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父亲，祖母病了这些日子，屋里也没个体己照顾的人，女儿想着看能不能从府中其他两房先借上几个婆子丫鬟的，这院子里的洒扫和祖母的日常吃穿起居也总得有人照顾。”

        何品昌肯定得应下来，自己房里新抬的姨娘就是老祖宗院子里出来的，不然老祖宗院子里现下何至于只剩个刚留头的小丫鬟？

        何品昌答应了后便叫了孙长媳房菁舒置办这事儿，但这房菁舒是去年新进的媳妇儿，李知一直牢牢地把握着府内一切庶务，不肯放一点权给这个儿媳，是以房菁舒对府内各房又多少丫鬟仆妇并不清楚。

        房菁舒觉得自己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咋这苦差事还能落到自己头上，但当着众长辈的面只好先应了下来，心里想着等到之后还是去请教自己那恶婆婆吧。

        “还有段嬷嬷，岢绥县距京城不过两三天脚程，来回一趟再加上在老家住几天，十天也是有余的，可如今段嬷嬷还无半点消息，还请父亲派些人手去岢绥县段嬷嬷家里走一趟。”

        何愿久提出的要求，老公爷哪有不应的？正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一旁一句话没说过的国公爷开口了。

        “指不定是那老嬷嬷家里出了事这才耽搁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找一个仆妇，我看怕是没必要吧？”何方年故作深沉地说道。

        “大哥有所不知，段嬷嬷向来是个极有规矩的，若是真的家里出了事，就算回不来，也会使人捎来封信的。”何愿久直视着何方年，“现下这情况恐怕嬷嬷已经遭遇不测了。”

        何方年心虚的看向老公爷，“既然如此，那劳烦父亲着人找一找了。”

        李知说了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何方年对自己妻子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看那祖母不就被折磨的下不来床，但还没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吗？查吧查吧。

        至于梅芿姐姐，何愿久知道肯定是李知故意找错发卖的，可现下却急不得，何愿久手里没有证据。

        众人又在偏厅等了会儿，李知安排好打扫的人回来了，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李知让众人去前院用午膳。

        何愿久推辞说自己不饿，要在院子里多陪祖母，众人说了几句见何愿久还是坚持，也不多劝，等到人都走了后，何愿久把拂冬留着照顾祖母，带着拂春去了何品昌的院子。

        何愿久一步一步走的很稳，这个院子她很熟悉，是她父亲母亲的院子，自从母亲去世，何愿久很少来这院子了，母亲喜欢的桃花林也种成了竹子，高高地耸立着，丝毫没有桃花的柔美，有的只是□□。

        何愿久立直了脊背，脚步加快了些许，拂春问了一个丫鬟，说是新抬的姨娘住在朝夕阁里。

        朝夕阁？何愿久从没听说过。

        那丫鬟又给指了方向，何愿久这才明白，那朝夕阁是离书房不远的房屋，不大，但胜在离书房近，景色也好，出门对面就是一大片莲花池，老公爷在书房处理完公务百步之内便能到。

        何愿久冷笑了一声，朝着朝夕阁走去。

        何愿久拐弯就进了朝夕阁的院门，有几个丫鬟瞧见了也不敢上前来拦，小跑着去了主屋，何愿久还没走到，梅柔就疾步走了出来，见了何愿久，‘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何愿久冷眼瞧了她一会儿，绕过她进了主屋，坐在上座，“柔姨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客人远道而来，连一杯新茶都喝不上？”

        梅柔立马差人泡新茶，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进了屋子又跪在何愿久对面。

        “姨娘好风光啊，这吃穿用度都快赶上我了。”何愿久尝了一口丫鬟递上来的茶，是今年新进的寿眉，一斤百两，再看着屋内的华丽的装饰，还有屋内屋外丫鬟得有十余人了。

        “二姑奶奶，奴婢惭愧啊。”梅柔说着给何愿久磕了几个响头。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现在向父亲提出让你回去伺候祖母，你愿还是不愿？”

        梅柔匍匐在地上，过了半晌还不说话。

        何愿久抄起桌案上的茶盏就朝梅柔扔去，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梅柔的手上，梅柔也不躲，一旁的两个丫鬟惊呼，在梅柔后面一起跪了下来。

        梅芿梅柔跟着老祖宗，从小看着何愿久长大，二伯父家的大姑奶奶在自己还没出生就入宫为妃了，自己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见一见那位堂姐，实在没什么亲近感。

        只有祖母这里的梅芿梅柔，是从人伢子那里买来的双生子，大何愿久八岁，跟她也很亲近，像是大姐姐一般，何愿久闯下什么祸事，总是她们顶着，跟拂冬拂春一般。

        何愿久忍者不让眼泪掉下来，手指死死地抠着椅子的扶手，她气啊，她恨啊，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父亲？

