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影无踪

清晨，惜音一早就被刺眼的阳光给亮醒了，也许是自己已经太久没有睡过家里的床了，一整个晚上，她都是翻来覆去，迷迷糊糊，时醒时睡地折腾了一个晚上。

        惜音起身，常年在国外的她养成了早上就洗澡的习惯，用温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红莺便带着早餐来了。

        红莺将母亲一早就精心做好的早餐，摊在桌上，看着身穿浴袍，更显瘦弱的惜音，精神依旧不佳，担忧道：“小姐，你脸色还是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惜音看红莺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捏了下红莺的脸，温柔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刚刚从国外回来，有点恋床，过几天就会好的！”

        用过早餐之后，惜音就和红莺一起回到了柳家别墅。

        时隔三年，柳惜音再次回到柳家，最为关心始终还是母亲程音的身体。

        三年前，程音因为一次意外被检查出肾癌，当时，柳惜音的父亲柳天成刚刚从一起重大的黑警案件中脱身，就又被卷入了严重的家庭困难之中。

        柳天成和程音多年来可谓是伉俪情深，从给惜音取的名字上就能发现。

        惜音！便是珍惜程音的意思。

        而那时柳天成也当真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妻子，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了所有人力资源，把中国的，美国的，甚至加拿大的医生都一起给请了过来。专家们会诊四日，制订了最好的医疗方案，将近两个多月的治疗，虽然把程音弄得疲惫不堪，但好歹也是她从生死线上给拉了回来。

        自此之后，柳惜音即使身在国外，但每逢一周，都会和自己的母亲保持通话，询问状况，程音见自己的女儿如此体贴，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每次打电话都虚心接受着惜音一遍又一遍的唠叨。

        可惜音对柳天成的态度便恰恰是截然相反，三年了，两人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就算是逢年过节，惜音也只会请三天假的时间，回上海陪自己的母亲吃一顿饭，之后便马上离开。

        若是真的好好算一下，柳惜音和柳天成才是真真实实地三年未见。

        “惜音，多吃点哦，你看你瘦的！”程音见自己女儿吃个饭都不怎么动筷子，于是一个劲地往自己女儿碗里夹菜。

        “妈，好了，我的碗里都快放不下了！”惜音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菜堆，撇头对着母亲笑吟吟地说道。

        “没事，慢慢吃，要是饭菜不符合胃口啊，妈妈晚上再带你去吃西餐！”程音宠溺地说道。

        惜音咬着菜，已经许久未吃到中餐的她，心中满是熟悉的感觉，又怎么会不符合胃口呢！她摇头道：“妈，你饭菜烧得这么好吃，我又怎么会没胃口呢？我在国外，每天日想夜想的就是你和红姨烧的菜了！”

        程音见自己女儿如此懂事，忍不住抚摸着惜音的头，说道：“惜音要是喜欢，以后妈妈每天烧给你吃啊！“

        惜音乖巧地点头。

        而一旁一直处于静静吃饭的柳天成直到惜音回来说了声“回来啦！”之后便一直是一言不发，就算是现在正在吃饭的时候，柳天成也只是一个人捧着饭碗，始终一语不发。

        程音斜眼瞥了下柳天成，好像并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于是，脚底一踹，便恶狠狠地踢中了对面丈夫的膝关节处，痛得柳天成一口饭直接噎进嘴里，咳嗽不已。

        待喘匀气之后，柳天成看了眼已经朝自己闪过无数次凶狠神色的妻子，唯唯诺诺地点下头，随口问了句：“在上海找到工作没有？”

        柳惜音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略微愣了下之后，无奈地回答道：“找到了，在上海芭蕾舞蹈团演出。”

        柳天成叹气，冷笑道：“国外的皇家舞团邀请你不去，非得到上海的这个小舞团去表演，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

        程音见柳天成话里满带情绪，更重地踢了一下他，可对方似乎并没有罢休的意思。

        “我脑子里在想什么，父亲真的不清楚吗？”柳惜音将碗放在了桌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正视着自己三年未见的父亲，低声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一件被父亲丢弃的东西！”

        “呯！”手中的碗被柳天成一下甩在了桌上，“柳惜音，三年了，你到底还要为了那个人，疯多久才肯罢休！”

        “呯！”手中的碗被柳天成一下甩在了桌上，“柳惜音，三年了，你到底还要为了那个人，疯多久才肯罢休！”

        相比之下，柳惜音反而淡定从容，平静地放下碗筷之后，抬头对父亲回答道：“如果我始终找不到她，那么就算是为她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执迷不悟！“柳天成推开椅子，就离开了饭桌。

