温实初温大人的功劳，妹妹们不必言谢。”皇后说了好一通漂亮话，众人只得起身向皇后行礼跪拜。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妾等同沐皇后恩德，不胜感激。”

        “众位妹妹们平身吧！”皇后笑着让各位妃子起身，这时她才注意到了安陵容。

        “昭妹妹的脸可好了嘛，为何还要蒙着面纱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身子弱些，肌肤也较别人更为敏感，所以好得慢些。”安陵容起身相告。

        “昭妹妹的脸好得怎么样了，可否让姐姐一观？姐姐好担心妹妹呢。”甄嬛突然发话。

        “这……”陵容犹豫了。

        “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不会取笑妹妹的，昭妹妹不要担心。”皇后宽慰道，陵容听了皇后这么说便小心翼翼地揭开面纱，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想看看她的脸到底如何了。

        薄薄一层面纱慢慢被揭下，露出了一张苍白无色的脸，脸上憔悴不堪，不施粉黛，而脸上的红疹在两边面颊上都布满了，形状可怖难看。

        “哎呀呀呀，怎么昭答应你的脸还是没好啊？”齐妃尖声道。

        “对不起，吓着大家了。其实……妹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陵容把面纱重新戴好，眼泪汪汪地，看着叫人可怜。

        众位妃子看了不由得也拿起丝娟擦擦并未存在的眼泪，安慰陵容道：“妹妹怎么这般命苦，年纪轻轻的，这般让人心疼。”

        “昭妹妹别担心，温实初定会治好妹妹的病的。”甄嬛也安慰道。

        “谢谢各位姐姐关心，是妹妹福薄不能伺候皇上，不比富察贵人和夏常在有福气。妹妹也认了，只盼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姐姐以及众位姐姐能够替嫔妾好好伺候皇上，妹妹我也就…放心了。”陵容给各位虚情假意的姐妹们一一行礼，她们倒是显得不好意思受陵容的礼了。只是心中对于安陵容有了些许好感，连连喊她起身。

        “是了，昭答应的话倒是提醒本宫了，富察贵人和夏常在的病既然好了，也该吩咐敬事房准备挂上她们两个的绿头牌了。”皇后沉吟道，她的目光却看向了此刻正得宠的甄嬛和沈眉庄，也该有新人来分分甄嬛的宠爱了。

        富察贵人和夏常在听了皇后的话，都喜不自胜，忙起身谢恩：“嫔妾谢皇后娘娘，一定尽心伺候好皇上，不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听了皇后的话，众人都各怀心思，有嫉妒得眼热的，有不屑一顾如华妃丽嫔等的，也有淡定如敬嫔的，更有表面不动声色心思却不知如何转动的甄嬛。陵容一一看在了眼里。

        皇后又对陵容关怀了一通，还劝她多多走动别闷在宫中之类的言语后才终于叫众人散了。

        陵容扶了芍药的手离开，甄嬛和眉庄想和陵容同行，甄嬛刚想上前去拉拉陵容的手，陵容却避过了，“莞贵人，妹妹病躯不宜在外耽搁过长的时间，就不奉陪了。”便和楚楚扬长而去。

        只隐约听到甄嬛的声音在后头响起：“昭妹妹好像和我们生分了呢？”

        “嬛儿你别多想，许是昭妹妹病中忧心吧！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耽误昭妹妹养病吧！”眉庄劝道，两人便手拉着手一同回宫去了。她们此刻最应该放在心上的应该是富察贵人和夏常在了，毕竟，那才是她们潜在的威胁。

        盼着盼着终于是入夜了，一弯月儿偷偷地爬上了树梢，风儿柔柔地半眯着眼睛吹动延禧宫的一草一木。

        看来，今夜的风景很是美好怡人呢，陵容拉了把椅子坐在自己寝宫门口，寝宫内烤着热热的银炭，她捧了本诗集在手。今夜，注定不是个适合安睡的夜。

        敬事房已经传来了消息，皇上今晚翻的是富察贵人的牌子，所以延禧宫内异常热闹，东配殿富察贵人那已经在准备着了。要准备的事儿很多，富察贵人又是个娇贵的主儿，自然是从一下午就在张罗了。

        宫女们进进出出，给富察贵人准备沐浴用的香花，热水。有捧衣服的，有抬水的，还有伺候富察贵人化妆的。陵容偷眼望着她们，一点儿也不想动。

        今夜是富察贵人初次伺候皇上，想必她肯定会好生地打扮自己吧。可不，红袖已经在寝宫外面看到富察贵人浓妆艳抹的了，她涂了厚厚的一层粉，把脸打的特别白，想必是为了掩盖这段日子以来得红疹而引起的脸部皮肤的粗糙和疲惫。是了，初次侍寝嘛，关乎到皇上的第一印象，还有以后皇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谁不想美美的呢？

        待会儿，那凤鸾春恩车就要来了，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宫中女子呢？陵容只捧着本诗集看，她宫中的书越来越多了，收起来很是麻烦，她打算让绿衣去内务府给她要个大书架子，这样呢放起书来也方便些。

        正一通乱想呢，这敬事房的公公就来了。

        “呦，徐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富察贵人身边的侍女匆忙迎了出去。

        “贵人准备好了嘛，这凤鸾春恩车已经在延禧宫外等候多时了。”徐公公笑咪咪地道。

        “桑儿。”富察贵人招呼侍女桑儿给了徐公公沉甸甸的一个荷包。然后满面笑容道：“劳您久候了，本小主已经打扮好了，这就可以动身了。”