        “既如此，以后就看你自己造化了。”说完，何愿久起身带着拂春离开了。

        何愿久记事起，何品昌院子里就只有母亲一个，后来又从母亲那里知道，父亲没成亲前身边有两个通房丫鬟，生了大哥之后，由祖母做主给了银钱放出府了。

        所以这梅柔是何品昌的第一个姨娘，何品昌院子里又没有主母，梅姨娘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了，看看今日，就知道她平日有多受宠。

        上辈子因着自己去世，何品薇又是个庶女，是以老祖宗去了才通知的宋府，给出的说辞是思念成疾，抑郁而亡，众人想着老祖宗与何愿久的祖孙情义，也没有怀疑，就连何愿久都认为是那样。

        现在想来疑点重重。

        回了老祖宗的院子，让拂冬打听梅芿的去处之后，何愿久进屋去陪祖母，老太太还在睡着，何愿久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就那样看着祖母，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拂春拍了拍何愿久，说杜太医来了。

        何愿久连忙起来，稍整理了下迎了出去。

        “杜太医，这么热的天儿劳烦您跑这一趟。”

        杜太医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只淡笑着点了点头，何愿久这才反应过来，道：“我祖母的情况杜太医可以详细说说吗？”

        这下杜太医知道眼前的身份了，老祖宗孙辈两房各得一女，二房长女如今贵为淑妃娘娘，那这便是老公爷的幺女了。

        “老太太情况不好，如今进不了食，怕是时日不长了。”杜太医如实给何愿久说了。

        拂冬拂春一左一右扶住了何愿久，何愿久才没倒下。

        缓了一会儿，何愿久又问：“太医，一个月前祖母还好好的，这一个月怎就能到如此地步？”

        “老夫也甚是诧异，脉象毫无变化，可这都瘦脱了相……”杜太医捋着胡子道，“老夫有种猜测，可无从查证，老太太用的汤药也是在我的监督下抓好的，必不能出半分差错，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太太体内有了毒素，与老夫开的药相抗，这才使身体越来越差。”

        “可老夫开的药都是慢慢滋补的，若是药停了，老太太又进不了吃食，只怕时日更少了。”杜太医喃喃道。

        何愿久明白杜太医的意思，祖母可能被下了毒，而且体内的毒素与杜太医开的药相融只会使身体更加空虚，可脉象上又丝毫没有变化。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也有可能是祖母自身不能受补药的滋补，这种情况下，一旦药停了，祖母现下进不了食，只会衰老的更快。

        就看何愿久敢不敢赌一把。

        何愿久懂了杜太医的意思：“谢太医提点。”

        何愿久把杜太医送出了院门，又差拂冬送了杜太医。

        李知院子里，一个丫鬟进门给李知说杜太医已经离开了。

        “你看出什么了？”

        “回夫人，奴婢瞧着二姑奶奶一脸愁色，想来是没办法了。”

        李知抿了一口茶，刚刚因为要招呼客人，厨房做了一桌山珍海味，花的都是国公府的钱，李知心疼啊，就一个劲儿的把大鱼大肉往自己盘子里招呼，最后实在是吃不动了，这才作罢，现在撑得难受。

        李知站起来小步走着，“哼，她从小就是个不顶事的，这都快终了了，能指望得上她？”

        “刚刚奴婢瞧着宋三爷来了，朝着老祖宗院子去了。”

        “不知礼数，还没来向我问安呢，”李知露出轻蔑的神色，“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也罢，看着在那老不死快不行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钟汉家的，你说这几天把谁放在那老不死的身边伺候呢？”

        刚刚用完膳，趁着没人的时候，房菁舒把何愿久要几个丫鬟婆子的事儿跟李知说了，李知当下就把何愿久拉出来骂了几句，房菁舒听着也不敢搭话，等到李知骂的解气了，才说自己会有打算，把房菁舒放走了。

        钟汉家的是李知身边的老人儿了，李知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懂李知的意思了。

        “奴婢去吧，奴婢是您身边的管事妈妈，只有奴婢去了外人才会说你重视老祖宗，奴婢还能给你传递消息，奴婢的衷心您是知道的。”

        钟汉家的小女儿如今在世子跟前伺候，钟汉和大儿子二儿子都给李知打理着田庄铺子，一家人都握在李知手里，李知对钟汉家的也是信任的。

        李知虚握着钟汉家的，“还是你懂我，我就是这个意思，放心，这事儿办好了，我绝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做主叫訾松把媚儿抬了姨娘。”

        訾松是世子何登云的字，钟媚儿就是钟汉家的小女儿，年十三。

        “谢夫人，谢夫人，奴婢一定把这事儿给您办好。”钟汉家的跪地上就开始磕头，能给世子做姨娘，真是祖上积了德啊！

        李知把钟汉家的扶了起来，“下午你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去吧，按时间，最多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东西把消息递出去的，就差一个月那老东西就去了，偏偏这时候府里出了叛徒，给那两房说了。”

        “夫人，就算说了也无力回天，这样还让老祖宗在最后这段日子享福了，佛祖也会记你的好的。”钟汉家的溜须拍马的本事，自从伺候上李知就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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