        尴尬的气氛无限地蔓延开来，程音都被震得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柳惜音却嘴角上扬一笑，像是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重新动起了筷子。

        母女俩在一起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午饭之后，程音还没来得及和自己女儿多说几句话，柳惜音就借故离开了柳家，而从头至尾，柳天成都再也没有从书房里出来过。

        程音目送着自己女儿开车离去后，便气哼哼地走上了书房，一脚踹开了书房门，只见柳天成倚在窗台上，似是已经站立了许久，而他正对的那个方向，正是柳惜音车子离开的地方。

        明明心里和自己一样百般思念自己的女儿，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要对自己女儿恶语相加，程音摇头：“柳天成，你到底想干什么！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和她说话，非要戳到她的痛楚呢？”

        柳天成用力一把将窗帘拉起，窗外靓丽的风景瞬间被遮挡住，偌大的书房顺带着柳天成脸上的神色一起变得阴冷。

        “我做错了吗？作为一个父亲，我想把自己的女儿从歧途上拉回来，我错了吗？”

        程音见丈夫没有一点悔意，愤骂道：“什么歧途，我的女儿什么时候走过歧途！三年前，她听了我们的话去了英国，直到现在都再没有见过叶昭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柳天成怒吼道：“就凭她现在从英国回来了，她放着她自己追求了三年的梦想不要，她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程音被激怒了，扯着嗓子喊道。

        柳天成一时之间气到不行，却又不知该如何回话。

        那是三年前，他和自己女儿做过的一场交易，可最后，他却食言了。

        “惜音当初之所以会走，是因为你答应过她，你会救叶昭，你会出庭作证，你会让她免遭牢狱之灾。可后来呢？柳天成，你贪生怕死，你让你妹妹唯一在世的一个孩子就这么做了一年的冤狱。柳天成，你的良心在哪里？”

        柳天成低头，不敢正视自己夫人的眼睛。

        因为，她说的一句都没有错。

        那一年，叶家柳家都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柳家除了柳天成之外，叶昭的母亲柳天清和柳天拓都是警队里的干事。而柳天清在与叶忠成婚之后，便不再活跃于一线，而是专心搞起文职工作。至于叶忠，他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叶雄，叶杰还有一个被警队称为活阎王的假小子女儿叶昭，便一直兢兢业业地走在缉毒最前线的位置。

        像这样一个满门都是警察的家庭，按常理，没有人会把他们和黑警联系在一起。

        可是，就是在三年前，那起骇人听闻的“十里河惨案”竟然让叶家带领的缉毒队伍一夕之间，差一点全部牺牲在前线。

        因为情报有误，叶忠，叶雄，叶杰，身中圈套，在进入废弃工厂搜寻时，废弃工厂突然爆炸，三人还有一些跟着的警察全部葬身火海。

        当时叶昭因为资历尚浅，所以父亲便将她安排在了外围，负责其他工作，虽因此逃过一劫，但却被卷入了后期的警察内部排查之中。

        那次案件，震惊了整个上海，上头表示一定是警察内部出现了问题，可这次情报的窃听工作完全是由叶昭父亲一手操控的，因此叶忠首当其冲成了调查的对象。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警察发现，叶忠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竟然合伙一起在国外开了一个匿名账户，根据记录，几乎每年都会有大笔的款项输入账户内，有的以叶昭的名义，有的以叶忠的名义，总之，是将这四人一网打尽。自此，上头有理由怀疑，这一次的案件是叶忠提前和毒贩勾结，但最后却被黑吃黑的下场。

        而警察逮到的唯一活着的一个毒贩更是交代称自己的老大一直都说和警察内部有勾结，并且和老大在行动前一天晚上见过叶忠。说的言之凿凿，而叶昭也跟着一起受了罪。

        可这一切，柳天成都十分清楚，完全是捏造。

        因为前一天晚上，他和叶忠实实在在地在篮球场聊天打球，谈了一个晚上，可是没有人能够作证，而看着叶家所有的财产被封，自己的妹妹心脏病发，入院抢救，他确实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一次，明显有人要弄死他们一家，他害怕，害怕自己作证，会因此被别人寻仇。

        所以，在上法庭的当天，他没去。

        他逃了！

        车子停在了公安学校的门口，在经过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之后，她终于还是开到了这个地方。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她好像无数次在这里等候过，每一次当她的阿昭从大门口看到自己的时候，总会飞奔着跑过来，将自己一把抱住，开心地转着圈。