        富察贵人被两位侍女扶了出去，徐公公在前头带路。富察氏打扮得很是娇艳，带着两对在月光下摇曳生辉的玛瑙耳环，她的脸蛋娇嫩，戴着一头的花簪首饰，穿了一身美丽无比的苏绣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步子娇矜含羞，脸上的妆容也很是精致。

        夏冬春痴痴望着富察贵人走的方向，看起来很是羡慕。临走前富察贵人还特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宫门口的安陵容，陵容脸上依旧罩着面纱，跟她微笑歪了歪头至意。富察贵人却丝毫不领情，含着讽刺又可怜的眼神向陵容得意一笑，然后跟着徐公公扬长而去。

        陵容并不理会她，由她得意去罢。一旁蹲在地上拿筷子挑银炭火星子的绿衣却不乐意了，愤愤不平道：“小主就是太客气了，她得意个什么劲儿呢？不就是侍寝嘛，跟谁没有过似的，人家莞贵人夜夜都侍寝也没有她这般得意。小主您就是好性儿……”

        绿衣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绣云就接了她的话头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通：“人家昭主子话儿还没说几句呢，你就这般发牢骚起来了，绿衣，说起来延禧宫里你还算是大丫鬟，年纪又比添香红袖她们大。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儿呢？怎么就不能给小的做个好榜样呢？人家小主说什么话了嘛？你这么说别的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小主心胸狭窄，见不得同住一个宫里的人好呢？还攀扯到了莞贵人，这事儿和莞贵人何干？莞贵人好歹和咱们小主是旧识，面子上还过得去的。你怎么这般说话的，你是想让人以为咱们小主妒忌莞贵人小主吗？”

        直骂得绿衣面红耳赤，绿衣却没有任何还口之力，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她一直用手中长筷搅动着炭火，眼泪似乎要掉出来。

        “绣云，你别说绿衣，她也是为本小主考虑，富察贵人得宠是寻常事，我并没有为此多想。”陵容急忙解围，这种虐绿衣的感觉让她产生了快感。心里只想叫声，云妹，骂得好！

        “小主儿，你不是说想让内务府搞个书架子嘛？”添香突然发问，添香长得十分可爱，声音也萌萌的，陵容很喜欢她。

        “这事，便交给你绿衣姐姐去办罢，我相信，绿衣姐姐会办好的。”陵容看着一旁的绿衣。

        “小主，奴婢…奴婢会想办法的。”绿衣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这才突然醒过神来，她相信，只要她努力，还是能获得小主的信任的，就是这绣云，仗着是小主的陪嫁丫鬟，太过分了！

        红袖说道：“小主儿，奴婢扶您进去睡觉吧，天有些冷了呢。”

        “不急，且等等看。”陵容知道今晚注定不能睡个好觉了，“若你们谁发困了，便回下房睡吧，我今儿不困。添香红袖，你们若是撑不住，可以先去睡觉。”陵容心疼她俩年纪小，想让她们回去睡，她们却都不依，只想陪着自己。

        “小主不困奴婢也不困。”

        “那好吧…”陵容无奈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月儿已经爬上了天空，陵容打发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在陵容耳边一通细语，陵容道声知道了，便让他下去。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看来，芍药的医术虽高，空间的药她也还是解得棘手。这不，帮了安陵容一个大忙了。

        陵容刚把诗集合上，便听到桑儿和一众侍女们在外头喊叫的声音：“小主！小主！你等等我们啊！”

        大伙儿正觉得奇怪呢，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衣衫凌乱，发髻也有些凌乱的人走了进来，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哭哭啼啼地用羞恼的声音吼道：“一个都不许跟着我！你们都，通通给我滚出去。桑儿！桑儿，把她们都给我赶走！”仔细一瞧，她耳朵上戴着的玛瑙耳环正在月影下摇曳生辉，此人不是富察又会是谁？

        “富察贵人？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去侍寝了嘛？”绿衣疑惑。

        “嘘。”陵容嘘声示意她安静。

        富察贵人疯了似的逃回到自己的寝宫，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打开门冲外头的桑儿骂道：“还不快把她们都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桑儿整个人都给吓懵了，忙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你们…若是谁把今夜发生的事儿乱说，我……我绝对饶不了你们！还不快退下！退下啊！”

        那些丫头太监忙鸟兽似的散了，嘴里骂骂咧咧：“可有人想看你么？延禧宫可真晦气啊，还以为今夜会转运呢！呸，走走走，回去睡觉去。伺候她，可真苦了我们这些下人了。”

        “可不是呢？刚还千娇万贵的贵人呢，现在…成笑话了吧？让你还那么高高在上！哼！”一宫女不服的声音幽幽落在后头。

        “哈哈哈哈，富察这回是栽跟头了。”绣云开口，心里一阵畅快。

        东配殿同住的夏冬春听到那么大的动静也醒了，她来到富察贵人的门口，眯着眼睛巴巴地问道：“察姐姐，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富察却毫不理她，却只听到她哀哀的哭泣声从门缝中传出来。

        “察姐姐你别吓我呀？你不是去侍寝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皇上他不喜欢你呀？察姐姐你别难过呀？”夏冬春不说还罢，一说完便听到富察宫里传出一堆茶杯茶碗花瓶等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走啊！你走啊！你不要管我，连你也要来笑话我是吗？”富察的声音特别的瘆人，还夹杂着一丝的绝望与不甘。

        “好，察姐姐，那我走了。”夏冬春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被富察贵人给吓到了，愣愣地回宫了。

        “就寝吧！”陵容心满意足地看完了戏，便吩咐红袖给她洗脸更衣，然后回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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