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放心啦，涯有数

电台从每天早上5点到晚上11点都有播音。这会爷爷们在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
  爷爷和两位老头都坐在竹椅上，围着一张小凳子上摆着茶壶和杯子。收音机在爷爷面前的地上放着。
  “阿嗲，和嗲，平嗲，早！”林建国认识两个老头，是本村同姓同宗的爷爷辈长者，具体关系如何林建国并不清楚，只是知道称呼如何称呼，以前交往不多。
  “阿国，过来，坐下子。”爷爷开口招呼林建国。
  （岩县客家称呼也比较好玩，对自己长辈，同姓爷爷辈的一般叫名字里最后一个字，然后加上嗲。称呼奶奶辈的不叫名字，叫排行，阿奶，二奶，三奶，四奶。
  叔伯辈的加上名字加伯或叔，外姓或不熟的就和叫自己亲人一样，直接加阿就可以。比如：阿叔，阿伯，阿姨。
  只有阿爸，阿眉是专用，只能用在爸爸妈妈身上。
  对自己平辈的兄弟姐妹，叫名字，加哥，弟，姐，妹就可以。如果对平辈同姓人名姓同时喊出来，就一定不是好事情，要发脾气了。
  长辈称呼晚辈比较简单,知道名字的前面加一个阿基本通用，男女一样，比如你去客家农村，叫一句阿明，一定有五六个七八个后生会回头看你。）
  “哎呀嘞，今部阿国威水哩，尼看，着新衫，新裤，新孩，新马，同新郎官样。又买了一部新手扶拖拉机！啧啧！阿国，快滴讨个新妇转来，尼眉就会笑死！”旁边一位微胖的奶奶大声对着林建国喊叫起来。
  （哎呀嘞，今天阿国厉害了，你看，穿新衣，新裤，新鞋，新袜，和新郎官一样，又买了一辆新手扶拖拉机！啧啧，快点娶个媳妇回来，你妈就会笑死。指笑得合不拢嘴的意思。）
  客家话，很多死这个音，代表的是程度，比如：吃得很饱，叫撑死。吓得很怕，叫吓死。被骂得厉害叫骂死。哭得厉害就叫叫死！笑得厉害就是笑死哩。
  “阿奶，三奶，五奶。”林建国站着爷爷面前向着奶奶那边打招呼，一个老奶奶面另一面，林建国不确定是谁，所以就没叫。
  自己找了一张没有靠背的竹凳子坐在爷爷边上。
  “阿国，尼话都嗯话就开部新拖拉机转来，你爸话嘿尼企家买给，嘿毛？有毛占数？”爷爷问道。
  爷爷的话，意思是：阿国，你说都没说过，就开了一台新手扶拖拉机回来，你爸说是你自己买的，是不是？有没有欠别人钱？
  “系涯买给，没占人家数，涯昨部在农机局买给，岩县分到三部，滴部是第一部，昨部占到的新货。”建国说。
  意思是：是我买的，没有欠钱。我昨天在农机局买的，岩县分到三台，这是第一台。昨天刚到的新货。
  “花几多花边？蛮贵吧？”爷爷问。意思是：花了多少钱，很贵吧？
  建国的聪明就体现出来了，建国看了一下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的两位老人，笑笑，对爷爷说：“没花几多，你放心啦，涯有数。”
  意思：没花多少钱，您放心，我会计划好，不会乱花钱。
  说完，建国起身，又说：“今天要去县城农机商场，有东西要还人家，就不坐了，我走里，爷爷你要多穿点衣服保暖，不要感冒了。你们听收音机，喝茶。”
  林建国走向屋里喊到：“持家，国栋，巧萍，你三个吃好饭了没，我走了。要坐车就快出来。”
  林建国三兄弟，名字比较有意思，林建国，林持家，林国栋。本来他爸还想要个儿子，凑齐四个：国家栋梁！哪知道最后一个是妹妹，就留了一个小遗憾。
  三个弟妹都在读小学，二弟林持家读书迟，还留过级。14岁多，快15了还在读五年级。
  大妹林巧萍刚满13岁已经追上林持家，也是五年级.
  小弟林国栋也刚满11岁，读三年级。
  最小的妹妹林秀兰8岁了，本来要上一年级，可是9月份开学时恰恰遇上出痘子，不敢送去上学，就留在家里，现在还睡懒觉呢。她要快8点才会起床。
  小学就在大队部旁边，8点10分上第一节课，林家过去走路20分钟可以到，所以林建国开始点名了，刚才看到了国栋和巧萍，还没看到持家。
  林建国走进屋里，进自己房间，拿出执照，翻出一个军用挎包，从里面拿了三张大团结出来，从口袋掏出昨晚塞在裤袋里，一把皱巴巴得钞票。
  把铝制的硬币和分票，角票全扒到一个饼干盒里。
  把10元大团结，5元，2元，1元分类叠好。准备放进口袋，想想又打开，拿出三张1元的红票子，放在一边。
  再放进自己口袋。检查钥匙扣在裤子的右侧腰部，手里拿着新手扶拖拉机的电门钥匙，从上面取下一个做备用钥匙，也扒进那个盛放分币角票的饼干盒。
  手里拿着拖拉机钥匙和三张1元纸票出来房间，回身锁门。林建国房间是家里六间房唯一上锁的门。
  这是妈妈收到林建国停学去公社学徒后，第一次拿六块钱给妈妈时妈妈的要求。
  不准四个弟弟妹妹再随便进哥哥房间的规矩，就是那时开始的，而且要林建国自己每天锁房门。
  妈妈和爸爸，爷爷奶奶再也不会林建国不在家就进他房间。
  这也是下山村，家长默认小孩长大的一种方式。你可以有自己的房间锁了，就代表家里承认你已经成人了。14岁有点早。
  几年下来，林建国也就接受并习惯了。
  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果然妈妈在洗衣服。开口说：“阿妈，我去进县城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就往外走，看到三个弟妹已经带好书包，在动手动脚打闹着，表面看：像小弟在欺负两只大的。林持家一直在躲。
  林国栋眼睛最厉害，看到林建国手里有红纸票露出。马上停止追林持家，对林建国露出笑脸，“哥，走了吗？我们要坐新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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