        那时，她还没有去英国，而她，也没有坐过牢。

        叶昭虽然在警队，对大多数男人都冷冰冰，但是只要一出警校，看到惜音，便立刻露出笑脸，那像孩子看到自己喜爱糖果一样的天真兴奋，是除了惜音以外任何人都享受不到的感情。

        手指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惜音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那个说会娶她的人，那个给予她温暖的人，那个她发了疯一样爱着的人，却是再也等不到了。

        “咚咚！”有人在窗外用手指敲打着车窗。

        惜音放下车窗，只听见那人惊喜地叫着：“惜音小姐！真的是你！”

        “秋华！”

        “我刚刚在学校门口，就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车子，我远看就感觉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秋华笑呵呵地说道，“惜音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西餐馆里的环境照射得十分贵气华丽，朱红色的地毯，摆放有序的高脚酒杯更是营造出一种低奢的氛围。柳惜音身着浅蓝色的衬衫，长发披散，随意用勺子摇晃着杯子里的咖啡，丝毫没有发现周围无数人垂涎的目光。

        “原来，这两年，你们也没有找到阿昭！”柳惜音语气中满带着失望。

        “自从两年前，头儿出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电话号码改了，家庭住址也变了，我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她从来没出过境，一直呆在上海！”秋华抿了口蘑菇汤，说道，“之前，清明的时候，秋水和胡青还专门去看过一次叶昭父母的墓，然后发现的确是有人来供奉过，但是不是头儿就不知道了！”

        惜音喝了一口咖啡，口中满是苦涩：“好了，别提这个了，叔叔身体怎么样？”

        秋华将蘑菇汤一饮而尽，砸吧下嘴说道：“哎呀，精神好着呢！他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现在又被安排到文职工作去了！”

        “文职？”惜音窃笑着，“看惯了叔叔拿枪，现在要他对着台电脑，是什么样子啊？”

        秋华倒噎了一口，忍不住咳嗽几声：“咳咳咳，别提了，他呀，手机都玩不来，更别说什么电脑了！我和秋水教了他一个月，才刚刚把如何使用键盘给教会了！至于word什么的，我们都不抱希望了！他现在就是吃口饭混日子，你也知道，我爸是警队里有名的秋老虎，他的脾气一般人谁敢惹呀！他每天审查的档案，周围的同事都是要再处理一遍的。”

        秋华拿纸巾擦了下嘴：“关键还要偷偷地处理才行，上次被我父亲发现了，啧啧啧，一整个文省部的小青年都差点被吼晕过去。总之就是很惨，“现在这些文省部的头儿每天对我爸都是毕恭毕敬的，就怕我爸这一发威，他们都得折寿好几年！”

        “阿嚏！”秋老虎浑身哆嗦一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定睛一看，发现好不容易做好的文档竟然在按保存的时候被关掉了。

        “啊啊啊啊啊！”

        老虎吼一身，部长抖三抖。

        手上的笔瞬间落地，断成两半。很快，电话响了。

        “喂，部长！秋老队长打了个喷嚏！“坐在秋老虎旁边的小青电话联系道。

        “啊啊啊啊！开空调，拿感冒药，快去！”

        电话挂断后，没多久，又响了！

        “喂！部长！秋老队长做的档案刚被自己给删了！“坐在秋老虎旁边的小红电话联系道。

        “啊啊啊啊！快，帮他做了！“

        “是是！“

        惜音不禁笑了出来，托着下巴说道：“看来，秋叔叔是被当国宝养着了！”

        “被当国宝的还不止他一人。”秋华用叉子叉了个鸡翅，咬了一口后，瞬间眼放光芒，没想到，正档西餐厅的烤鸡翅和必胜客竟然差别这么大。

        香酥肉嫩，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秋华？秋华！”惜音见秋华盯着手上叉着的鸡翅迟迟未动，喊道

        秋华反应过来，随意拿纸巾擦了下嘴。

        注意礼仪，注意礼仪！

        “是我姐，秋水，她怀孕了！”

        “啊？真的吗！秋叔叔一定开心死了！“惜音捂着嘴，说道。

        “岂止，他前几天托人把我姐也给送到文职工作去了，还板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跟人家部长说，如果自己外孙有事，一定不会放过他！”秋华模仿着自己老爸的样子说道，惜音再一次被逗笑了。

        “阿嚏！”秋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话说，这天气也不是太冷，怎么就打喷嚏了呢？

        “叮铃铃！”海部长啃着三明治，接电话道，“喂！”

        “部长，秋水姐姐刚刚打了个喷嚏！”坐在秋水旁边的小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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